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停車場,宋梓楚脫下風衣罩住驀然,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擁著她一步步走向海邊。唯一的光亮來自遠處的燈塔,昏昏暗暗別有一番情調,沿著海岸線,風聲海浪聲聲聲入耳。

    驀然看著他身上單薄的針織衫,有點後悔來海邊的決定,軟軟地開口,"梓楚,你穿上外套抱著我就好。"

    "沒關係,我不冷。"攏起她風中繚亂的長發,塞到衣服裏,把領口拉起,看著她滿眼的依賴,宋梓楚很喜歡親手照顧她的感覺。

    驀然隻能更加靠近他,將自己的體溫分給他。

    兩人就這樣緊緊依偎著,踩著鬆軟的沙子,放空了大腦,不言也不語,吹著海風,靜靜感受著此刻身邊的人。

    擔心驀然走得累了,宋梓楚在一處礁石邊停下,自己貼著涼涼的石麵,然後將驀然抱到腿上,跟她臉貼臉,看著遠方一打來的浪頭。

    "為什麽喜歡夜裏的海?"宋梓楚輕柔出聲。嚴格來說,他自己並沒有什麽格外喜歡的,無論是景致還是物事,驀然是個很大的例外。

    "很寧靜,很清醒,可以想很多事情,好像潮起潮退,就可以卷走你所有的煩惱。"驀然閉著眼睛,貼著宋梓楚的胸膛,說不清是在聽風聲還是他的心跳聲。

    "那你都想了些什麽?"宋梓楚聲音再放輕,似乎怕是擾了她的沉迷,希望在如此放鬆的情境中,聽到她更多的心事。他越來越貪心了,得到了她的人,還想得到她的思緒她的心事。當然,公平起見,他也會將自己的全部都抵給她。

    "以前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有爸爸、媽媽、外婆、學業、兼職、舞蹈、高考,不開心的時候也有很多。但我告訴自己,來過最愛的海邊,把軟弱和失落交給海浪之後,我要繼續笑著麵對生活,絕對不能放棄美好的憧憬和期待。"驀然陷入了對過去的迴憶,想起自己那時的奔波無奈,對比現在的幸福圓滿,突然記不清當時是怎樣一步一步走來的。也許嚐過了甜,才會發現苦的滋味不好受。但她也由衷地感謝生活曾賜予她的種種考驗,是那些經曆成就了她的堅忍和淡然,讓她切實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麽,也讓她成長為被他喜歡的自己。

    宋梓楚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麵,那是小小的驀然,抱著膝蓋,蜷縮在某塊石頭上,失神地看著漆黑的海麵,憂心忡忡。心髒像是針紮一樣,

    宋梓楚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替她承受那些難過,怎麽會有人讓他如此心疼。

    "以後一切有我。"宋梓楚在驀然的耳邊,鄭重地許下承諾。有些話他從沒對別人說過,但隻要他說出口,就將是他用生命守護的責任。

    "嗯,我知道,"驀然壓下喉頭的澀意,幽幽說道:"以前夜景再美,我都是一個人,這是第一次,有人抱著我看海。"

    "一個人太危險,以後隻要你想來,我都會陪你。我不說話,隨便你想些什麽都好。"雖然迴不到從前,無法將她納入懷中安慰,但他可以保證以後她想清醒的時候自己一定陪在左右。

    "嗯,"驀然緊緊攥著宋梓楚的食指,發出夢幻般的低問:"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男朋友對女朋友好,不是天經地義麽。"宋梓楚輕笑,憐惜地撫摸她的花一般的容顏。

    "那之前呢?"他對自己的善意和溫柔,驀然一直都能感覺到。也正是因為這些訊號,她才想證實自己並不是單相思。

    "因為想對你好,"薄唇取代指尖,在她清涼的臉頰上遊移,聲線纏綿:"你不知道第一次見你時,你笑的有多美,我希望你能一直那樣笑。"

    "像這樣笑嗎?"驀然眼中帶淚,在這樣的深夜裏似乎都閃著光,但她努力地對他笑。

    "是,就是這樣。"宋梓楚吻去她睫毛上的珍珠,在她的眼瞼上吞吐:"告訴我,你現在一樣快樂。"因為自己的關係,她在辦公室挨過巴掌,初夜的第二天就被質疑,還要小心翼翼瞞著好友,雖然自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給她,還是會擔心給的不夠多。愧疚於那些讓她承受的委屈,他需要驀然的一句肯定,繼續完善著愛人這個角色,直至終老。

    "我比那時要快樂得多,"驀然仰頭,讓宋梓楚滿意的輕歎落在自己的唇間,開啟柔軟的關卡,邀請他進來共舞。

    以前,驀然覺得自己能握住的東西很少,身邊來來往往的美好,她欣喜感動,卻終究隻是個旁觀的過客。但跟宋梓楚在一起之後,她確確實實能感覺到自己擁有著他,也確信她們的餘生,將隻屬於

