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東,我的婚禮取消了。”

    這要換了平時的黎東,他多半是要反問一句“趙的不是因為錢”,但在這個時候他實在說不出任何玩笑話來,隻知道重複:“到底是為什麽?”

    她在這樣的追問前安靜下來,他也無法再繼續下去,兩人同時沉默,數分鍾以後錢多多才勉強笑起來,開口道。

    “我做了檢查,結果是我很可能是個不能生育的女人。”

    “怎麽可能?”這次黎東是真的震驚了,脫口而出,“我不信,你看上去這麽健康,一定是醫生誤診,我陪你再去醫院重新檢查。”

    錢多多不語,並未開口解釋自己已經反複檢查過無數次了,隻是看著麵前震驚過度的男人,慢慢露出一個無比複雜的苦笑來。

    看,這就是男人們的反應,他們就連是否能夠接受都不用考慮,他們根本不相信這是事實。

    錢多多的笑容讓黎東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心一沉,說了一聲:“對不起多多,我隻是……”、

    “沒事,你隻是做了正常的反應而已。”錢多多搖頭,“檢查結果已經確認過了,事情就是這樣的,不能生孩子並不是絕症,你不需要擔心或者安慰我。”

    那麽說,事情是真的。黎東整個心都沉了下去,但另一個念頭突然升了起來,他站起來,擰起眉毛,“所以許飛因為這個和你分手了?是他提出取消婚禮的?”他說到這裏,臉上的怒氣已經克製不住地流露了出來,拳頭都握緊了。

    錢多多敏感地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也站起來說話,“不是,分手是我提出來的,許飛還不知道我做過這個檢查。”

    黎東怔了一下,迷惑地,“多多,你這是為什麽?雖然我看不慣讓你一時沒法接受罷了,至於許飛,我不希望我和他未來建立在勉強為之的妥協與接受上,我知道他想要孩子,我愛他,不希望他左右為難,如果不知道會讓事情結束得簡單一點,我寧願他永遠不知道。”

    “可你告訴了我。”

    錢多多平靜地,“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黎東,我相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東默默地聽著,許久都沒有做聲,他覺得帶著平靜我微笑說這些話的錢多多很美,是帶著光的,但這美又不是屬於他的。他的心裏無限地矛盾著,想要接近她,又覺得他與她之間隔著無數重無法跨越的牆。剛才的震驚猶在他身體裏衝撞,他妒忌許飛,有一個女人愛他愛到竟然連一點

    勉強都不願他有。

    她什麽都沒告訴許飛,卻在他麵前坦白,說她相信他,說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真不知道自己該覺得幸運還是不幸。

    黎東搓了把臉,讓自己振作起來,坐正身子道:“多多,你需要我幫你什麽?”

    錢多多點頭,“我會繼續工作下去。”

    “當然,你的辭職報告我還一直都沒有批呢。”

    錢多多短暫地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就這樣?”

    錢多多歎息,看著黎東說話,聲音艱難,“還有一件事,或許會讓你為難。”

    中午的時候,錢多多在公司露台上撥電話給許飛。

    天色陰沉,像是要下暴雨了,這城市的雨水總是來勢洶洶,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尤其是站在高處的時候,黑壓壓的一團雲過來,遠近大數都像是陷在末日的氣氛裏。

    她在這樣壓抑的背景裏撥那個熟悉的號碼,心髒難過得像是被帶著刺的重物擠壓成一團,許飛幾乎是立刻就接電話了,她聽到他的聲音,有幾秒鍾連唿吸都做不到了,張著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在那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就沉默了,等著她開口,就像這段時間他一直做的那樣,等著她。

    那樣沉默的等待,就連錢多多的媽媽都受不了了,夜裏立在漆黑的露台上看著樓下那兩點執著的車燈啞著聲音對女兒說:“你還是下去和他說清楚吧,這樣不是辦法,小許也不容易,就算你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吼不要這麽折騰,我看了心裏都難受。”

    錢多多就哭了,她何嚐不想下去,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想念他了。他們一直是親愛纏綿的,這麽長時間的相處,這麽難才能打開的心,她手心還殘留著撫摸他的皮膚的感覺,他們擁抱在一起的彼此手臂的力量,他睡著時唿吸的頻率,還有做愛時兩個人所分享的唿吸以及交融在一起的汗水的味道在每一個不期然的瞬間像子彈張樣穿透她,讓她覺得自己在下一秒就會全然崩潰,不顧一切地奔迴他的身邊。

    但她卻不能,或許不是不能,隻是不舍得。

    不舍得看到他忍受與她一樣的煎熬,她會感同身受,而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再也沒有餘力承擔同樣的另一份了。

    錢多多努力,幹澀的喉嚨終於給出了響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許飛,我想和你談談,就今晚,

    有時間嗎?”

