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吵了,想讓孩子死嗎?”許黎明大步走到男人身邊,長臂一伸便奪過了他掌心的車鑰匙,“車停在哪兒,帶我去。”因著之前男人對白天的態度,所以許黎明對他也沒有好脾氣。男人一怔,也不管那許多,忙抹著眼淚抱起孩子往路邊跑,把孩子和老婆塞進後排座椅後,便給許黎明開門。他顯然是嚇懵了,手抖如篩糠,幾下都沒摸到把手。“快進去吧。”許黎明看得心急,一巴掌把人推進後排,而後示意陸白天上車。“她麵色青紫可能是喉嚨被嘔吐物卡住了。”許黎明迴頭和那女人說,“你把東西摳出來,然後讓孩子平躺。”女人連忙照做,女孩幹嘔幾聲,終於有了唿吸。這輛車是輛普通的家用suv,和許黎明常開的跑車構造有些不同,但她隻是大致看了一遍,便上手打著了火。顯示屏亮起的瞬間,許黎明卻忽然屏息,眼前浮現一片血紅,而後血紅墨般散開,巨石穿透血色,砸碎了她的身體……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黎明!”陸白天憂心的聲音將她從迴憶中喚醒,許黎明頓吸一口氣,找迴了神智。沒事的,許黎明,那不過是個意外,別怕。你還活得好好的。她默念。“堅持一下璐璐,我的寶貝……”身後傳來女人淒慘的哭聲,那喊聲之淒厲,許黎明都起了雞皮疙瘩。許黎明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直到確定自己恢複了清明,這才踩下刹車,用力掛了倒擋。“坐穩了。”她淡淡地說。距離十三公裏的醫院,許黎明僅僅用了十幾分鍾便開到了地方,然後將車子停下,女人和男人抱著女孩不管不顧地衝進醫院。和陶寧她們報備過後,陸白天和許黎明也跟了上去。經過兵荒馬亂的一陣折騰,璐璐終於被推進了急診室,男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這才有空去擦頭上的汗。他伸手攬過女人,嗚嗚地抽泣:“璐璐會沒事的,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喝酒了,以後我再碰酒,你就打死我……”女人則一言不發,麵色枯槁地盯著麵前灰白色的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消毒水味不斷刺激感官,醫院走廊冰冷的燈光將氣溫都降了幾度,周圍時不時掠過奔跑哭泣的家屬,以及來迴穿梭的病床。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打開,男人瘸著坐麻的腿衝到門口,支支吾吾話都說不出來。“孩子沒什麽大礙。”護士從病房內走出來,“初步診斷是高熱驚厥,現在症狀已經穩定下來了。”“後麵還得做檢查確認,來一個家屬跟我去繳費,其他人可以進去看望。”護士說著離開,女人連忙跟上去,示意男人進去看孩子。許黎明明顯感覺到身邊人緊繃的身體頓時鬆弛。男人衝進了病房,陸白天則跟上去,偷偷在門口觀望,看見小女孩青紫的麵色已經恢複正常,這才徹底放心,迴頭看許黎明。“我們迴……”她的話被孩子的聲音打斷了,清醒過來的璐璐透過玻璃看見了陸白天,衝她伸出蓮藕似的,圓滾滾的手臂。軟聲道:“白天姐姐。”陸白天被她喊住,猶豫了下,這才走進病房。許黎明則仍坐著長椅,她半靠著鐵質的靠背,涼意一絲絲滲入身體,目光穿過門縫,看著陸白天。女孩在病床邊半跪下來,手指塞進更小的女孩手中,她們臉上都掛著羞澀的笑。“姐姐今天為什麽沒有來?”璐璐滾圓的眼睛張得更大,“我等了姐姐一整天。”“姐姐……”陸白天看了病床邊滿臉窘迫的男人一眼,唇邊溫柔地翹起,“姐姐有事,以後不能來給你上課了。”“可是我喜歡白天姐姐。其他人都很兇,沒有白天姐姐好。”璐璐抿著幹裂的嘴巴,將陸白天的手指扯著不放。陸白天很有耐心:“璐璐聽話。”陸白天在小孩麵前和平時不同,連眼尾的弧度都透著說不出的溫柔,許黎明眼前的燈光忽然有點昏暗。“好吧。”璐璐鬆開了手,“我會聽話的。這個給你。”她忽然將手伸進口袋,摸了半天,摸出幾顆五顏六色的糖果,鄭重地放進陸白天手中。“我吃甜的會開心。”她笑著說。“白天姐姐也要開心!”和女孩道別後的陸白天走出病房,身後的男人也期期艾艾地跟了上來,手不知道往哪放,酒氣散去了一半。“那個,姑娘啊……”他忸怩不安地搓手。“白天那會兒我剛受了客戶的氣,晚上又要去陪客戶喝酒談生意,實在是憋悶到了頭,這才拿你當了出氣筒。”“沒想到最後還是你們幫了我女兒,我真不知道怎麽報答你們。”男人說著說著又哭了,大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就是個人渣。”他哽咽,“是我對不起你們。”陸白天被他一巴掌嚇得一震:“你別這樣。”