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京城郊外一座龐大莊園內,陳近南在廂房客氣送走茅十八,又過了片刻聽到一陣腳步聲,他的神色瞬時變得複雜。


    想不複雜都難,昨天在江南經曆真的是顛覆三觀,他在夢中過了幾年,幾年生涯不長,但被鄭克爽偷襲殺死的境遇,依舊令他唏噓不已。


    現在時間迴轉,終於又要見到那個小徒弟了麽?


    伴隨著守在廂房外的老者,一聲“小白龍韋小寶爺到。”


    陳近南站起身子,笑容滿臉,“請進來。”


    等韋小寶走進房中,陪同的關安基立刻開口,“這位是敝會陳總舵主。”


    韋小寶抬頭看向陳近南,雙腿一彎就要跪拜,陳近南出手如電,扶起韋小寶笑道,“不用多禮,小兄弟擒殺滿洲第一勇士鼇拜,數日之間名靂天下,成名如此之早,當真古今罕有。”


    扶著韋小寶坐下,當著關安基等人的麵言談一番,等關安基幾個退去,陳近南示意韋小寶演練海大富教他的武學時,一邊看一邊忍不住感慨。


    一模一樣,現在他經曆的事,和昨天夢中輪迴所見到的,一模一樣啊!


    昨天剛蘇醒的時候還懷疑那可能是幻術或歪門邪道的功法,到現在他真的不懷疑了,不止因蘇醒後在太湖船上,又見證了一些那個白發老人的恐怖神通,更因他連夜趕到京城後,所見所聞,都和夢中一模一樣。


    青木堂群豪在關安基帶領下攻入康親王府,意圖是殺鼇拜,卻陰差陽錯遇到這個小徒弟奉皇命針對鼇拜,意外被他捅死了鼇拜在被關安基帶出來,隨後在青木堂堂口,數百幫眾為了香主之位,擁立關安基一派,以及擁立李力世一脈吵得不可開交。


    他以前沒見過韋小寶,但夢中經曆一切,和現在所遇毫無差別,連這小子練得武功,身懷崆峒派內力,打得是少林大慈大悲千葉手、少林大擒拿手,都毫無差別。


    在夢裏,他收韋小寶為徒,推舉他成為青木堂香主,主要還是為了平衡,一來很多人在萬雲龍牌位前發誓,誰殺了鼇拜誰就是香主,他們都是極重誓言的,二來關安基、李力世兩派爭議太大,誰也不服誰,沒法服眾,三來韋小寶在皇宮正當紅,可以作為內應,綜合考慮下這個擒拿鼇拜一次,親手殺掉鼇拜的小滑頭才有了那樣的機遇。


    但實際上夢裏的他對韋小寶的性格真的不喜。


    現在多了幾年記憶,知道後續發展軌跡,他對韋小寶是越看越滿意,滑頭一些沒什麽,至少講義氣,在大義麵前分的清晰,這就夠了。


    對比韋小寶,那位二公子,才是讓他崩潰絕望的。


    夢裏就是幾年後,他和馮錫範拚死護衛二公子,防止他被施琅殺掉,他竭盡全力打敗施琅和其率領清軍,自己還在全力想把施琅拉迴台灣陣營,一起加入反清大業,二公子就在背後一劍捅死了他。


    原因,隻為了爭位。


    隻有這樣,陳近南也不會太痛恨鄭克爽,他臨死前親口說的,若韋小寶殺掉鄭克爽,他會死不瞑目,他隻遺憾沒能親眼看到光複漢家江山……


    等夢裏一生過完,他恭敬問詢那位老神仙,他死後延平王是否推翻滿清時?那位老神仙笑嗬嗬讓他進入新一輪夢境,這一次不在以他自身為視角,是縱觀全局,他看到了三藩之亂在七八年裏被康熙平定,看到了施琅在鄭經死後,再次攻台,繼承王位的鄭克爽,打了幾仗失敗後,果斷在馮錫範勸說下投降。


    幾代基業,從國姓爺鄭成功開始,一點點努力建設起來的基業,他們無數軍人屯田發展,興教育,移民,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屍骨滿地的努力結果,就那樣被二公子給賣了。


    陳近南能說什麽?他想直接迴台灣馬上幹掉那個家夥。他不太痛恨對方為上位殺掉自己,最恨的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徹底賣掉了恢複漢家衣冠的希望。


    隨後時間,總舵主和夢中輪迴做的事差不多,順勢收了韋小寶為徒,推他坐青木堂香主,但和夢中有別的是,他傳授給這小滑頭武功時,不在忽略韋小寶不識字的尷尬,親自教導了他很多才放他離去。


    雙方分別後,總舵主踏上歸程時,又傷感起來。


    “提前知曉命運,重活一次,我還要像以前那麽傻麽?還要對國姓爺愚忠下去麽?”


    愚忠,縱觀全局看過很多事,總舵主表示心很累。


    他最大的願望和夢想,是光複漢家江山,為了億萬漢家兒郎不再恥辱的留著金錢鼠尾,不使衣冠之禮淪喪。


    夢裏一生,他一輩子沒背叛過國姓爺,可他發現目前的台灣,鄭經雖然不錯,但有董夫人、鄭克爽一票爭權奪利的存在,恢複漢家江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背著王爺,做掉那幾個麽?


    想到這裏,陳近南就心酸,鄭氏的內鬥太激烈了,從鄭芝龍降清開始,原本雄霸海洋的鄭氏就四分五裂,國姓爺鄭成功繼承的軍力,隻是最弱小的一支,那是在陳近南等一群謀臣猛將幫助下,辛苦十多年發展成了龐然大物,國姓爺一死,鄭經等內鬥爭位,導致實力又一次衰敗。


    鄭經死後,又是內鬥爭位,這次衰弱的直接降清了。


    不是這樣的話,推翻滿清不是沒希望啊。


    縱觀全局,現在反清勢力,擁唐擁桂之類爭論,也在連綿持續著,迴憶過往南明一個個朝廷,又哪一個不是在內鬥中耗盡了元氣,白白便宜滿清?


    “滿清已經衰弱了,幾十年而已就不複當年驍勇,腐朽的速度令人驚奇,四年後是三藩之亂,足足打了八年,若不是中途吳三桂病死,康熙能否坐穩位子,真的不好說。”


    “我最大理想是光複漢家江山啊,不是看著漢人希望在一次次內鬥中,一次次失敗。”


    總舵主覺得,台灣水師稱雄,若潛心發展幾年,等三藩之亂打的最激烈時,王爺若攜水師從大沽口登陸,直搗直隸?會不會完成偉業?


    一旦成功,就算還要和三藩分個勝負,但吳三桂病死的話,那邊也馬上各種內亂的。


    這個機會若把握好,有極大希望成功。


    他們也不是沒試過,當初鄭成功勢力巔峰時,就曾從台灣統帥十多萬軍隊直搗南都,想拿下江南和清廷劃江對峙。那次軍事行動失敗了,但三藩之亂不一樣,那一戰徹底暴露出了入關多年,八旗戰力在飛速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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