    約好的時間是晚上七點,許飛早到了。

    他是跑過來的。這段時間他經常跑步,清晨所有人還在床上與床單被褥纏綿的時候,他已經跑過大半個城區到公司了,換下運動服還不到八點半,往往讓踩著時間來上班的助理與秘書們大吃一驚兼無地自容。一個工作,加班到深更半夜再換鞋跑迴去,一來一迴十幾公裏,馬拉鬆選手訓練也沒這麽有規律。

    他所在的樓層已經有人私下裏組織開過小型會議,眾人紛紛表示要選派代表與許總談談,他們現在壓力已經很大了,如果他再這麽以身作則地過分勤勉下去,他們就算精神上能夠堅持,身體上多半也是要崩潰的。

    想是這麽想,但又沒有人敢去。

    誰都看出許總最近心情不好,人各有不同,有些人用購物發泄不愉快,有些人用購物發泄不愉快,有暴飲暴食發泄不愉快,還有些人則拚命運動消耗體力腦力,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他沒有用折磨他人來發泄已算是優良品質了,老員工們紛紛迴憶過去數個頂頭上司情緒不穩定時的變態行為憶苦思甜,作為繼續承受每天麵對boss早出晚歸加倍工作運動的動力來源。還有些女職員則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光芒萬丈的年輕帥哥日複一日地憔悴下去,一套西裝穿上身變得空落落的,被感情折磨成這樣,叫她們心疼得都要尖叫了。

    許飛對身邊這些暗潮洶湧全無感覺,自錢多多那天離開之後,他陷入了這輩子最長的自我質疑之中。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至今都無法相信那天所發生的一切,錢多多在他父母麵前說她不打算與他結婚了,退還了那枚戒指,然後轉身就走。

    她說她不想與他在一起了,說她不愛他了!

    他們都已經走了這麽長的路了,就算是婚前恐懼症,他也覺得所有的問題都該解決了。

    他們之間經曆了那麽多的誤會、矛盾、彼此妥協、退讓,還有什麽是其他人經曆過他們沒有的?還有什麽讓她這樣突然放棄,讓她說出那樣絕情的話來?

    他與他的父母完全陷入了措手不及的境地中,父親小心翼翼地找他出去喝一杯,用意明顯地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受傷的心,母親則單刀直入地問他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又讓他怎麽答?

    他所能做的隻是每日將車開到她家樓下等,希望她能夠突然從樓上走下來,告訴他這隻是個玩笑,一切都已

    經過去了。

    但她卻對他避而不見,而他就連上樓敲響她家的門的勇氣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走在一片沒有任何方向與標誌的沙漠裏,徒勞的尋找與無望的等待已經耗盡了他身上最後的一點精力,他已經走到這一步,如果她再不向他走過來,他就隻能立在原地,再沒有向前一步的力氣。

    他被她那天所說的話刺傷了,她的話在他心上紮了一個洞,怎麽動都是痛的,怎麽動都會流出血來那樣,讓他連強迫自己迴憶的力氣都沒有,更妄論其他。

    他獨自在街心花園的長凳上坐了許久,並沒有看時間,因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等待,但這一次錢多多終於出現了,而他在看到她與黎東同時走向他的一刹那如同立在極高處被人猛推了一把那樣,宛然失重的感覺讓他的整個世界都傾倒了。

    三個人麵對麵立定,片刻的沉默。

    錢多多很遠就看到了獨自坐在長凳上的許飛,他明顯是跑過來的,穿著t恤運動鞋,就好像他們初相見的時候,但他再不是滿身陽光笑起來令人不敢逼視的英俊青年,他瘦得那麽厲害,眉骨都突出來了,看到她的一刹那目光空洞,像個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經不知道如何反應的孩子。

    而她難過得像是被人迎麵打了一拳,眼睛刺痛鼻梁酸脹,幾乎是立刻垂下眼睛去,直視都不能。

    最後還是黎東最先有了動作,一伸手攬住錢多多的肩膀,幾乎是將她摟在懷裏開的口。

    “許飛,今天多多找你出來是我的意思。我們複合了,我就是想跟你當麵說清楚,錢多多現在已經是我的女人,請你以後別來騷擾她。”

    黎東這番話說得極為流暢,一氣嗬成,而許飛的迴答則是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沙一樣的聲音,“放開她。”

    黎東冷笑了一聲,“憑什麽?”

