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的柔和溫順,倔強任性,都壓在心海深深處。

    雨,在半夜真的停了,月亮沒出來,星星也沒出來,不過,對於露宿涼亭的兩個人來說,風雨停歇,總是值得安慰。係青怕計然感冒,還是抱緊她,即使她身上有層薄毯,他還是執意,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兩人唧唧噥噥,講不完的話。

    對於眼下和大人們宣戰的事情,計然做最壞打算,“如果,他們最後還是不同意我們,我們也不要再爭了,好不好?

    係青驚訝,“啊?為什麽要輕易放棄?”

    “不是輕易放棄,是不想爸爸媽媽們太傷心嘛。”計然溫言相勸,“看你媽被氣成那樣,其實我很難受,無論如何,是我們騙她在先。何況,也讓你爺爺奶奶很為難啊。還有……”

    係青一百個不樂意,別扭,“還有??!!”那意思,你敢還有?

    計然還有,“我爸媽為了我,吃很多苦。”她目光裏有哀墾,“我也不想他們再為我傷心。”

    啊,這丫頭又萌退意,係青做思想工作,“你讓我去跟你爸媽談好不好?我覺得他們為了你會答應的,再說,有我在,等於多一個人負擔你的問題,他們隻會輕鬆一點。”係青祭出他的肉麻功力,“寶貝兒,我不是你的問題,是你的男人,你的守護神,你說呢?”

    計然笑,帶著點兒羞澀,掐“她男人”的胳膊,“亂嚼舌頭,天啊,你簡直象是屬牛的,非得負擔我才會高興一樣。”

    係青讚同,“正解!”

    “可我還是覺得,我們不要讓他們太生氣比較好。”計然的固執也是屬牛的,“如果,大人讓我們分開坐,調班,或者調校,我們就答應吧。”

    係青不應,用沉默抗議。

    計然更貼緊他一些,“反正,他們反對的目的,說到底,不過就是怕影響學習,年紀太小。我們總是要長大的,再過一年,等你考上大學,他們也不好反對了。到時候,我們再繼續,好不好?”

    係青低低聲音,“不好!!!”他不想離開計然,讓他一年見不到她?哦,他怎麽活?

    “古人說,兩情若是長久時,不在乎朝朝暮暮。”計然繼續勸

    係青嗤之以鼻,“寫這句話的古人是傻子,幹嘛信他?”

    “那你信誰?”

    “我比較信自己,還信你。”係青有點兒悃了,臉半埋在計然頭發裏,說,“你答應過不隨便離開我的,不

    然,十年見不到我,你發誓過的。”

    計然解釋,“我沒說隨便離開你啊,我是說,我們隻要忍住一年不見就可以。這樣,大人不會太生氣,隻要我們心裏都有對方,他們也沒辦法嘛。這樣,也給他們一點緩衝的時間,更容易接受我們的事情。”

    係青還是,“不要!”語氣象跟媽媽任性撒嬌的孩子,他隻在計然麵前會這樣。

    計然不放棄的遊說,“我答應你,這一年,我不讓自己受傷害,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不舍得我生病,受傷,所以,我會為了你好好愛護自己。係青,我們可以約定個時間,偷偷互通電話,等高考結束後第三天,我們就約在第一次約會的地方見麵,你說好不好……”

    這是計然的異想天開,係青睡意模糊中尋思,他怎麽可能一年不見她?大人們都很狡猾,給他們一年時間,他們不會想通,隻會中邪一樣,用一年時間,把他們各自送到再也見不到的地方去。不過,高考結束三天後的約會他要,他要和她約會,他一生之中隻要和她約會……

    係青睡中醒來時候,天色朦朦放亮,計然安全的窩在他懷中,欲曉晨光,染在她發梢眉眼處,這是他們一起迎接的第一個黎明,係青輕輕柔柔,吻女孩兒溫暖的眉心,心裏湧起莫名滿足,盡管,這一刻,有點累,腿麻腰酸的,可,還是滿足。有那麽一刻,胡亂想起《天龍八部》中,吐蕃地宮,招親的公主問前去應招者一個問題,一生中最快樂的地方是在哪裏度過?現在拿這個問題問係青,係青會說,他活過的日子中,最快樂的地方,就是這裏,這間簡陋的涼亭。

    他聞著風中滿是木葉清香的空氣,張望亭外風景,近處綠葉滴露,人工湖清波澄澄,遠處晨霧濛濛,天際的灰白中漸漸透出些紅,城市的輪廓影影綽綽暴露在晨曦之中,係青懷抱計然,看著最早一線陽光劃破天際,微笑……

    “幹嘛不叫我看日出?”計然醒來後,太陽已經升起,她隻能對著笑得極為開心的係青抱怨,“都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

    係青扶計然站好,自己活動酸麻的四肢腰身,毫無怨言。

    計然捶他背,“來,幫你活活血。”還故意抱怨,“哎呀,我有那麽重嗎?哎呀,我以後要變胖了可怎麽得了?哎呀……”

    早上,這樣聽著她的磨叨,被她照顧,真叫幸福。係青迴身抱住小女朋友,欲吻,計然笑著躲,“不行,我沒刷牙。”

    “怕什麽,我也沒刷牙。”係青抓住到處躲的女朋

    友到懷裏,有老早出來晨練的老人路過,一臉稀奇古怪看著他們。計然不好意思,推係青,“咱們快走吧……”

    收拾好東西開溜,找個早點檔,兩個人沒刷牙的人吃早點,順便就為何沒刷牙能吃豆漿油條,卻不能親嘴兒這個問題交換了看法之後,計然問係青,“你手機為啥都沒響過?你媽一晚上沒找你?”