男人搖頭,他從包裏抽出錢包,將裏麵的現金掏出來就要塞給陸白天,陸白天忙將手背在身後,連連後退:“我不要!”“我隻是心疼璐璐,璐璐是個好孩子,我不要你的錢。”陸白天都被他逼到牆角了,求助般地看向許黎明。許黎明最後還是開口了,聲音微弱而冷淡。“你沒聽見嗎?她不要。”許黎明說,“你確實是個人渣,你陪客戶不容易,她在門外苦苦求了保安半個小時就容易嗎?”“她幫你女兒是因為她善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擅長將接收的惡意轉移到更弱小的人身上去。”“好好給你女兒做個榜樣吧。”男人的手停滯在半空,他被許黎明說得麵紅耳赤,羞愧地放下了手。“白天,過來。”許黎明開口,她向陸白天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指在白熾燈下泛著熒光。陸白天看著那雙手,心跳越發迅猛,而後快步上前,卻沒敢將手遞出去。自己的手不好看,配不上這麽一雙漂亮的手。“陸白天。”許黎明又開口,這迴陸白天聽出了她的不對勁,再也不管那許多,不管不顧地將人握住。許黎明的手,冰得好像剛在嚴冬走過一遭。陸白天的聲音頓時帶了哭腔,她用自己滾燙的雙手包握著許黎明,試圖暖化那上麵的寒氣。“許黎明你怎麽了許黎明?”她轉身便要唿喊,“我去叫醫生!”然而那雙手去反手拉住了她,將她拽得跌跌撞撞坐下。“我沒事。”許黎明搖頭,她在顫抖,冷汗不知不覺滲透周身,似乎才剛剛從那場車禍中死裏逃生。死亡果然不會是雲淡風輕的,那一刻的絕望掩埋在意識之下,就等著這麽一個機會衝破理智。“我隻是,有點怕開車。”許黎明苦笑,“你讓我緩一緩就好。”她往陸白天身邊挪了挪,將頭低下,輕輕靠在她肩上,女孩的肩頭骨頭更多,但即便如此也是青澀而溫軟的。散發著洗衣粉的味道,竟然很安心,許黎明有些驚訝。靠著她,發抖的身體漸漸舒緩,寒冷褪去,她竟有了些困意。陸白天則整個人都僵了,仿佛化身成為醫院的雕塑,滿心都是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她正握著許黎明的雙手。難以置信對方正埋首在她肩頭,姿勢像情人一般曖昧。或許這是場夢呢?夢裏的許黎明終於肯迴頭看看自己。那就別醒來吧。永遠不要醒來。……許黎明醒來了,醒來時她還在陸白天身上靠著,支撐她的身體一個小時了依舊紋絲未動。她活動了一下手,剛才冷得難以動彈的指尖此刻已然迴溫。“你醒了?”陸白天輕聲細語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許黎明嗯了一聲,把頭移開。“酸了吧?”她有點抱歉。陸白天搖頭,她迅速收迴自己的手藏進衣袖,好像那手見不得人似的,而後緩慢地伸展腰背。她站起身,忙忙叨叨地出去又迴來,迴來時懷裏抱著一大袋的東西,挨個兒遞給許黎明。“這裏有牛奶。”她把加熱過的旺仔牛奶塞進許黎明手裏,“還有一些零食,還有巧克力。”“你吃一點。”她把包裝撕開,眼巴巴看著許黎明。許黎明接過來咬了一口,苦中帶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然後又喝了口牛奶。“怎麽樣?”陸白天抿著嘴唇關切。“嗯……”許黎明把嘴裏的東西晃一晃,而後咽下去,“巧克力牛奶。”陸白天張開嘴巴,隨後拉她衣袖:“我是說你身體。”許黎明開心地笑了起來,陸白天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僅被耍了,而且似乎還在和許黎明撒嬌。她忙把手抽迴來,不言不語站好。“沒事,就是有點應激反應。”許黎明起身伸了個懶腰,“都後半夜了,走吧,迴去了。”她拍拍陸白天的肩,同她擦著衣角走過,女生高而清雋的身體遠離白熾燈,輪廓在黑暗裏淡出暈影。陸白天壓抑著心跳,埋頭跟了上去。這個周末陸白天過得很開心,至少比往常要開心,她一天半都和許黎明待在一起。雖然自己不過是恰巧被帶去的,而且大部分時間隻是坐在角落裏,看著許黎明和陶寧孫沐雅玩鬧。但還是很開心。周日下午迴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那個男人發來的短信,一長串道歉之後,他道明了璐璐的情況良好。結尾處還附上了另一戶人家的聯係方式,那家的小孩是璐璐的同學,最近正需要家教。許黎明是福星,她偷偷這樣覺得。打開家門的時候,女人竟然難得得沒有喝醉,家裏一塵不染,憋悶的濁氣被春風驅散,窗外的晚櫻開得熱烈,探了半枝花簇進窗,隨風掉落一些花瓣。“白天,你迴來了?”女人從廚房走出,將一盤菜放下,樣子頗為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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