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軒坐如枯槁,一點氣息全無。


    任憑林琅邪如何咆哮,他都巍然不動。


    林琅邪在草原上空來迴徘徊,神識鋪天蓋地的橫掃而過,掘地三尺,想要把薑軒給揪出來。


    “這小兔崽子,躲的功夫倒是挺厲害。”


    他神色陰沉的取出療傷丹藥服下,稍稍做些劇烈的動作,身上都會抽痛不已。


    那零帝冥淵實在太可怕了,他當時若是離那口古棺再近些,恐怕早已經小命不保了。


    想到這點,他對薑軒越發的痛恨。他堂堂古世家家主,竟然會被一個小輩暗算到這地步,可是丟臉丟到家了。


    仔細的探查了數圈,林琅邪並沒有發現薑軒的蹤影,目光越發的難看,心頭窩火不已。


    他確定薑軒就在這附近,但不知那小子動用了什麽手段,憑他碎虛境的神識竟然都查探不出來。


    “薑軒,你不出來是嗎?好,最好別讓我揪到,一旦被我抓住,一定將你抽魂煉骨!”


    林琅邪開始對著草原地表漫無目的的轟炸攻擊了,他隨手一道道匹練,每一道都炸出個大坑洞,隻是一會,就把草原毀得麵目全非,坑坑窪窪。


    地層間沙塵簌簌墜落,地麵晃動不已,薑軒平靜的坐著,不發出半點聲響。


    轟轟轟!


    林琅邪出手攻擊的力度越來越大,伴隨著神識綿綿無盡的橫掃,隻要薑軒稍微露出一點風吹草動,他立馬便能嗅出他的位置。


    可攻擊許久,他仍然沒能發現薑軒的位置,心情猙獰到了極點,眼光開始閃爍不停。


    “薑軒,你不想知道躍龍會上,我為何要請人對付你嗎?”


    林琅邪突然停下了動作,聲音朗朗傳開。


    薑軒瞳孔微縮,但仍然沒有半點動靜,他知道,對方是想吸引自己出去。


    “我之所以對付你,甚至想要置你於死地,原因隻有一個。”


    林琅邪嘴角笑容冷冽到極點。


    “因為你是妙涵和那廢物薑離生下的雜種!”


    薑軒雙眸一時眯了起來,但情緒仍然保持平靜。


    言語就像風,若他因為這明顯的激將法就中了對方的招,說明自己的養氣功夫還不夠,還會稱了對方的意。


    “我林家傳承久遠,先祖乃是一尊聖人!我們的血脈,天生不凡,豈是薑離區區一個小界的修士所能玷汙的?”


    林琅邪繼續道,把自己的真實想法,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薑軒與林家決裂,他終於再無需顧忌,可以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妙涵瞎了眼,竟然愛上那麽一個男人。你可知道當初我到達雲海界,知道她和薑離生了你這麽個雜種時,心裏作何感想?”


    薑軒神色冰冷的傾聽著,當年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從林琅邪口中聽聞。


    今時今日,他無需再瞞著自己。


    “簡直荒謬到家!妙涵不僅生下了你,還祈求我,說一生隻願當個凡人,在雲海界過平平凡凡的一生。她為了你們父子倆,竟然打算棄古世家的榮譽於不顧!”


    “你可知道當時的她有多悲傷與無奈嗎?”


    林琅邪嘴角泛起冷笑,好像在談論的,並非是自己的親姐姐。


    “她求我,求我不要對你們父子不利。可憐的我的老姐,愛上一個男人,竟然讓她虛弱到那種程度。在大離的她,我一直都不是對手,可在雲海界相遇時,她卻是傷重之軀。”


    薑軒默然,當年血河童子能夠帶走年輕時就晉升真龍天才的母親,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在。


    “我威脅她要殺了你們父子,她才肯跟我迴去。後來的事情估計你已經知道了,否則你也不會背叛我林家。”


    林琅邪說到這裏一頓,神識仔細感應著。


    “什麽太上心魔,不過是我父親編出來的謊言罷了。如何,知道真相後,看著你母親飽受魂禁的折磨,是不是很憤怒?”


    林琅邪揶揄道,每說一句話,都故意想要惹火薑軒。


    ”不過在我看來,你母親純屬活該罷了。玄祖在她識海中布下的魂禁,隻要她乖乖遺忘了你們父子倆,就會和往昔一樣,不會有什麽痛苦,她大可以恢複以往的生活。”


    “我們是在幫她,幫她糾正一段不堪的過去。但想不到,這麽多年來,她的內心深處,一直在反抗魂禁,始終不肯真正遺忘你們父子倆。甚至於,一見到你,竟然打破了魂禁的第一層禁製。”


    “你說,要多愚蠢的人才會如此,每次看著她飽受頭痛折磨,我心中都滿是嘲笑。她,根本不配擁有我林家的血脈!”