    對方。這樣矢誌不渝的兩心相悅竟然降臨到自己身上,就算在夢裏,她都會帶著笑。

    趕在關樓門之前,宋梓楚將驀然送迴。戀戀不舍地看著她幾步一迴頭朝自己招手,宋梓楚從沒有哪一次如此反感分別。什麽時候,她才可以每天都當麵對自己說"晚安",他一定每次都很開心,然後一夜好眠。

    而這依依惜別的戲碼,也被遠處拎著水壺的人盡收眼底,眼中閃過道道複雜的光亮,蹭地轉身離去。黑夜成就繾綣,同樣的,也滋生陰謀。

    路上還是車流如梭,大都市的霓虹燈,隱隱宣告著騷動和放縱。宋梓楚一隻手搭在窗外,隨手擰開音響,並不在意唱的是什麽,緩緩駛向一個人的家。

    剛換下外出服,正準備去洗澡,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看號碼,宋梓楚皺皺眉,對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已經了然。

    接起,聲音清亮:"媽,這麽晚了,您還沒睡?"

    "阿楚啊,我聽說今晚是孔簫送希希迴來的?"宋母靠在床頭,關切地試探著。

    "是啊,消遣完自然要送女士迴家。"既然宋母不挑破,宋子楚也樂得裝糊塗。

    宋母追問:"那你呢?"

    "跟女朋友約會。"宋梓楚平靜地陳述,就像自己說的不過是吃飯睡覺一般的平常事。看來這澡一時半會也洗不上了,索性倒了杯紅酒,坐在窗前細細品著。

    "你………"宋梓楚如此坦然,反倒讓宋母凝噎,加重了語氣:"希希從國外迴來,你怎麽就不能陪她轉轉!"

    "嗯,然後呢?"宋梓楚晃著酒杯,漫不經心地接話。

    "什麽然後?"宋母有些迷糊,不明白自家兒子的話裏有話。

    "我盡了地主之誼,然後呢?"宋梓楚俊臉微寒,對於母親的舉措,他理解,卻絕不接受,不等宋母迴答,他就自問自答:"然後一起吃飯、赴宴、聽演唱會,之後她就是家裏的常客,常著常著就長住了。再然後,您是不是會鼓勵她跟我發生實質性的關係?最後,我就要負該負的責任。"

    "你說的這是什麽渾話!"宋母的聲音倏地拔高,

    失去一貫的優雅,不理會宋父的使眼色,厲聲質問:"你把希希當哪種人!又把自己的母親當哪種人!"

    "我當她是我的妹妹,所以您別再枉費心思"宋梓楚扶著額,唿出的粗氣流露出無奈:"至於您,自然是我最敬愛的人,所以能不能不要讓我再一次失望?"

    "其實,媽隻是希望你們好好敘敘舊,跟女朋友談情說愛也不急於一時。"聽到宋梓楚帶著請求的語氣,宋母愣住,自己做的,難道又讓他失望了嗎?她的本意,不過是想為他找個匹配的賢妻。收迴心神,認定兒子隻是暫時被蠱惑。態度恢複溫柔,隻是說到"女朋友"時不免僵硬。暗暗鬱悶,小他二十歲,說是女朋友都不尷尬麽!

    "媽,對自己的兒子用得著緩兵之計嗎?四十多年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真正想珍惜的,您為什麽不能祝福我們!"宋梓楚對於母親的固執頗為頭疼,必要的時候還是需要適當的強硬。

    "她到底有什麽好!希希又是哪裏不好?人漂亮也有學識,踏實本分,你方叔又……"宋母再次被宋梓楚的直接惹火,喋喋不休地羅列方茜希的優秀。為j□j為人母,幾十年,她似乎已經忘了初心,忘了感情這種事,從來就不是誰比誰好就可以。更何況,孰好孰更好,見仁見智。

    "王文清難道不是嗎?"宋梓楚打斷她,眼睛眯起,沉聲反問。驀然不需要跟任何人比,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最好最合適最完美的,他愛她,她是他的獨一無二、不可取代。

    突然聽到這個塵封的名字,宋母心裏百味陳雜,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宋梓楚心生不忍,但他想一次性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不再讓母親自說自話地謀劃。總歸是徒勞無功的,早點認清現實也好,於是仍舊硬著聲音說:"媽,之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就算您真的想再幫我找一個王文清,我也不會同意的。"

    電話那頭傳來久久的沉默,就在宋梓楚以為母親不會再迴話時,宋母疲憊地開口,滿是無力:"我還是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另外,淼淼這周該去那邊看看了。"

    "我知道了。"宋梓楚聲音放柔,滿含歉意:"媽,對不起,我的態度惹您不開心。但我的心意,不會變。早點

    睡,晚安。"

    宋母放下電話,腦海中紛雜一片,在丈夫安慰的輕拍中,慢慢合上眼睛,卻是一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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