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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已成舟

    難念的經3

    常藍做噩夢,夢見自己被無數條蛇包圍住,有幾條蛇閃著碧綠螢光,嘶嘶吐出殷紅舌信,並不停咬她的胸口,那種痛感與冰冷惡心的感覺實實在在,揮之不去,她驚醒過來,爆一身寒粟,現實中仍覺著身上哪兒都痛似的。心裏怕,推熟睡中的懷建軍,“喂,醒醒。”

    懷建軍迷迷糊糊,“怎麽了?”

    常藍帶著夢中餘悸,“我做了個特瘮人的夢。”

    懷建軍眯縫著眼睛,神智未清,埋怨,“做夢就是做夢,又不頂真的,你把我叫醒幹啥啊?”

    常藍再推他,“別睡別睡,跟我說說話,我不是煩嗎?”

    懷建軍老大不情願,坐起來靠枕頭上,“那你說吧,你都煩什麽?”

    常藍沒察覺到丈夫的不耐,自顧自磨叨,“其實老李要迴來咱們也沒啥理由攔著,不過,我就是咋琢磨咋別扭,你說他見過青兒沒?”

    懷建軍漫不經心,打哈欠,“真見了又能怎麽樣?這十多年都過去了,你還怕青兒咬你不成?”

    咬我?常藍沒來由的打個激靈,胸口隱隱生痛。常藍倒不是怕兒子咬她,是怕……她一時也理不清楚。哦,說起來青兒和春兒可有段日子沒迴家吃飯,前兩天還同時告了一天假,這可絕無僅有,一般都是青兒在公司,春兒在外麵交際應酬,怎麽最近改工作策略了?哥兒倆個忙啥呢?

    翌日,常藍對助理陳嫣旁敲側擊,“最近你們吃喝玩樂四人組找著什麽特別的餐廳沒?也介紹介紹給我,讓我這老太婆嚐個新鮮。”

    陳嫣可是好些些天沒跟懷家兄弟和張浩一起出去玩兒,她自己也清楚,泰半是計然和計真姐妹的關係,他們這四人組算是拆夥,她在那兄弟三人心目中的分量,始終隻不過是朋友而已,無法再進一步,不能與計然相提並論,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更可憐的是,她知道常藍可能會對計然和係青之間橫加阻撓,還得在常藍麵前給他們兄弟打個掩護,並不說她這些日子沒跟他們混在一處,笑道,“也就是那幾個地兒,沒啥新鮮的,都懶得出去玩兒了,還是宅在家裏舒服。”嘴上這麽說,甜姐兒心裏不無哀怨,是不是因為遇見到懷係春,她在愛情裏的好運便到此為止,盡數用光?她和他之間,再無

    可能了嗎?

    這孩子說謊……她的惆悵寫在臉上,和青兒出了問題,還是和春兒出了問題?不過,常藍不會說破,老江湖有老江湖的路數,附議,“可不是,這世上有意思的去處也就那麽幾個,擁有的太多,可追求的也就屈指可數……”

    不對勁兒啊,她得弄清楚這兩兒子在幹嘛?

    中午,常藍想約係青吃飯,見兒子搭電梯進停車場,她尾隨而去,是打算意外出現,跟她家青兒開個玩笑。誰知下到停車場,卻見係青忙忙開車走人,常藍也沒用司機,開自己的車跟出去。

    其實沒跟多遠,至係青公寓樓下為止,常藍以為兒子是要迴公寓?尋思,要不也上去看看?話說她很少過來關心一下兩個孩子,有點兒歉疚感。常藍這頭沒歉疚完呢,眼角餘光瞄到街邊快餐店,驚駭……明淨的落地玻璃窗後,靠窗位置,係青係春端坐桌前,正等上菜,俱眉目含笑,心情甚好狀。不過,常藍驚的不是兩個孩子的笑容,而是桌前俏立的那個女人,計然?!計然?!!她似重生的冤魂,驚得常藍氣哽在喉,幾乎暈厥。閉上眼睛,穩穩心神,力持鎮定,常藍沒驚動誰,悄沒聲兒把車開走。

    需要先弄清楚,青兒見過李師傅沒有?