    係青這才想起來看看手機,“哇,沒電了,難怪一晚上這麽安靜。”

    計然靜默會兒,說,“不知怎麽,我總覺得心驚肉跳的,咱們還是趕緊迴家吧。”

    係青答應,“好,我送你迴家。”

    計然說,“我迴我家,你迴你家。”

    係青無賴,堅持,固執,“不,我送你迴家,順便見你爸媽。”

    計然毫無辦法,她從來都拗不過他。

    迴計然家,這麽大早,家裏竟沒人,計然的憂慮顯而易見,“小真喜歡睡懶覺,星期天不會這麽早起的。”

    係青也有隱約不安,但他盡力安慰計然,“可能出去買菜呢?去市場了吧?”

    計然略沉吟,沒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找出幹淨毛巾和牙刷,兩人草草洗漱,喝點熱水休息會兒之後,計然勸係青,“你先迴家吧,我自己在這兒等就是,你媽和爺爺奶奶肯定也等急了。”

    係青不同意,“我哪兒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等?他們總是要迴來的。”

    計然把係青往門外推,“你先迴去吧,我一個人在自己家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你迴去看看你家裏有什麽反應,你媽到底有沒有找過我爸媽?”

    係青想想,也對,要求,“那你把你鄰居電話給我,我有消息好打電話給你。”

    計然寫給他一個號碼,“現在可以迴家了嗎?”

    係青同意。

    “好,我送你出去。”

    夏日早間的風,沁人心脾的清爽,破破爛爛的巷子裏,還留著昨夜大雨的痕跡,巷子兩邊,老牆斑駁,庭院深深,走在這裏,象陷入了誰的陳年舊夢之中。慢慢悠悠,順著老巷,計然送係青,嘮叨,“別再跟你媽對著幹了,實在不行,我們就答應這一年暫時不見麵吧,等到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我們約在……”

    係青玩笑,“約在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地方再見,我知道,我答應你的約會,好不?”他故作不耐,“從昨晚聽到現在,你煩不煩啊?”

    計然低頭不吭聲,

    等再抬頭,眼底一層淚花,“係青,我不是嘮叨,是有點怕。”

    係青牽她手,心疼,“別怕,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會和你分開的。”

    計然強笑,“嗯。”她瞅瞅車站方向,“好了,車要來了,你快去吧。到家不管什麽情形,給我電話。”

    係青往車站走幾步,想想又迴來,“小然,你也不會放棄我的是吧?”

    計然拚命點頭,眼裏顫顫的水波就要掉下來,哽著嗓音,“不會!”

    係青不顧早間路口行人,溫柔萬種,香香小女朋友的麵頰,“乖,別難過,我發誓,很快就迴來,等我……”

    懷著千百個不放心,係青迴家,居然家裏也沒人?爺爺奶奶,媽和弟弟都不在?這也太詭異了吧?

    係青給計然鄰居家那邊電話,那邊電話竟沒人接,喪氣。

    打媽媽的手機,不通。

    係青隻好打給春兒,春兒的手機倒是通的,問他在哪兒,他說一早起來家沒人,隻好出去吃早飯,順便報備昨天晚上家裏的情況。春兒說,“其實挺無聊,你走後媽就出去了,爺爺奶奶在屋裏密談,後來大家沒什麽情緒的胡亂吃個晚飯,我就去睡了,哦,我睡太死了,什麽都不知道,等早上起來,上下兩層就我一個人,還有,昨晚下大雷雨嗎?聽說發生好幾起車禍……”

    懶得聽春兒囉嗦,放下電話,係青在屋裏走來走去,心裏也有點亂。

    他以為會見到暴怒的計家父母,結果沒見到。

    他以為會見到暴躁的自己媽媽,還是沒見到。

    他象個準備好上陣廝殺的士兵,衝到戰場上,卻滿穀冷寂,沒見到一個對手,說不上的壓抑,狐疑,不安,和失落。該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吧?係青拎上背包,打算再迴計然那兒,還沒待行動,家門洞開,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清一色刷小平頭穿迷彩褲體恤衫的壯小夥子魚貫而入。

    係青喃喃一句,“爸,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懷建軍沒應係青,隻衝幾個壯小夥子打個手勢,係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徹底撂倒,他掙紮,“爸,媽,怎麽迴事?”

