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警告你。”許黎明打斷了他的話,她聲音輕緩,像飄在雲端,但又字字有聲。“往後離我們遠一點,這個劇本你碰都不準碰,如果以後看見哪怕一點借鑒的東西,我都不會放過你,我會告到你身敗名裂。”“聽見了嗎?”她說。“一個破劇本,劇情都爛大街了,以為我稀罕嗎!”岑東俊為了保全麵子,還是指著她罵道,“等處分吧你。”隨後氣勢洶洶地轉頭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見人走了,陸白天不顧旁邊室友們的眼神,又轉過身抱住了許黎明,將臉埋進她肩膀。“老師說怎麽處罰你,會報警嗎?會拘留嗎?還是開除?”陸白天眼淚不斷往下流,在外麵等著的時間裏,她已經想了無數個後果。“都怪我,我沒認出來這個人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如果我認出來,就不把劇本給他看了……”她死死抱著許黎明,雙肩聳動,生怕對方離開。都是她的錯,是她防範心不夠。“沒事,隻是處分而已,不算什麽。”許黎明笑笑,她放鬆身體,按著女孩的頭,從上到下撫摸,“不怪你,是這世界上壞人太多。”“但現在有我在,我會用盡所有保護你。”“你什麽都不用怕。”第85章 她兩人抱得緊, 一旁的孫沐雅和陶寧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兩人都漲紅著臉盯著自己腳尖,目光堅毅地像要當兵。看自己室友和室友談戀愛的怪異感實在令人難以平靜。最後陶寧先開口, 略帶擔憂地問:“真的隻是處分嗎?我看那男的不像什麽好人,他沒為難你吧?”許黎明鬆開了手,陸白天便也慢慢從她懷裏滑出來,並排站在她身側, 眼睛沒敢去和陶寧她們對視。剛才想不了這麽多,現在冷靜下來, 總覺得有點羞恥。許黎明臉皮厚點,卻沒覺得有什麽, 迴答:“他倒是想。聰哥說了隻是處分, 這件事沒有鬧大。”“那就好。”孫沐雅鬆了口氣,她拉了拉陶寧的衣袖, 和她使眼色,“那個,既然沒事,那我們就先迴去趕作業了, 你們慢慢來。”兩人的身影飛一樣離開,燈光微弱的走廊裏,就隻剩下孤零零的兩人, 她們狹長的影子落在雪白的牆麵。陸白天和室友道別後, 眼神就仿佛黏在了許黎明身上,走路都盯著。“真的沒事。”許黎明笑著去攬她肩膀,安慰地拍拍。“可是有處分, 萬一以後有影響……”“小處分,隻要以後小心點, 畢業時是可以消掉的。”“你怎麽知道?”陸白天側目。許黎明笑了兩聲,沒有迴話。上輩子她大大小小的處分拿了得有三四個了。最後陸白天憂心忡忡地移開眼神,沒再問這個話題。“許黎明。”兩人走出辦公樓後,陸白天又開口,路燈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是一個人。她頓了頓,才繼續問:“你和那個,姓岑的導演,到底有什麽恩怨啊。”“你好像,很恨他。”她沒見過許黎明這麽厭惡一個人,她的情緒向來都不太外放,總是收斂得很好,即使見到討厭的人,也隻是目光會冷一些。但是剛才那樣的憤怒和恨意駭人心扉,不管不顧地動手,也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受傷,現在想起來都叫她後怕。陸白天想起來什麽,忽然拿起許黎明的手,借著路燈的光,一寸寸檢查那幾根白蔥一樣的手指。手指上套著兩枚戒指,一枚是情侶戒指,另一枚是普通的銀戒,卡在略微突出的指節上,指甲盈潤幹淨,靠近皮肉的部分長著白色的小月牙。許黎明的手不是她身上最好看的部位,但陸白天很喜歡,拿著她手摸的時候,又軟又滑,還不缺力道。“摸夠了嗎白天?”頭頂的許黎明忽然開口,陸白天的臉頰瞬間湧上紅色,她燙手似的鬆開許黎明,又去檢查她另一隻手。小聲說:“我沒摸。”許黎明的眼睛和天上的月牙一樣彎。“我和他……”許黎明的眼神有些飄忽,“其實沒有什麽恩怨,或許是有,但我現在已經一點都不在意了。”“這次隻是為了你,白天。他不是好人,你離他要盡可能得遠。”“好。”陸白天點頭,雖然許黎明依舊說得模棱兩可,但許黎明既然說了,她就會聽她的話。許黎明不會害她。陸白天的兜裏鼓鼓脹脹的,她一把掏出裏麵的東西,是已經散開來,亂七八糟的一遝a4紙,這東西占地方,所以陸白天抬手準備把它撕了,扔進垃圾桶。被許黎明眼疾手快地攔下。陸白天手裏捏著那遝亂糟糟的紙,笑笑說:“沒關係的,反正留著也沒什麽用。”“我想看。”許黎明搖晃陸白天的胳膊,輕聲說,“給我看。”陸白天沒有拒絕,將劇本遞給了她,隨後眼神看著灌木叢中的一片黑暗,邊挪步,邊說:“這個劇本是我做的一個夢,既然夢到了,我就想把它寫下來。”“參加征集也隻是湊巧,隻是個夢而已。”“有沒有人要都無所謂的。”女孩以為的簡單的夢,會在多年後大放異彩,變成熒幕中荒誕精彩的故事,在沉寂的影壇中橫空出世,被幾億人看見和喜歡。隻是如今的她不知道。隻是上輩子的她,作品被盜用,被迫忍受了半生的籍籍無名。許黎明感受著初秋燥熱的空氣中,身邊女孩帶著一點汗的軀體,將那遝紙抱緊在懷裏。