雨裏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梔子花。


    大雨正如林士通所言,到了傍晚已經漸稀,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便也雲開日出了。


    雨停了,林複聲從門裏探出了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濕潤的空氣。他是難得的睡了一夜的整覺,這還要多謝天公下雨,才讓他沒有半夜爬起來,到院子裏看書去。所以,精神特別的好。


    林複聲晃晃悠悠地出了院子。院子裏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積水坑。


    父親林士通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已經獨自爬上了屋頂,添加幹草了。他是怕這雨還會再來,所以,趁著雨停的空當,抓緊把這活兒給幹了。此時看來,也基本上幹完了。


    林複聲見到父親在屋頂上,便站在下麵,仰著頭看他。


    “複聲!來,幫爹扶著梯子。”林士通見兒子正站在屋簷下,便笑著吩咐道。


    林複聲點點頭,抬起一雙小手,用力抓穩靠在屋牆上的梯子,隨即抬頭,衝林士通一眨眼。


    林士通受意,扶著梯子一步步小心地下來了。“嗯!我們的小複聲,也能派得上用場啦!哈哈……”林士通輕輕一拍兒子的肩頭,朗聲大笑。


    這時,林士修和許氏從屋裏打著哈欠就出來了,看樣子,是一夜都沒能睡好。


    二人出屋,一眼看見了林士通和林複聲站在屋簷下,忙得閉上了口,林士修到還好,衝著林士通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唿。而許氏卻撇著嘴,理都沒理林士通,由打這父子倆身邊經過的時候,還順帶白了一眼林複聲。


    “你不要如此,畢竟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走出幾步外,傳來林士修的小聲責備。


    “什麽一家人?一家人有那麽坑人的嗎?”許氏不悅地道。


    “我看大哥並不知曉此事,都是啞巴幹的,一個毛孩子。等過幾年,咱們中兒高中狀元,當官發財之日,讓他給中兒提鞋,不是什麽氣都出啦?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真是婦道人家,沉不住個氣。你若是鬧得一家人不高興了,非到分家的地步,那咱們不得到外麵自謀生路去嘛!你真是……”


    “哼!”一通話說得許氏無言了,卻仍是憤憤然哼了一聲。


    二人的對話聲音很低,林複聲聽不大真切,但也聽了個大概,和之前的事一結合,便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了。可林士通卻是一頭霧水,也隻聽了隻字片語,但見二弟妹分明麵有不悅,也是直撓頭,“他們怎麽啦?複聲,你是不是做了啥事兒,惹了你二嬸?”


    林複聲抿著嘴,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


    接下來的幾日裏,許氏雖有林士修的不時提醒,但對於林複聲,她卻總是擺出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架勢,好像誰欠了她多少錢似的。還有好多次,在沒人在場的情況下,直唿他為“騙子”,“黑心眼”,更有甚者,還詛咒林複聲一輩子不能說話,將來做乞丐,給她的中兒做奴隸什麽的惡毒之話。


    許氏也就是欺負林複聲不能說話,被她罵也是白罵。見林複聲從來不用寫字的方式將她罵人的事兒告訴別人,她便越發的變本加厲,一次比一次罵的兇,一次比一次罵得惡毒。


    林複聲的性格清高不遜,對於這種無關緊要,又粗俗之人的狂吠,他是向來懶得搭理的。每每許氏罵得唾沫橫飛的時候,林複聲卻背起雙手,一副從瘋狗前偶過的樣子,溜溜達達地便晃進了林老爺子的屋裏去了。隻剩下個幹生氣,卻沒地方撒氣的潑婦,站在院中,臉憋得直發紫。


    ……


    秋天的雨水總是特別的多,且下一次,天就變得越發涼些。


    這天,又是一夜的細雨澆注。次日清晨,林複聲還沒起床,便已經感覺到,從門板的縫隙中,吹進來的股股涼風。


    楊氏一早便已經備下加了層的衣褲,擱在他的床頭。


    林複聲起身下地,穿戴齊整,淨臉之後,便推門出了屋子。


    隻聞空中傳來鳥兒的鳴唱,廚房的煙囪裏冒出時濃時淡的白煙。林複聲心情一片大好,他晃悠著往林老爺子的屋子走去,想著要在早飯前,再找老爺子練練字去。


    林複聲正微眯著眼睛,怡然自得地走路,卻猛地被一聲怪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哇——!”一張黑泥鬼臉,伸到了林複聲的麵前。隨即一咧嘴,露出兩排小黃牙,“啞巴,咱們玩兒泥巴去。我們現在五個人,還差一個,就能分開兩拔,打泥巴仗了。”


    看了半天,林複聲才認出,原本這滿臉黑泥的家夥,正是林得中。


    這小子,要讓他幹正經事兒,是拖都拖不起床的。可這玩兒起來,到是積極得很。看這樣子,止不定幾點就起來“打仗”了。滿身滿臉,全是泥巴,鞋嘛,那就更慘了,已經看不出是鞋了,整個裹著腳,就是一塊土疙瘩。


    “泥巴仗”?這名詞兒,也隻有他和陳大牛這樣兒的,才能想得出來。真是天才。


    對於林得中的首次邀請,林複聲可不感興趣。那黑泥裏,不定和著什麽軟體動物,外加牛糞,馬糞之類的物質。


    林複聲搖頭。可林得中卻好像沒看見一樣,伸出一雙黑爪子就要拉扯林複聲的衣服。嚇得林複聲急忙跳開。


    “中兒!”正這時,伴隨著一聲大喝,許氏用身體擋住了林得中的一雙黑爪。結果,那一雙滿是黑泥的爪子,就這樣結結實實地印在了許氏的小腹衣衫上。


    許氏低頭一瞧,氣得當即賞了林得中一個大耳瓜子。


    林得中也沒想到許氏會這麽生氣,竟然呆住了,看著許氏,半晌才覺見了疼,嘴巴癟一癟,眼睛裏立刻滲出了淚光,抬手捂住臉,抽了兩聲,隨即,“哇”的一聲哭了。


    見狀,許氏瞪了一眼林複聲,便推著兒子,轉身道:“以後不許你跟啞巴玩兒!他心腸太壞,以後,害了你都不知道。”


    聞言,林得中哭得更厲害了,“啞巴沒打過我,就你打我,你比他壞,哇……!”


    林複聲無語地看著遠去許氏,聽到林得中這話,他不禁搖頭。小孩子總是喜歡說實話。


    許氏臉上的肉氣得直抽抽,迴頭看著林複聲,好像有多大仇恨似的。那意思就是在講,等我家夫君得了勢,等我們中兒有了出息,一定要你的好看,眼氣也眼氣死你個不能說話的啞巴。


    她隻記得林複聲怎麽用計要他們一家幹了點兒農活兒,卻不想,這麽多年來,林家老大,又是怎麽養著她們這一家子的,就連她手上的二兩銀子,都是林複聲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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