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高三那年,母親生病,父親四處借錢,她家裏的情況再是糟糕不過,是最需要錢的時候。

    他竟是那時候就開始準備了?

    餘念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隻覺得有些酸酸澀澀的難過,她竟然知道的這般的晚?

    他竟然瞞得這樣的深?

    唐延看到她麵上的恍惚,忍不住開口道,“後悔了?”

    餘念不知道他說的後悔指得是哪方麵,隻是十七歲的餘念看這個世界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林寒塵拒絕了她,她便當真信了。

    後來突然的變故,茫然無依的恐慌感,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走。

    但或許,因為知道這些事的存在,她會說一句告別,她……也會迴來找他。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餘念撫平被自己攥的有些發皺的衣角,一如撫平她剛才有些躁亂不平的心。

    她看著紋理被漸漸抹平,問道,“你來找我莫不是為了當說客?”

    她還記得,唐延來找她是因為“有事”。

    餘念同他接觸不多,最大的聯係也不過因著林寒塵的緣故,再加之剛才他說了對方這麽多的好話,餘念都要懷疑,這人的“有事”是不是騙她出來的由頭。

    不過,他卻搖了搖頭。

    唐延坐直了身子,剛才的嬉笑自嘴角褪下,麵上帶了幾分正經,“我聽說你在阿勒頗呆過一段時間?”

    這話有些出乎意料,餘念倒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的點頭,“沒錯。”

    唐延的表情凝重了片刻,似乎有些話不大想說,卻又不得不說。

    “你認識韓蘭嗎?”

    自是認得的,但是他一個主持人又怎會認識一個長居異國的人?

    餘念麵上的疑惑未經掩飾,唐延倒也心中清楚自己問的突兀,有些抱歉的笑笑,“我也是偶然知道你在那個地方呆過,想著同你問一問情況,沒有別的意思。”

    “你同她是什麽關係?”餘念問道,短暫的詫異過後,她已經能夠很好的思考問題了。

    韓蘭說過她是孤兒,從小被人資助著長大,所以唐延應當不是來尋親的……

    “我是她資助人的表弟,叔叔有東西要給她,但是我一直沒找到她的聯係方式,知道你在那呆過,想著你或許認識她,又或者有同那聯係的渠道,所以才想來同你打聽一下。”

    許是怕餘念多想,唐延的話說的有些快,用最簡潔的話說了前因後果,其中穿插的細節,倒和餘念知道的並無違和。

    其實韓蘭早就不在阿勒頗了,唐延的叔叔在去世後沒多久,她便隨部隊去了東北部的哈塞克省,餘念便是在那裏認識了她。

    難得都是中國人,在異國他鄉難免有他鄉遇故知的激動感,兩人相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且兩人的親緣淺薄,更是有種同命相連的熟悉感。

    韓蘭曾經同餘念說,她很不幸,從出生下來就沒有父母,沒有家,後來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求而不得。

    但她又是幸運的,福利院的條件雖然艱苦,大家相處卻是真心實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的大概就是他們這一群兄弟姐妹。

    便是那個男人……也從未攜恩求報。

    她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不想成為別人的包袱,她發奮努力,隻是為了想要證明他的眼光與資助沒有白費。

    她從來沒想過能與他相配,隻願他在想到她時,能心生一份的歡喜。

    在別人同他談起她時,這個男人能夠想到——她?我知道,很優秀上進的一個女孩。

    她所求的從來不多,不過還沒來得及做到,他便死了……

    韓蘭曾經笑著說過,“這可真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

    她還沒能夠優秀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便走了,黃泉路上,大抵他也記不得了她了吧。

    真讓人遺憾……

    可如今有人出現在餘念的麵前,說道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忘記過,十七八歲的女兒家心思對於早已三十而立的男人來說,有什麽是看不穿,想不到的?

    隻是因為知道不能,所以便以平靜偽裝罷了。

    他死後的私產甚至給她留下一份,這便已經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了……

    “她可能……不需要了。”唐延的話已經說完,餘念作為朋友卻感覺不到半分的開心。

    唐延不解,“她……結婚了?”

    若是結婚也是好事,畢竟……

    “她死了。”

    突然的寂靜,好似大雨滂沱後的夏天,好不容易掀開了暖陽一角,卻被突然北上的台風吹的七零八落,不複初見。

    唐延失語了半天,想著兩人的關係,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好。

    餘念看著新上的飲品,青色的檸檬片上下沉浮著,不用喝便知道一定很酸,甚至……帶了點苦。

    那次,土耳其在敘利亞東北部發動軍事行動,當地局勢極為不穩,無國界醫生決定暫停在敘利亞東北部的大部分活動,並撤走所有國際救援人員。

    隻是情況緊急之下軍隊和車輛難免有所欠缺,再加上原先的傷員有些剛做了手術,移動不得,餘念同韓蘭便留了下來,等候第二批的撤離。

    可是沒人想到會有武裝的恐怖分子突襲這個再不起眼的小鎮,毫無防備的爆炸襲擊,死傷17人,她死裏逃生,韓蘭卻是傷勢太重,沒能挺的過來。

    “她去世的時候是笑著的,她說……”餘念的麵上帶著些追憶,聲音有些微的悲,她想到韓蘭最後的模樣,一臉的釋懷與滿足。

    她說,“這次應當不會再晚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此生我恨君生早,唯願下一世,得天憐憫,與君同庚生,同穴死。

    因著話題太過沉重,兩人倒是沒再說別的,餘念心中澀然的喝了那杯檸檬水,就準備迴家,可大抵是事情太多,憋在心裏實在苦悶了些,餘念看著時間還早,便隨便找了一家靜吧喝了些酒。

    明日是休息日,今天倒是給了她懈怠的機會。

    其實她很少這般放縱過自己,因為工作需要,酒都很少沾,自然酒量也算不得好,她要了最低濃度的雞尾酒,一個人坐在台前慢慢的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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