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迴沒有讓殿中官員等太久,稚嫩的聲音繼續響起:「汪印於國朝危難之時力挽狂瀾,擊退了大雍五十萬大軍,功勞卓絕,故而朕封其為……」


    許是因為說了很長的一句話,許是因為別的什麽,他的聲音頓了一下。


    朝官本來就繃著的心緒,因為他這一下停頓而拉得更緊了,還差點倒抽一口冷氣。


    這話說一半的,實在讓人難受啊……


    鄭雲迴無意吊朝官的胃口,他的目光還是在汪印身上,然後深深吸氣,藉以穩住自己的心緒。


    他要用最敞亮的聲音,最清晰地說出對姨父的封賞!


    他猛地提高了,大聲地說道:「封汪印為太尉,統帥天下兵馬職權,品秩為一萬石,賜金印紫綬!」


    到了最後,他幾乎是喊了出來的。


    此刻的他,沒有了往日的老成持重,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穩定,誰都聽得出他話語中的急切激動。


    但朝官們也沒有心思在意他的激動急切了,事實上,他們覺得自己腦中有片刻空白,鄭雲迴這個皇上都被他們丟在腦後了。


    太尉,汪印被封為太尉!


    太尉與司空、司徒並稱「三公」,與三師一樣,三公在國朝早就不設了這裏。


    隻不過,三公和三師不同的一點在於,三公還能作為官員將領過世後的榮封。


    如在雁州大戰中犧牲的宋定邊,就是被追封司徒。


    和三師一樣,三公同樣是被授予年高德劭之人。


    太尉,則是三公之首,也是天下武官之首,金印紫綬,官階正一品!


    汪印被封為太尉,一個宦官竟然被封為太尉,官階正一品,且統領天下兵馬職權!


    這就等於……汪印自己一個人掌管了天下十大衛!


    也就是說,在各位大將軍、兵馬總管、兵部尚書之上,還有一個主官,那就是汪印!


    先前鄭雲迴認命三師人選的時候,朝官還在疑惑:汪印怎麽不是三師之一?


    因為汪印擁立之功比這三師都要大!


    他們還在想,汪印既不是被封賞三師,那麽會被封賞什麽?


    那個時候,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汪印會被封賞太尉之職,也沒有想到汪印會執掌天下十大衛,更沒有想到……汪印其實是個宦官!


    一個宦官,執掌國朝全部兵力,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許官員們腦中亂鬧鬧的,也不知道是為了汪印被封為太尉而震驚,還是為了宦官章天下兵權而憤怒。


    鄭雲迴看著殿中官員的反應,漂亮的鳳目不由得一暗,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氣憤。


    這些官員,這些官員!


    他覺得姨父足以集三師於一人,還覺得太尉之職是委屈了姨父,但是這些官員的反應,就好像是姨父得了什麽不該得的好東西一樣。


    此刻的鄭雲迴還太小,還不明白這些官員在麵對「宦官」時那種詭異的優越感。


    他們,他們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們絕對想不到,如果不是為了他,姨父就連太尉之職都不要!


    他捧著前去、還擔心配不上姨父的官職,卻是這些官員認為姨父所不能得到的。


    這怎麽不讓他氣憤?這些人,壓根就瞧不起姨父!


    他正想說什麽,卻見到汪印抬起了頭,正正碰觸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溫柔包容,如同深沉的大海,仿佛沒有什麽能夠撼動,仿佛這些官員們的看法,隻是滄海一粟,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鄭雲迴倏地冷靜了下來,鳳目復迸發出一種光亮。


    在封賞姨父這一事上,他不打算有任何退卻妥協,必定會為了姨父堅持到底,他要給姨父其所應得的東西!


    他已經鬆開的雙手又握成了拳,稚嫩的臉容出現了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堅決,似作出了什麽決定。


    他正想說什麽,卻看到汪印出列了。


    殿中所有官員都在關注著汪印,他一舉一動,似乎能牽動這些官員的心緒。


    他的出列,似是某種信號標誌,讓所有官員內心的騷動喧鬧似乎一下子就停止了下來。


    隻見汪印走到殿中,彎下腰,恭敬地迴道:「臣謝主隆恩!」


    說罷,他不待鄭雲迴說什麽,就直起了腰,半眯著眼,環視著殿中的官員們。


    他的目光帶著徹骨寒意,所過之處,令官員們瑟瑟發抖。


    汪印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意寒氣,讓他們畏懼不已。


    他們素來知道汪印可怖,但……這一刻的汪印似乎比以前更可怕了!


    那雙狹長的眉眼中,毫不掩飾著嗜血殺意!


