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二嬸許氏的挑釁,林複聲並不感到生氣,反到對此嗤之以鼻,覺得甚為可笑。


    聽著許氏大罵林得中的聲音,林複聲搖了搖頭,便欲轉身去找林老爺子。


    正這時,卻忽聽籬笆院外,傳來幾個小孩子的叫嚷聲,“哎——!林得中——!”


    林得中聞聲,立刻不哭了,見到自己的小夥伴,高興地從地上蹦了起來,跳到院子外頭,問道:“你們怎麽這麽急,我這就來啦!”他還一心惦記著打仗的事兒呢。


    “我們來就是告你,不用去啦!”


    “怎麽啦?”


    “陳大牛被他娘叫迴去啦!說是什麽李村的夫子去了他家。我們也想去看看熱鬧去。”說完幾個小泥孩兒,便撒腿往陳家跑去。


    “李村的夫子?”林得中伸著黑爪子直撓頭,半天才明白過味兒來,“哦,是李夫子呀。哎,你們等等我,我也去!”說著,林得中也追著跑了出去。


    聽了幾個小孩兒的喊叫聲,許氏卻是大驚,“啊?”李夫子怎麽會去了陳家呢?


    聽到動靜,林士修也從屋裏出來了,“怎麽?李夫子去了陳家?”


    “難道,是相中的了陳大牛?”許氏頗為嫉妒地道。


    “不會吧——!”林士修不敢相信,他這麽好的文才,竟還不如個耕夫的兒子?“難不成,他那是找人代寫的?”


    許氏撇一撇嘴,氣道:“一定是。那陳大牛怕是連半個字都不認得,還能寫出什麽詩來?不行,我得去,我得去揭穿他。”許氏說著,也顧不得身上剛被抓了兩塊黑手印,急匆匆地便往院外走。


    “你等著,我也去!”林士修也是不甘心,要追去看看,自己寫的詩,再怎麽樣,還能連個孩子都不如嗎?


    見二叔一家都去了,林複聲低頭沉思,去了陳大牛家?這麽說,李夫子是看到我的那張草稿啦?哈,既然如此,我當然也得去了。


    想到這兒,林複聲也跟著跑了出去。


    一院子的人,登時消失了。


    林士通和楊氏從廚房裏出來,對望一眼,也甚覺怪異。剛才院子外的小孩兒喊聲甚大,他們也是聽到了的。林士通覺得好笑,撓著頭笑道:“這是,都去了陳家啦?”


    老太太王氏平日裏是不大愛管別人家事兒的,今兒見老二一家全跑去了陳家,還搭了個林複聲也去了,想了想便說道:“要不,你們也去看看,看是怎麽迴事兒。”


    林士通和楊氏應了一聲,也跟著出來了。


    當林複聲來到陳家時,陳家院兒裏院兒外已經站滿了水溪村的人。


    陳家老大和媳婦兒站在院子裏,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能打敗其他幾村幾鎮的求學童子,一舉拿下李夫子,這也堪比考上了狀元郎,足夠他們嘚瑟一迴的了。於是,陳家老爺子,老太太,還有兩個弟弟,弟媳,懷裏分別抱著年幼的孩子,一家人站在院子裏,熱熱鬧鬧地迎接李夫子。


    陳家大媳婦兒更是自作主張,迎接客人連進屋這種事都免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讓一眾鄉裏都來高興高興。


    中兒他娘怎麽還沒來?


    陳老大的媳婦兒最盼望的就是在許氏麵前能炫耀一番。於是,一邊跟李夫子說話,一邊抻著脖子往院裏院外的人群裏直尋麽。


    陳大牛更是開心的不得了。他開心到不為李夫子能收他,而是,眼下,他便能近距離地盯著李嫣兒看個夠啦。


    被這愣頭小子盯著看,李嫣兒覺得渾身不自在。平時在眾人麵前總是自稱女俠的她,今日卻被看得,直往李夫子身後躲。


    這人真討厭,怎得這樣盯著人看?


    李嫣兒擰著眉,嘟著嘴,躲在李夫子身後,雙手緊抱著夫子的腿,眼睛四下裏隨意張望。她聽說爺爺要到水溪村來收學生,便要跟來看個熱鬧。這下子,可也真熱鬧,比去鎮子上還要熱鬧。小小的一個農家院子,竟是裏三層外三層地,擠了個水泄不通。


    其實,陳大牛對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的,對於李嫣兒,不過是人雲亦雲,就算是小丫頭長得好看,可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個四歲大的娃兒,能看得出什麽來。


    陳大牛隻是偶然聽到大家夥都說她好看,說要娶了來做老婆。陳大牛這蠻橫好強的勁兒上來了,自然也要爭上一爭。


    “哎呀,李夫子啊,我們農戶家裏頭又髒又亂的,都不敢往裏頭讓您。您可別見怪,瞧這天氣也好,要不,咱們就在這院子裏說話吧?怎麽樣啊?”見院子裏的人越聚越多,陳家大媳婦兒,幹脆從屋裏頭把椅子凳子,隻要是能坐的都搬了出來。並催促著陳家老大,“大牛他爹,還不給夫子去倒水去呀。”


    陳家老大聽罷,應了一聲,轉身去倒水。


    李夫子忙道:“嗬,不必了,老夫今日來,隻是想來問一件事情。”


    “問事情?”陳家大媳婦一怔,問道:“您不是來收我們家大牛做學生的嗎?”


    李夫子淡淡一笑,說道:“老夫的確是來收學生的。不過,這個學生,究竟是不是你們家陳大牛,老夫還得問個明白才行。”


    陳家大媳婦兒遲疑了一陣子,訕笑道:“那,那您,要問什麽呀?盡管問。”說著,便衝著兩眼發直的陳大牛,喝道:“大牛!夫子有話要問你!看著夫子!往哪兒看呢你……”


    陳大牛被他娘喝得好不容易才從李嫣兒身上移開了目光,一副委屈又不情願的樣子看著李夫子,道:“呃,夫子,你要問什麽呀?”


    李夫子緩緩從袖筒裏掏出一卷皺皺巴巴的宣紙,打開來,擺在陳大牛麵前,問道:“這是你寫的?”


    陳大牛當初從林得中手裏拿來這張紙的時候,並沒有打開看過,裏邊兒究竟寫些什麽他並不知道。他緊皺著眉頭,好像看畫兒一樣盯著紙上的墨跡,左看右看,竟連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


    “這是不是你寫的呀?快說啊?”陳家大媳婦兒,看著兒子抓耳撓腮的樣子,心裏直起急,不由得推搡著陳大牛的後背,催促道。


    這時,陳家老大也端了水,擺在李夫子旁邊的一張小凳兒上。隨後,也看著那張髒兮兮的紙,閑得直打晃兒。


    陳大牛支吾半晌,也沒迴答。李夫子也早就看出來,這一家子竟是沒有一個認字兒的。不由得歎了一聲,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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