    常藍撥通李師傅的手機,“老李,哪天得空出來聚聚吧,你也見見青兒和春兒,他們常提到你呢,”常藍語意親厚,無懈可擊,“哎,那兩個臭小子長大了,跟小時候也不一樣了呢……”

    老李期期艾艾,“哎喲,謝謝您,不過這幾天忙著跑醫院,真不得空兒,哪天我們全家請董事長一家出來……”他們見過了……以常藍對李師傅的了解,她知道他不慣在她麵前撒謊。不緊不慢,語氣裏帶著合適的誠意,常藍與李師傅再客氣兩句,即收線。

    翻出名片盒,常藍找一個專為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打探消息,以此謀生的閑人的聯絡方式,她得知道計然是怎麽迴事兒,這些年來,她是什麽人,以什麽方式存活?

    象所有三十歲的,有獨立生活能力的男人一樣,懷家兄弟並未察覺他們好幾天沒陪爹媽吃飯有什麽大問題,也不知道他們的媽媽會為此介意,憂慮。這天,兄弟二人的全部重心放在同學會上。時值五月春暮,氣候宜人,花開遍野,這季節,老同學們出來聚聚,敘敘,無疑是個好主意。

    聚會地點放在計然打工的快餐店,點子張浩出的。

    數日前,春兒一早如廁之時,他哥把他那隻暴響的手機丟給他,春兒半夢半醒

    間接聽,對方一口賊牙磣的英文,“嗨……寶貝兒,你在哪兒?”

    春兒正鬧起床氣,眼睛閉著,口齒不清,“我在你女朋友的床上。”

    對方換中國北方土著的通用國語,“落伍了吧?老子都改交男朋友啦。”

    還挺悍?!春兒清醒點兒,“操,你他媽誰啊你?”

    對方感歎,公鴨嗓,“你大爺的,貴人多忘事……”

    哦哦,這種嗓音,春兒知道是誰了,坐馬桶上嗬嗬樂著擠出坨大便,哼唧,“靠,你小子……”就是大學時期混在一處的狐朋狗友們囉,人家說,“怎麽樣?過幾天校慶迴校不?一起聚聚吧……”

    “同學會?還讓我操辦?這當口我哪有這個心情?”晚上,春兒窩在沙發裏,邊給小珍珠發胡謅八扯到沒邊兒的短信,邊跟哥哥和浩子說,“我他媽現在煩的恨不得沉到海底下去。”

    係青靜靜坐沙發角落注目電視,他一隻耳朵塞著的耳機裏傳送完美浪漫的肖邦,一隻耳朵接收電視裏的時政要聞和春兒說的話,不過沒給迴應,坐那兒也不知想啥呢,象台散發幽幽涼氣的冷氣機。

    浩子和春兒都在等係青看完新聞好出發去健身,他們慣於係青的平淡單調,聊自己的。浩子說,“要不就簡單點兒,在樓下吃得了,還能照顧到計然。”計然爸媽的死因與懷家的糾葛,係青和春兒沒瞞張浩,自己人,不避諱啥,何況現在他們急需支持和幫助。張浩更知道春兒身負計真囑托,不敢行差踏錯,自然這般提議,話說這哥們兒很久沒出去尋歡作樂,泡吧買醉,竟渾不自覺,當真稀奇。

    春兒認為這提議不錯,問青兒,“哥,行不?”

