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已經掛起來了白燈籠、張起了白幡,整個府中都籠罩著悲傷,間或傳出難以抑製的嗚咽聲。


    因為喪報剛剛發出去,現在長公主府還沒有人前來奔喪,長公主府有種難以形容的靜寂和哀戚。


    過去汪印與長公主見麵,大多是在濯秀園內,因那裏足夠安靜與隱秘,這長公主府,他來得極少極少,那極少的次數,給他所留下的印象是和長公主為人一樣,是冷硬嚴厲的。


    但如今的長公主府,滿眼的白色刺得他眼睛都生痛,無處不在的哀戚也點點滲透他的心裏。——這一次之後,他便永遠都見不到殿下了。


    長公主駙馬齊適之見到他到來,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淡淡點頭:「汪督主,有心了。」


    皇上已經下旨意,汪印起復,再度成為緹事廠督主了。


    她知道了這一點,想必會很高興吧?她生前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為汪印起復奔走,現在得償所願了,真好……


    齊適之的目光看向了靈堂中的棺材,竟然輕揚了揚唇角。他的眼神……說不出是什麽眼神,並沒有悲傷痛苦,反而是種平靜,一種萬事皆空的平靜。


    看到這樣的齊適之,汪印張了張口,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好些日子沒見過齊適之了,現在一看,幾乎不敢認:駙馬竟然老成這樣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太多太多了!


    頭髮幾乎全白了、臉上一道道明顯的皺紋,身子佝僂著,似乎直不起來,更重要的是,眼神太空太寂,整個人都沒有多少生氣。


    殿下薨逝了,也帶走了駙馬的精氣神,現在的駙馬,就隻是……還活著而已。


    這個時候,汪印突然想起了萬映樓種種奇巧的布置,想起了那裏隨春夏秋冬而變化的布局,從這細微之處就能看出駙馬對殿下的用心。


    殿下不在了,神仙眷侶少了一人,駙馬該有多痛苦悲傷!——這無法估料,但絕對比他自己的要多得多。


    沉默良久,汪印終於說話了:「駙馬,請節哀,殿下定必不想見到駙馬這樣子的。」


    臨到這個時候,他除了說這些俗套的勸慰,也沒有旁的可說了。


    對於感情至深的夫妻來說,被留下來、還活在世上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然而,無論多悲痛,總要繼續活著,帶著對過世那一方的沉痛懷念而活著。


    這般想著,汪印心底的刺痛仿佛散去了些,他抬目看了看靈堂的白幡,仿佛看到了那個麵容沉肅嚴厲的老婦人,她過世的時候,是怎麽樣的?


    「她走的時候,很安詳。她一生所求的,都已經得到了,沒有什麽遺憾了。——你來看看她吧。」齊適之這樣說道,往靈堂正前方的棺材走去,示意汪印也跟上來。


    汪印沒有片刻猶豫,跟在齊適之身後,最後立在了棺材身邊。


    他此來,便是為了見殿下最後一麵。


    躺在棺材中的殿下,已經被打扮過了,穿戴上與長公主儀製相配的衣裳首飾,臉容也被塗上了脂粉,兩手交疊在胸前,雙眼閉合著。


    這樣的殿下,看起來竟然比平時年輕一些,也要柔和許多,然而她已經絕了氣息,依然透出一種死寂來。


    汪印還是想看到睜開眼睛的她,就算冷硬嚴厲,也比這種虛假的年輕柔和好太多。


    但是,殿下已經薨了,她安詳地躺在這裏,無知無覺,已和這個俗世作別了。


    駙馬說,殿下走的時候很安詳,殿下已無什麽遺憾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他看著棺材中的人,心中沒有絲毫害怕,隻有滿心的感激和懷念。


    她乃天潢貴胄,享受過無數尊榮,也經歷過無數動盪,她所慮之深,所想之遠,哪怕是現在的他,也有不如。


    而這樣的她,在過去幾十年裏暗中給予他許多幫助照顧、,也一直不斷地提攜指點,他所走過的路、所前行的方向,與她的影響分不開。


    她對於他來說,亦師亦友,亦母亦姐,在他的生命裏留下了異常深刻的痕跡。


    原本,她可以活得更久的,也能見到更多的,但是那一次中毒,極大地損害了她的生機,使得她這麽早就離世了。


    她離開的時候,十分安詳,已沒有遺憾,但是對於他來說,她的薨逝,太悲痛,太遺憾了!


    殿下是不在了,但是他還在,他定要為殿下討迴公道,讓曾加害殿下的人早下地獄!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殿下是因何而中毒,是誰在背後下毒。


    察覺到汪印身上的殺氣,齊適之看了他一眼,隨即目光便移向了棺中,眼中滿是不舍戀慕。


    「她過世前進宮,便是為了幫助你。這是她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你莫負了她一片心意。你當知道,如若是她心中有遺憾,那麽這遺憾是什麽。」齊適之這樣說道,眼睛一眨不眨。


    這些話語,當然不是她過世之前所交代的,但是他陪著她一輩子了,自然知道她最放不下的是什麽。


    她一生都在權勢聲望的頂端,既是國朝長公主,又是定國公兒媳,本應一生都順遂,但是……還是去得太早了。


    獨留他在世間飄零。


    汪印點點頭,答道:「駙馬,我知道了。」


    他當然知道殿下心中放不下的是什麽,她雖則離世了,但他同樣會接過她所放不下的,直到最後一起都妥帖安穩。


    他定不負殿下!


    他低頭垂目,將心中的悲傷壓下去,然後說道:「駙馬,殿下出殯當日,我一定會來送她!」


    齊適之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語一樣,隻癡癡地看著棺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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