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帶著緹騎,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往嶺南道疾馳,一路穿過河內道、山東道、江南道,在五天之後,終於抵達了嶺南道地界。


    嶺南道在大安朝的最南邊,這裏的氣候與京兆差異極大,氣溫也高很多,就連冬天也十分溫暖。


    卻不代表著,嶺南道不會下雪。


    汪印一行人抵達嶺南的時候,適逢南嶺下了一場大雪,連接嶺南道與江南道的梅關古道上鋪滿了白白的一層雪。


    這層白雪,自然不能與京兆的白雪相比,更不能與趨雲峰上的積雪相比。


    然而,此時梅關古道上,有點點紅梅,還有蒼翠青鬆,加上一層白雪,眼前的景象也是極美,讓奔波旅途的人感到撫慰。


    難怪,在梅關古道這裏,留下了這麽多名人佳句,素有「梅關一別千載思」的美譽,這裏實在是激發思古憂思、讓人詩興大發的地方。


    此刻,梅關古道最靠近江南道的地方,有一個小驛站。


    這個驛站小得可憐,或許不能算個驛站,隻是一個僅供行歇息的亭子而已。


    亭子裏麵隻擺著幾張用石頭做成的凳子,有幾名趕路的行人正在歇息,也在欣賞著著梅關古道的美景。


    這時,有一行人出現在梅關古道上,然後在這個小驛站邊上停了下來。


    這一行人並沒有進入亭子,可是亭子原本坐在裏麵的行人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們就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好像有什麽壓迫下來似的,讓他們在震懾莫名,根本就待不下去了。


    其中有個膽子稍大一些的行人,偷偷將目光移向那一行人,想看看這些會是什麽人。


    他隻看到高大矯健的駿馬,還有數個威嚴肅穆的護衛,而為首那一個人……


    這一看,這人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幾乎從石凳上摔了下來。


    這個人膚色雪白,容貌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俊美,可是……怎麽說呢?這個人好像周身籠罩著些什麽,讓人覺得害怕不已。


    行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總覺得心髒受不了似的,就好像麵臨著極端的危險甚至頻臨死亡一樣。


    這種感覺如此明顯,嚇得行人什麽都來不及想,也像其他行人一樣,忙不迭地離開了這座小亭子。


    雖然他們已經累得不想動了,但繼續趕路還是要比待在這裏好得多了……


    可怕,太可怕了!


    很快,行人們全都離開了,亭子這裏便空了下來。


    一個侍衛打扮的模樣朝為首那人請到:「廠公,請進亭子歇息吧。」


    不消說,這一行人正是汪印他們,請示的人,正是緹騎掌班唐玉。


    汪印擺了擺手,示意唐玉他們進亭子中,他卻沒有動,仍舊立在古道邊上,靜靜看著遠處險峻的山脈,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他的臉容依舊俊美無儔,神情也極為冷漠,狹長的眸子裏什麽都沒有,不過整個人也帶著不少風霜痕跡。


    他沒有動,唐玉等緹騎當然也沒有動,仍然立在汪印身後,作出了護衛的姿態。


    可是,這一行人裏有一個人動了,是一個年輕人。


    他掙紮上從馬上滑了下來,幾乎是半走半爬的進入亭子中,然後大伸著手整個人都趴在了凳子上,像條死蛇爛鱔一樣。


    唐玉淡淡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眼光非但沒有指責,反而帶著一絲同情。


    連日不停的疾馳,讓這一行人身體和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點,就連唐玉這些緹騎隻恨不得立刻就找個地方躺倒下來,更別說這個年輕人了。


    這個年輕人,隻是國子監一名士子,沒有在中途病倒累死已經算命大了……


    癱倒像條死蛇爛鱔什麽的,唐玉就隻當沒有看見了。


    汪印一行人沒有等太久,很快,便有幾騎飛快地從嶺南方向疾馳過來了,然後在小驛站前停住了。


    一個中年武將模樣的人飛快地從馬上躍下,朝汪印拱道:「本將不知督主提前到來,沒能及時迎接督主,實在慚愧!」


    「無妨,關將軍無須多禮,本座也是剛到不久。」汪印也拱了拱手,淡淡道。


    這名武將長得威武雄壯,看著比汪印還高半個頭,留著絡腮鬍子,額頭左上方有一道傷疤,看起來就像半截大刀的模樣。


    此人,正是嶺南衛大將軍關寒鬆關不凋,號半刀。


    汪印前來嶺南道,明麵上是為了平息百部之亂,實際上是為了南庫而來。


    他的來意是機密,但嶺南道觀察使張毫端和嶺南衛大將軍關寒鬆卻是知道內幕。


    原本張毫端和關寒鬆都商量好了,會早早就在梅關古道這裏等候汪印,以示嶺南道這裏軍政對汪督主到來的重視。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汪印會來得這麽早!


    接到驛使稟告的時候,張毫端和關寒鬆都大吃了一驚,於是立刻往梅關古道這裏趕來。


    關寒鬆是一衛大將軍,駿馬飛馳的本領當然不凡。


    他騎馬遙遙領先,現在,張毫端還在駕著駿馬,在很遠之後拚命趕來呢。


    聽到汪印這麽說,關寒鬆便不在說什麽寒暄客氣的話語,爽落地說道:「如此,就請督主稍息片刻,我們再起行吧。」


    汪印搖了搖頭,說道:「這就起行吧,本座欲盡快知道百部動亂的情況。」


    「……這樣,就辛苦督主了。」關寒鬆這樣說道,順了汪印的意思。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權傾朝野的緹事廠督主,心裏有著深深的震驚與佩服。


    軍中的千裏急騎從京兆到嶺南道,就是一刻不停,最快都要七八天的時間。


    可是,汪印這一行人,隻用了五天!


    五天,這是一個多麽恐怖的數字!


    關寒鬆無法想像汪印他們是怎麽趕路的,他下意識將自己替代其中,發現自己根本達不到這樣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汪印一行人哪怕現在如此疲憊,精神卻是熠熠,顯露出精幹威嚴來,可見平時多麽訓練有素。


    作為帶兵的將領,關寒鬆很清楚:越是艱難困境的時候,便越能體現出一支隊伍的本事來。


    皇上倚重緹事廠和汪印,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等!


    那個癱倒在亭子石凳中的年輕人,仿佛走不動的年輕人,怎麽也掙紮著上了馬,跟在了汪印一行人的身後?


    「走吧。」汪印沒有在意他的驚詫,淡淡說了這兩個字,隨即一夾駿馬,飛快地馳往嶺南府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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