許黎明花了幾天時間去閱讀劇本,她一個人躲在圖書館的角落,慢慢抹平紙張上的折痕,按照順序重新裝訂,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偶爾讀得心弦顫抖,還需閉上眼睛緩上許久,才能繼續看,又往往不願打斷情緒,返迴開頭重新閱讀。陸白天是天才,許黎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堅定地認為,作為一個全是文字的文學劇本,她隻需要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曠世夢幻的世界。閱讀她劇本的過程中,許黎明的眼前一遍遍出現陸白天的臉,故事裏女孩的身影和她不斷重合,又屢屢撕裂。想要自殺的女孩在夢裏進行著奇妙的冒險,她跨越雨林,飛過海麵,甚至還養了一隻老虎和一條魚,她在夢中學到了人生的意義,學到了什麽是家人和友誼。那些現實裏和她擦肩而過的人,在夢裏卻親近她,照顧她,告訴她什麽是愛,仿佛真的有這樣一個世界,和現實截然不同,人們善良美好,翻山越嶺尋找到無數花的種子,種滿了她的荒原。又或許真的有這樣一個世界。最後的結局中,女孩笑著死去了,在她死去的第二年,原本荒蕪的墳墓上,離奇地長滿了金黃的野花。像太陽,像白天。許黎明在一個淩晨讀到了結局,她獨自一人坐在家裏的陽台上,麵前又許久沒澆水的仙人掌,正好長出了黃色的花。她看著窗外漸漸露出頭的太陽,陽光驅散薄霧,照射過透明的玻璃,晃得人睜不開眼。許黎明呆愣了許久,才放下稿子,起身伸了個懶腰,並未覺得有多疲憊。今天沒課,所以她沒在寢室睡,索性也沒睡。洗完澡,喝了杯咖啡清醒了一下,就換了身略顯成熟的黑色襯衫和西裝褲,一絲不苟地盤起頭發,開車出門了。薛怡的電話打進來,許黎明按了接聽鍵。“喂,黎明。”薛怡的聲音響起,她似乎在開會,壓著嗓音說話,“今天約了劉導,你別遲到啊。”“放心吧阿姨,我正開車呢。”許黎明邊打方向盤邊開口。“阿姨認識的導演不多,劉導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你有禮貌點,和人家好好聊。”薛怡用氣聲說,“聊不好也沒關係,阿姨接著給你介紹。”許黎明感激地笑笑:“謝謝阿姨。”這個時代不是缺好本子,而是真正好的東西根本沒有運氣被人看到,尤其白天筆下女性視角的故事,更鮮有人問津。大多數人為了資本趨之若鶩,真正有能力且敢做內容的人反而少之又少。不過雖然許黎明不抱太多希望,但她為了白天,總想試一試。她在餐廳坐定,薛怡口中的劉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名下有幾部反響不錯的院線電影,可能因為看在薛怡的麵子上,他雖然長得嚴肅,但對許黎明卻格外客氣。不過客氣歸客氣,言語上卻沒有留情。“小許啊,你這個本子……”他推了推眼鏡,先點點頭,後又搖頭,“不是本子不好,故事很新穎,但這種題材,就算我喜歡,也很難有投資方看得上。”“你年紀輕不懂,這種故事要拍得好,起碼資金要跟上,還得花很長時間去打磨,就算拍出來了,怎麽過審也難。”“如果我能夠拉到投資呢……”許黎明張口。“不不不,是資金的問題,也不全是資金的問題,國內幾乎沒有這樣的電影,就算有,也反響平平。”男人歎氣,“今天我這樣說,換個導演來,或許會說得更不留情麵。”“這種故事,這種題材,是沒有市場的。”“沒有市場的電影,我們拍它來做什麽呢?隻是為了那一點點的創作理想嗎?不可能的。”“我保證它會很出彩,正因為沒有人試過,所以才是市場空白,萬一……”“不好意思。”劉導演打斷了她,他看了眼手表,抱歉地笑笑,“我等會兒還有個研讀會,得先走了。”許黎明被迫停下話,她握了握拳頭,卻堆出了笑意:“好,打擾您了,劇本簡介和大綱我發您一份,如果您之後有意向,隨時聯係我。”“行。”男人點點頭,他看了許黎明一眼,“聽薛怡說,你現在是華傳的高材生?以後畢業了,想導戲,隨時可以來找我。”“謝謝劉叔叔。”許黎明禮貌地點頭。她送走了男人,卻沒時間挫敗,因為她還約了下一個,在同一家餐廳。但是剩下的兩名導演和製片人也是同樣的說法,甚至最後一個是個年輕些的男人,看起來趾高氣昂的,打量許黎明的眼神令人不適。若是往常見到這種人,許黎明早就一個盤子敲在他頭上了,但是今天她卻忍了下來,直到他說出一句:“妹妹,我覺得這個劇本就是邏輯不通,作者簡直是無病呻吟,我覺得你沒必要……”許黎明一直攥著的手掌終於鬆開,隨手抄起桌上的一盤沙拉扣在他頭上,扣完覺得不夠解氣,又扣了一盤刺身和一碗芥末,直接在他頭上炒了個菜。最後從驚呆了的男人手裏抽迴劇本,踩著靴子揚長而去。餘怒未消的許黎明坐進車裏好久才平靜了些,她將空調開到最大,喝了兩口冰水,放平座椅躺下。昨夜一夜沒睡,又忙了一上午,一旦放鬆下來,她很快沉入睡眠,昏昏沉沉睡了幾個小時,這才被電話鈴聲驚醒。她摸出電話,迷糊著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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