    似乎很滿意官員們的反應,汪印微微揚了揚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臉容俊美,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光華奪目,這本該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但在場官員隻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慄。


    美人一笑,但這個美人從是屍山血海而出,笑起來的時候讓他們徹骨寒。


    下一刻,汪印的眉眼如罩寒霜,冷冷道:「怎麽?諸位大人對本座擔任太尉一職有異議?」


    誰敢有異議?


    汪督主語氣中的威脅明明白白,他們充分懷疑,若是他們膽敢有異議的話……


    他們不敢去確認這個答案,也無法忽視內心深處的恐懼。


    尤其是,在汪印立下了那麽大的功績之後,在得到了鄭雲迴那麽明顯的維護和尊崇之後,他們的異議說不出口。


    他們沒有異議,汪印卻有話說。


    他的聲音比之前冷了幾分:「諸位大人,倘若你們當中有人可以抵擋五十萬兵馬,可以穩住朝政,可以擁立一個新帝,那麽這個太尉之職,本座十分願意讓出來。」


    聽到他這些話語,殿中不少官員頓時感覺汗顏,臉上灼灼的。


    齊瞻竹和湯源已經無語了:汪督主還真敢說!


    哪有人這樣大刺刺地將自己的功績這樣說出來的?這不應該是低調隱斂的事嗎?


    不過,說出這些話的是汪督主,那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


    什麽藏鋒掩芒,什麽不秀於林,這些對汪督主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尤其是現在……


    齊瞻竹和湯源腦中似閃過了什麽,但在宣政殿這個環境中,他們無法深思下去。


    汪印再次笑了,渾身冷意退了不少,懶洋洋地說道:「不然,如果有人能贏得了本座,也可以。」


    「……」


    朝官還能說什麽?


    論功績,他們比不上汪印,絕不可能再現退兵五十萬的功勞;論武功,他們也打不過汪印!


    這真是讓人悲傷的事實……


    汪印雖然看起來態度囂張,話語也讓人不舒服,但是他的話也沒有說錯呀!


    鄭雲迴坐在皇上之上,雙眼亮晶晶的,一瞬不動看著汪印,心中極為激動。


    原本他還想著與朝官據理力爭,要不惜一切維護姨父的,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


    就算這些朝官再鄙夷姨父,就算他們再氣憤不甘,卻也拿姨父毫無辦法。


    原本他想為姨父出頭的,現在姨父卻成為了咄咄逼人的那一個。


    是了,姨父怎麽會是委曲求全的人呢?


    世有欺他辱他者,姨父會抗之壓之,隻有一招就已經全部擋了迴去,那就是:強!


    隻要強大到無人能及,那麽不管遭遇多少風雨侵擊,都不會造成傷害。


    要強大,才能做到更多事情,才能守護到更多人……


    這個念頭,早就在他母妃過世的時候就埋藏在心中,如今在宣政殿這裏生根發芽。


    汪印不知道鄭雲迴的心緒起伏,他隻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小殿下登基之後,他應該做什麽,他早就想得很清楚了。


    「既然諸位功績不及本座,又打不過本座,那麽這太尉一職、天下兵馬之權,還有什麽好說的?」


    他再次朝鄭雲迴彎下腰,聲音還是無比恭敬:「臣定不負皇上所託,定會好好掌管著天下兵馬,守衛國朝,守衛百姓。」


    他這句話說得語氣很淡但是,不知為,何殿中官員都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腰。


    汪印無需慷慨陳詞,無需剖腹袒心,因為他已經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這一點。


    忽略汪印是個宦官的事實,就從護國本事來說,這太尉一職、天下兵馬之權,還是汪印執掌最為合適。


    但是……但是……


    此刻他們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麵是覺得太尉這個職責實在太重要,天下兵馬大權不能歸於一個宦官手中;


    另一方麵,汪印確確實實立下了那麽大的功績,也足以擔當得起太尉這個職責。


    從此以後,汪印不僅是緹事廠督主,而且還是三公之首。


    正一品的宦官,開國以來,尚未有之,,汪印就是這第一個人。


    汪印說罷,齊瞻竹、湯源和裴鼎臣等官員紛紛出列,道「皇上英明之」類的話語,表明了支持汪印的態度。


    鄭雲迴點了點頭,說道:「諸位愛卿深明大義,乃國朝之福。朕望諸位愛卿同心同德守望相助,如此國朝無恙矣。」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還有朝官心思湧動,汪印被封為太尉這個事情都無可動搖了。


    但是,鄭雲迴並未因此而寬心,他的拳頭握得很緊,似乎十分緊張。


    因為,他接下來要說的,乃是這一次視朝最緊急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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