    係青點點頭算答應,自打得知多年前的事情真相,他除在計然麵前還維持個笑臉,其餘時間日益沉默。關掉電視,青兒把兩隻耳朵都用音樂堵上,去健身,“走吧。”

    就這麽著,春兒包下樓下整間快餐店,並隨便給沒去酒店訂座找些理由,例如這家店東西好吃,風格親民之類。

    不過包下整間快餐店對計然來說已經很了不起,她咋舌,“好大手筆。”

    對係青係春兄弟即將進行的同學會,計然表現出比他們兄弟兩人更大的熱情,幫著訂花做布置,找應景的音樂cd,興致勃勃,諸事關心,跟春兒忙了兩天。計然是想,她可以藉此機會,碰觸到有關於係青的過去,那是她一直想了解,但又覺得沒資格去了解的,懷係青的一切……比如,在電影院打手

    槍那些……

    這次同學會的參與者,有幾位老師,不過還是春兒那撥朋友居多,因此春兒和張浩象是會發光的靈魂人物,與眾笑鬧一團,而係青則如同陪襯的布景板,多數時間隻是叼根香煙,隱在煙霧嫋嫋後麵,適時說些好聽的話。

    象真誠的感謝師長,“您教會我們很多,有些道理我至今牢記於心倒背如流……”

    象恭維女士,“你說話聲音還是很好聽,好像天籟……”

    這樣的係青在別人眼裏或者是個紳士風度十足但略嫌穩重有餘瀟灑不足的好人,可看在計然眼裏,就覺得他完美無缺,安全可靠。

    大部分時間,各自提起當年勇,少不得說說春兒的光輝歲月。

    象為了打麻將付出過的代價,

    象腳下藏著錄音機手裏抱著吉他釣馬子的荒唐手段,

    象談了又分,分後繼續找,更換率極高的女朋友……這些都是計然想都想不到的熱鬧。沒人知道,她和懷家兄弟的關係,她擅守崗位,極其盡責,唇角含著淺笑,掩飾不住的心情愉悅,在櫃台後麵,聽著春兒的寶事兒,並在那些寶事兒裏,找與係青有關的詞句,偷偷想象他那時的樣子。後來,廚房裏麵出了點兒狀況,有服務員兒被找去廚房幫忙,計然替補上菜送酒,她為此不亦樂乎,整個人也因著這點興奮,而顯得光彩照人。

    計然的笑容和光彩,在係青眼裏越看越痛,她是他最在意的人,這樣的場合,他理應將她介紹給每位舊友,驕傲地說,“這是我老婆。”可因著種種緣由,他不敢輕舉妄動,眼巴巴看著她被他的老同學們招唿來招唿去,“服務員兒,加個碗,拿瓶綠茶,再來點兒冰塊兒……”對係青來說,這是人間慘劇。

    找個機會,係青借口去洗手間,在過往廚房傳菜口的走廊,不由分說,將拎著兩瓶橙汁的計然堵在儲藏室裏。

    計然緊張,“你幹嘛?”

    係青問,“你挺高興的?”

    計然笑意甜美,“嗯,高興,你同學都挺有意思的。”一時興起,想問那個在電影院做了什麽什麽的事情,還好忍住,張口結舌半天,假笑,看上去有點笨笨的可愛。

    係青明察秋毫,“想說什麽?”

    計然否認,“沒。”

    係青當務之急不是追究這個,“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好不好?”

    “介紹什麽?為何?”

    “為著你是我老婆。

    ”

    計然急,厲聲,“你敢!”

    係青瞅著計然,她淡挑的長眉,瞪大的明眸,因著忙碌頰上微染的暈紅,亦惱亦嗔……他難受,抓心撓肝,當年怎麽就那麽沒用?被爸媽耍的團團轉,這麽好這麽好的她被人欺侮,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計然推係青,“你看我發什麽楞?還不迴去和同學坐?”

    係青耍賴,“我不擅長與動不動就熱情如火的人打交道。”

    計然今天心情靚麗,糗係青,“所以滿屋子人裏最能裝的就你一個。”

    係青還就裝了,兇巴巴的,把計然往牆上一推,控在兩臂之間,臉孔逼到她麵前,與她溫熱的鼻息相聞,“敢這麽說我?不想活了吧?”下一秒便吻上她的唇,輾轉反複,千迴百折,唇舌纏繞間,盡是他的心疼不舍。

    卻把計然嚇倒,手裏橙汁瓶子拍他背,好半天掙紮出他的掌握,“別胡鬧嘛,我忙著呢。”往屋外走,還不忘叮囑,“不許說我是你老婆!”