    薑軒聽得神色陰沉無比,他不得不承認,林琅邪成功激怒他了。


    隻是,他卻不會因此就衝昏頭失去理智的跑出去和他戰鬥。


    “還不肯出來嗎?薑軒啊薑軒,你讓我好生失望,看來你對你母親,感情也沒多深厚。”


    林琅邪見薑軒許久都不現身,眼露失望,像是漫不經意的又說道。


    “也難怪,你母親在你年幼時就走了,感情肯定不如父親深厚。不對,你父親走得也挺快,你應該是孤兒才對,說不定對你父親,也沒有什麽感情。”


    薑軒的瞳孔,瞬間收縮如針!


    父親當年舍下自己,追趕母親而去的事情,他並沒有和林琅邪說過,他從何得知?


    他的雙手,一時不自禁的握緊。


    “嗯,這個話題估計你會有興趣,你想知道你父親的去向嗎?”


    林琅邪獰惡的笑了起來,眸光無比陰森。


    薑軒心一時沉到穀底。


    “出來吧,隻要你出來,我就告訴你你父親的下落。”


    薑軒緘默不語,眼光一時閃爍起來。


    林琅邪說的,他並不是很相信,極有可能是用來哄騙自己出去的手段。


    林琅邪等了一會,發現薑軒仍然沒有要出來的跡象,不由得遺憾的搖了搖頭。


    “可憐的薑離,若是知道他兒子對他不聞不問,九泉之下,一定會死不瞑目吧?”


    薑軒的瞳孔,一時間由黑化成了金色,那是劇烈的精神刺激導致!


    “大概六年前,不對,也好像是八年前,時間我已經有些遺忘了。”


    “那時,有個來自蠻夷小界的男人,一身風塵仆仆,到我林家金竹域,想要向我父親提親,說要正式迎娶妙涵,希望他能夠看在孩子的份上,讓他們夫妻團聚。”


    “看得出那個家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身上甚至有不少暗傷。也難怪,一路從偏僻小界到大離王朝,這可不容易。他拿出了一些聘禮,倒也算挺有誠意,不過嘛,他倒黴的先遇上了我,連我父親的麵都沒見著。”


    薑軒的雙手,一時顫抖起來,腦袋中不自覺的勾描出當時的畫麵。


    “薑離那個愚蠢的家夥,竟然想要向我父親提親,這種舉動,我又怎麽會允許?我父親有時會犯糊塗,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我先緩住了他,準備慢慢收拾他。”


    “那家夥倒也聰明,意識到我要對他不利,竟然逃跑了。嗤,我一路追殺了他數州之地,直到東海的不死山前,才把他給擊斃!”


    林琅邪說到這,猖狂的笑容不斷。


    “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何執著在躍龍會上對付你了吧?因為我,是你的殺父仇人!”


    殺父仇人!


    四個字,鏗鏘有力,振聵發聾!


    林琅邪淩厲的眸光掃過四周,這一刻仔細的探查著,他不信,他道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那薑軒還能保持平靜?


    打從知道薑軒活著到了他林家,還展露出不凡的修煉天賦,他就一直覺得如芒在背。


    他和他之間的關係,早在當初他在不死山前擊斃薑離,就已經無法挽迴。


    他那愚蠢的父親,一直不知道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薑軒,讓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令他著實火大。


    但所幸,這薑軒自己腦門抽了,他終於有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殺他。


    “出來吧,你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出來為薑離報仇吧!”


    林琅邪冷聲道,神識滲透向每個角落,隻要薑軒有所異動,他第一時間就能察覺。


    草原上,寒風冷冽如刀,吹得野草都彎了腰。


    一片寂寥中,無聲的壓抑,並沒有任何異常出現。


    林琅邪眼露失望,沒想到那小子,竟然能隱忍到這個地步,看來今天要無功而返了。


    他又等了半會,仍然無人迴應,心裏不由得生起薑軒根本未在這裏的想法。


    “可惜。”


    他冷哼一聲,終於放棄,轉身就要離去。


    突然,他的腳步頓住了,嘴角笑容的弧度逐漸擴張。


    他轉過頭去,看到一臉冰冷,三眼金瞳的薑軒提著劍,冷冷注視著他。


    “終於還是忍耐不住,出來了嗎?”


    他揶揄道。


    薑軒緊緊握著劍,這一刻,心潮澎湃起伏,目中的殺意猶如實質!


    他知道林琅邪是在激他出來,知道出來一戰,自己勝算極低。


    他很理智,平時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然而,這世上有些事情,是無法用理智和利弊來做出判斷的。


    哪怕這麽做了以後,會有千百種不好的後果,但做那數十息的勇者,卻總比當一輩子的懦夫好!


    薑軒自己叩問道心,若是今日為了保全性命,選擇了隱忍負重,那麽他的道,從此將明珠蒙塵,光華不再。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眼下的薑軒,舍棄了全部的後顧之憂,舍棄了一直以來的理智,隻想為自己的父親,報那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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