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鋌知道自己母親性子,便耐心勸慰道:「母親,祖父隻是想妹妹平安順利出嫁而已。至於三房,您隻當沒有看到便是。將來妹妹嫁到臨川候府,若是父親也高升了,母親有享不盡的尊榮,何須在意旁人?」


    這番話語,說到了朱氏心坎裏去,她臉上漸漸有了喜色,到最後終於鬆口,答應不會找三房麻煩。


    隻是,這喜色很快就散去了,她憂慮道:「快過年了,母親隻盼你們都好好的。你和紜兒是最不用母親擔心的,現在紳兒也有極好親事,隻是可惜了鉦兒……」


    若是鉦兒沒有出事、還能進儀鸞衛,那麽她真的是稱心如意,沒有任何憂愁了。


    葉向鋌雙目微垂,狀似在恭聽母親的吩咐,實則是掩住眼中的暗恨。


    又來了……每次他來見母親,母親沒兩句就提到了那個廢物。那個廢物之所以摔斷腿,也是咎由自取,何須可惜心憐?


    不過他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兄弟姐妹若能為他帶來助力,一切都好說,不然就什麽都不用談了……


    「鋌兒,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為鉦兒謀個好去處?除了儀鸞衛之外,還有沒有好的地方?」朱氏如此說道,再一次拜託長子為次子謀算。


    葉向鋌搖搖頭,無奈地答道:「母親,弟弟他傷了腿,一時半會的,孩兒也想不出有什麽好去處。」


    其實,葉向鉦傷的腿還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傷了腿之後,整日沉迷喝酒,還動不動就責打下人,性子越發變得暴戾。


    這樣的人,安生待在府中,不出什麽事便好了,還能有什麽好去處?儀鸞衛這樣的地方是不用想的了,別的官衙去處也不可能了。


    事實上,葉向鋌都不願意多看這個不出息的弟弟幾眼,又怎麽會願意為他籌謀去處?


    他在朱氏麵前說得委婉,是為了麵上過得去罷了。


    不得不說,雖然都是鬆陽葉家的人,大房和三房的為人行事,還是天差地別的。


    葉綏不知道葉紳這門親事的內裏幹坤,在審慎提防之下,日子倒比平常過得更為平靜安逸。


    自從閨學比試結束之後,閨學便停了課業,待到開春之後才會重開了。因此,葉綏無須每隔三日便去濯秀園了。


    盡管如此,葉綏並沒有總是躲在西棠院,而是隔天就出府,所去之處,當然是在布珠巷的剡溪茶莊。


    剡溪茶莊已經開了一段時間,林掌櫃也招來了幾個熟客,盡管臘月天氣寒冷,剡溪茶莊偶爾也會有幾個茶客。


    林掌櫃對茶莊的慘澹狀況,自然心憂不已,每每見到葉綏都是長嗟短嘆,念叨著生意必定虧本了,雲雲。


    葉綏總是笑眯眯聽著,心中倒沒有多大的感覺。布珠巷這麽僻靜,這個剡溪茶莊本就不是為了盈利而設,虧本是意料中事。


    因京兆府搬遷一事,她在陽嘉大街買下的那些鋪子,為她帶來了極其豐厚的利潤,現在她就算什麽營生都不做,也是每天都有銀子進帳。


    怎麽說呢,對現在的葉小姑娘來說,頗有些財大氣粗的感覺,剡溪茶莊這點虧本,她還負擔得起。


    隻是……自剡溪茶莊開張以來,她特地想投其所好的那個人,還從來沒有在這裏出現過。


    剡溪茶莊的消息,她早已通過宮中的姐姐散出去了,想必現在在臨華殿當差的裘恩早有所聞,若裘恩真如傳言中的那麽喜愛剡溪茗,他不可能不來布珠巷。


    雖則內謁者地位卑微,但若要出宮倒不是難於登天,每月都會有一兩天是有機會出宮的。那麽,裘恩為何不來這裏呢?


    坐在茶莊中最喜歡的角落位置,葉綏邊品著剡溪茗,邊想著裘恩的的事。


    她的剡溪茶莊,沒有等來裘恩這個將來的大宦官,倒是等來了當今的大宦官。——不由得,葉綏想到了先前來這裏的汪督主。


    那時候風雪翻飛,汪督主穿著一身紅色的緹騎官服,就坐在她現在的位置,靜靜地品著剡溪茗。


    他的膚色比外麵風雪還要白,俊美的麵容有一種異樣的精緻感,若非他端茶細品,透露出兩分人氣,不然她真覺得恍如見到天上仙人般。


    說起來,汪督主為何會來剡溪茶莊呢?突然出現,倏忽離去,就像一場幻覺似的。


    自這一次見到汪督主之後,葉綏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聽林掌櫃之言,汪督主再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現在,林掌櫃還不時說起汪督主,說道曾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俊美得不似在人世,隻是其他茶客都以為他在胡謅罷了。


    有相熟的茶客還笑著說道:「掌櫃,你這是在說笑吧?京兆有那麽俊美的人嗎?我都沒有見過!」


    聽到這話,林掌櫃便會氣得登起了鬍子,暗暗想道:待你們見到了,定叫你們晃瞎了你們的眼睛!


    隻是,任憑林掌櫃如何想著,那個俊美的人都不再出現了。


    見到林掌櫃的表現,葉綏心中頗為感慨:汪督主那樣的人,存在感太強烈了,沒有任何人會忽視。


    隨即轉念一想,好奇若是林掌櫃知道他期待的那個人,是權傾朝野的汪督主,會是什麽反應呢?


    這麽想著,葉綏臉上便帶著淺淺笑意,覺得心情更加舒暢了。


    這一日,葉綏依然來了剡溪茶莊,還帶來了娘親陶氏所準備的年禮單子,美其名曰學習管家,如常待了大半天。


    及至響午,她便收整好這些禮單,交給隨伺在側的佩青,打算離開茶莊了。


    卻不想,她剛剛站起來,便見到有人走了進來,恰恰看向了她。——這個人,不是她偶爾想起的汪督主,還能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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