    係青扶額,這算什麽?地下情?跟以前讀高中時候的狀況殊途同歸,他和計然這輩子到底有沒有機會一起在陽光底下牽手?

    再迴席間,計然正給坐係青旁邊的女士倒橙汁。這位女士,係青都快認不得了,就是他救過的,也倒追過他的女同學,現今已婚,但似乎婚姻不如意,個性一如既往……不……更大膽火辣些,開係青玩笑,“哎,你都沒怎麽變,我幾乎要重新愛上你了。”

    係青直覺,計然倒橙汁的手抖了一下。他怕計然誤會,淡淡撇清,“我都不記得你愛過我。”

    喝橙汁的女士現在雖對懷係青沒什麽愛情的感覺,但也不願意自己青春時代的單戀被人這般無視,半真半假不甘抗議,“不記得的話,我可以再轉播一遍哦。”

    眾人起哄,“轉播轉播……”

    這一起哄,春兒和張浩壓力好大,不得不反省在這個地方開同學會是不是個爛點子,尤其,計然那麽兢兢業業在這幾張桌子間轉悠,倒酒,收酒瓶子,沒好歹的忙活……趕緊救火,“別鬧我哥啦,他臉皮兒薄。”

    喝橙汁的女士反對,“臉皮薄這個理由不成立。”為什麽呢?女士娓娓道來,“懷係青大學期間,無緋聞,無女友,安分守己,一心向學,造成臉皮薄的假象,但事實上,他高中時候爆過大緋聞啊,不是傳說強奸過一位女同學,轟動一時,影響極廣……”

    張浩和春兒臉色大變,變到誰

    都能看出,橙汁女士犯了二少大忌。好在都是成年人,不會馬上撕破臉,橙汁女士圓自己的話,“我覺得那個傳聞很假,大概是有人嫉妒懷係青太優秀,來黑你的吧?”

    果然,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個性如火動輒真情流露的人哪,係青腦後的神經,牽著計然的動作,他知道她起疑了,也知道她按捺住好奇心不動聲色,於是他自應付橙汁女士,“所以,如果我的臉皮不是那麽薄的話,我可能隻會以用強的方式來對待女生呢,我以為女生都不喜歡這種方式。”

    橙汁女士略尷尬,支吾,“是,不喜歡。”

    係青很裝很裝,“嗯,來,幹杯,慶祝我後來改過自新,安分守己,一心向學,和你相安無事。”

    誓言1

    同學會聚餐後還有活動,續攤烤肉唱k喝酒。係青本欲撤退,他想接計然放工送她迴家,一路上說笑幾句,在她小屋裏坐會兒,喝杯茶,再迴自己的窩,洗澡睡覺,結束美滿的一天。

    不過計然暗中短信給係青,讓他跟同學一起出去玩兒,不要顧著她。

    計然說,“多好啊,又熱鬧又開心,我想找這樣的機會都沒有呢。”

    係青感歎,是的,如此普通,甚至對有些人來說不甚喜歡的聚會,計然都未曾參與試煉過,她的人生有著不少缺憾,所以係青應該珍惜他擁有的很多東西,不為其他,至少是為著計然。他因此放低自己,嚐試接觸塵埃,欣賞熙攘俗世裏的瑣碎平凡。

    結果這一晚,大家邊迴憶起那些年少輕狂的崢嶸歲月,邊喝的酩酊大醉。

    浩子搖搖晃晃,用dv錄影留念,跟每個人念叨,“大家都來說幾句話……”拍著拍著站到一段牆前,“喂,說話,媽的,你的白襯衫咋這麽一大片……”

    春兒醉的不如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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