    沒人給她解釋,他要喊,被捂住口鼻。要掙紮,卻被那幾個貌不出奇卻力大無窮的小平頭們狠狠製住動彈不得~~後來,他被綁在他屋裏的床上~~再後來,房門窗戶被鎖死,釘死~~係青驚恐萬狀,腦海心頭一片呆滯,他做了什麽?隻不過是早戀,真罪

    大至此?他望著爸媽,目眥欲裂,眼神在問,他真是罪惡至此?

    懷建軍和常藍,一臉麻木沉痛,懷建軍說,“我知道你想和那個叫計然的女生在一起,昨夜之前,或許還可以,但現在不行了,你再沒機會。”

    章節61

    係青無法想象,他居然被關了禁閉?!這麽白爛的手段~~是他之前臆測過的,大人很可能會對他用的招數中,沒被他考慮進去的一招。他一直以為,最壞不過禁足。是因為,認定大人會對他禁足,所以他才決定,不如先發製人,他直接出走。誰知道,是禁閉?禁閉耶,這麽老土,這麽沒品,這麽野蠻,這麽~~這麽有效!!!

    當他一個人在房間裏,猶如困獸,又嚎又叫又踹又打又摔又鬧,沒一個人搭理他之後,係青不得不正視現實,他需要改變策略,耍蠻力根本沒用,或者,對方愈剛,他愈柔?要命的是,他現在柔的起來嗎?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爸媽居然使出這麽激烈的手段來。

    很擔心,他的小然,是不是也被禁閉?禁閉,是兩家家長一起謀劃出的結果嗎?小然受得了這個委屈嗎?最讓係青疑惑的是,不知道為什麽沒人來救他?他被關禁閉,爺爺奶奶無動於衷嗎?春兒怎麽也沒反應?係青想起爸媽早上那死氣沉沉的表情,莫名其妙的話,心裏一陣陣發冷。是真的出了大狀況才會如此吧?可係青想破頭,也想象不出,能有什麽事讓他爸媽反應這麽極端~~還是失望吧?因為他們對他太失望,所以才出此下策?不,爛策!!!

    下午,係青不再做無謂掙紮,溫和的,曲起食指扣門,好聲好氣,說要上廁所。這層舊式兩層樓,除了爸媽臥室,其餘房間沒附帶衛生間,他現在要屎要尿,總得給他出去吧?

    來給係青開門的,是早上將他綁進來的幾個小平頭中的一個,同時,他房間門口還有另外三個小平頭守著。係青真崩潰,見識了,這是禁閉!玩兒真格兒的禁閉!!

    基於係青確確實實需要解決內務的人性化要求,他被四個小平頭帶去洗手間,而且,有一個小平頭執意跟他進去,係青氣得,死命壓著火氣,阻止,“這位兄台,大解是非常私人的事情,不需要人陪的。”

    皮膚黝黑的小平頭很是有禮,訓練有素的語氣,“對不起,小兄弟,別讓我們難做,出來混口飯吃不容易。”

    一句話,堵得係青啞口無言,也是,如果可以,誰願意陪人大解?看在人家“混口飯吃”的由頭,加上他又憋得不行,勉為其難,

    由得小平頭陪著他在洗手間嗯嗯。純粹為了不至於氣氛那麽尷尬,係青問小平頭,“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小平頭說了個保全公司的名字,那家公司係青知道,是他爸一戰友開的,係青也知道那邊都用什麽人當雇工,除了一撥守大門的大叔看上去稍微窩囊些之外,其實也隻是看上去不那麽精神,事實上都挺有經驗的老江湖,其餘員工,非特種部隊退役兵不要,啊~~他的身手會好過實戰經驗豐富的特種兵嗎?係青快沒想法了。

    就這麽沒想法,人小平頭還說,“我們不知道為什麽你爸媽要這樣對你,隻是做份內工作而已,有什麽怠慢之處小兄弟別見怪。另外,我們頭頭交代,任務期間,萬一你有什麽狀況,我們全體沒薪水。”小平頭衝正在拉屎中的係青略頷首,沉著而誠懇,“小兄弟,難為你了,我國慶要娶媳婦兒迴家的,就靠這點兒薪水呢。”

    係青徹底頹了,這泡屎拉的要多不順有多不順。本來,他想用浴室洗臉台上,她媽最愛的那尊漢白玉安琪兒雕塑砸昏他的,算了……好男不砸新郎官。

    晚上,係青被移到他爸媽那間臥室住,不過一天時間,這間臥室被改造到更適合禁閉,窗戶上的欄杆不是隨便釘死,而是用鋼筋焊死,房間裏和浴室內,所有的,玻璃類或者隱含不安全因素的物品都被清除。係青現在很後悔中午沒砸昏保安,他顧全了新郎官,小然可怎麽辦?她有沒有被她父母責罰?係青心急如焚,意欲拚個魚死網破,先跟這幾個小平頭打一架再說,又覺得這麽蠻幹實在沒任何勝算。可就這麽傻呆著,什麽都不做,他又心有不甘。坐在桌前,瞅著窗外的太陽,一點點下墜,係青不知所措,他的人生中從來沒這樣過,前無門,後無路,進退不能,半死不活,一絲氣兒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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