    “放開她。”許飛重複了一句,聲音益發地啞了下去。

    黎東冷下臉,拉住錢多多的手,“真是不可理喻,多多,我們走。”

    錢多多還未及做出反應,黎東就被許飛一把從她身邊拉開,然後一聲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傳來,她轉頭驚叫,黎東已經挨了一拳,並且迅速做出了反擊,兩個男人竟就在傍晚的街心花園裏打了起來,場麵一片混亂。

    “你幹什麽!許飛!放開他!”錢多多尖叫,衝過去想要拉開兩個纏鬥在一起的男人,她這樣不顧危險的行動起到了明顯的效果,黎東立刻收迴手,許

    飛則發揮了他超強的運動神經,一團混亂中還伸手拉住了她,以防她不慎摔倒在地上。

    打鬥戛然而止,黎東第一拳就被打在臉上,這時氣喘籲籲地扶著膝蓋,半張臉都青了,看上去很是淒慘,錢多多咬牙將自己的手從許飛手中掙開,走到黎東身邊扶住他,背對著許飛問:“你沒事吧。”

    黎東擺手,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卻錯愕地看到錢多多雙目噙滿了淚水,肩膀僵硬地麵對他立著,抓住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在發抖,而在她背後,雙目血紅的許飛握緊了拳頭看著他們,片刻之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花園裏隻剩下他們兩人,錢多多一直都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黎東才歎出一口氣了,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錢多多的頭發,憐憫地,“多多,你這是何苦。”

    chapter19不明真相的女人

    如果地上的繁華比星空耀眼萬倍,誰還會關心漫天星子去了哪裏?

    蘇玲很快就適應了高級公寓裏的生活。每日睡到自然醒,出入有車接送,穿最好的衣物出入城中最頂尖的場所,錦衣華服,這一切都是她所愛的男人帶給她的,而她享受得理所當然。

    莊濤並沒有要求她立刻開始工作,他說他最近都在與政府談項目,還沒有什麽實質的工作需要做,等項目談定了,她再開始工作也不遲。

    蘇玲笑著問:“那什麽才是實質性的工作?我還等著上班呢,我可不想當你的金絲雀。”

    說話的時候兩個人正一同躺在床上,窗簾沒有拉,舉世聞名的夜景就在窗外鎦金鋪陣,夜空漆黑,一顆星子都看不到,但地上的繁華比星空耀眼萬倍,誰還會關心漫天星子去了哪裏。

    莊濤將手放在她柔軟的臉上,笑答:“這不就是你的實質性工作了?”

    她被弄得癢起來,一扭身還擊了他,兩人在床上纏做一團,襯著窗外的夜景,無比香豔的場麵。

    早上莊濤先走,他總是這樣來去匆匆,一個項目天南地北的談,甚至滿世界的談,蘇玲在陽光中醒來,睜開眼睛是一室奢華,下床時她的腳趾陷在柔軟的長毛地毯裏,昨夜還沒有喝完的香檳仍擱在床頭櫃上,廚房裏傳來輕重輕微的響聲,是每天準時上門的物業專員正在為她準備早飯。

    蘇玲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舒暢地伸了個懶腰,江水在她腳下靜靜流淌,隔著遙遠的距離,江邊行走的擁擠人流如同一群群顏色模糊的螞蟻。

    物業專員安靜而高效

    地整理完一切之後離開了,蘇玲赤著腳走到餐廳吃早飯,偌大的屋子裏隻有她一個人,但她並不覺得不安或者恐慌,這一切都是莊濤給她的保證,她知道他會迴到這裏的,而她正享受現在的生活,這裏就是她的天堂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世上隻有躺在地獄仰望天堂的道理,哪有過上了天堂裏的日子還整日追憶過去蝸居裏貧賤相守百事衰的道理?

    門外傳來響動,與此同時,監視器的鈴聲也響了,蘇玲走到門邊去接,是物業打來的電話,也不知是哪個專員,聲音有點古怪。

    “蘇小姐,有業主往四號樓1602去了,請您留意一下。”

    “什麽?”蘇玲愣怔了一下,隻覺得他說的數字耳熟,一秒鍾之後才意識到,那就是她所在的樓層與房號。

    “什麽業主?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蘇玲急著追問,但更大的意外接踵而來;門居然被推開了,門外立著一群人,當先一個穿著米色運動服的女人,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皮膚微黑鼻子扁圓,表情很冷,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厭惡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後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來,一句話如同吐出的冰渣。

    “原來是這種貨色。”

    蘇玲被徹底激怒了,扔掉手中的話筒怒視她,“你是誰?這是我家,誰允許你進來的?我不認識你,我們都給我出去,我要找保安來了。”

    那女人聽完之後一言不發,冷著臉走過來,劈頭給了蘇玲一個耳光。

    蘇玲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對方出手很重,她感到整個嘴唇都發重發麻,然後鹹鹹的味道就流了出來。

    “你為什麽打我!你到底是誰!”蘇玲捂著臉尖叫,她雖然出身普通,但自小父母嬌寵,從來都沒有被嗬斥過,更別說挨打,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令她不知所措,毫無還手之力。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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