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迴來的莊濤在她背後說話。

    “想你。”蘇玲迴過頭,翹起嘴角笑了。

    他大笑起來,又把手從背後拿出來,遞過一隻藍色的扁盒。

    “這是什麽?”蘇玲屏住唿吸。

    他笑著,“打開看看。”

    她慢慢地解開那藍色緞帶的裝飾結,鑽石手鏈的光芒刺痛她的眼睛,這是蘇玲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麵對真正的鑽石。小時候她有一隻玻璃的指環,喜歡得不得了,後來丟了還大哭過一場,後來總喜歡買閃亮的東西,有些做得很真,真的讓她可以安慰自己,真的鑽石也不過就是這樣。

    但要是能夠擁有真的,還有誰會去留戀那些假的?

    “喜歡嗎?生日禮物。”

    “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是今天?”

    他笑笑,“真的放在心上,總會有辦法。”

    極度快樂的感覺讓蘇玲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她捧著那條手鏈,雙目晶瑩的看著身邊的男人半晌,最後終於動情的說了句:“謝謝,我愛你。”

    從出租車上下來之後,強子將手插在口袋裏慢慢走進小區。與朋友見麵並沒有讓他的心情有太多好轉,反倒令他更加鬱悶。

    他在上海的生活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工作一直都沒有著落,他在北京讀書工作,這城市裏隻有寥寥無幾的老同學和朋友,也是個個忙碌,偶爾見一次麵,還要酸溜溜的在他麵前似羨慕似嫉妒的感歎兩句。

    “還是你好啊,老婆能掙錢,你在家當個甩手掌櫃就行;看看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為了還貸款整天做的跟條狗一樣,還不敢抱怨。”

    這麽明顯的暗諷,試問強子一北京爺們兒,怎麽受得了這種刺激?他家祖祖輩輩都是男人當家,北方人講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賺錢女人顧家,男人賺三千就過三千的日子,五千就五千,一萬就一萬,就算男人隻賺三百,也沒有靠著老婆的道理!

    每次聽到這樣的冷嘲熱諷,強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拽著蘇薇迴北京去,在北京他有一班大老爺們兒朋友,電力局裏幹一份閑職,下了班和朋友喝著啤酒吹著小風聊聊天,日子過的跟神仙似的,哪像在上海,到哪裏都被人嘲笑。

    是,蘇薇能賺錢,但這一點他在北京時感覺並不明顯,反倒覺得輕鬆。人家老婆張口就是要老公買奢侈品,蘇薇不會,還打包小包的拎迴來打扮他;人家老婆整天抱怨老公迴家太晚,蘇薇也不會,

    她之前在台灣人開的廣告公司做經理,三更半夜都在工作現場指揮大局,哪來的時間管他。

    但現在一切都不對了,當蘇薇成為家庭的唯一經濟支柱以後,當他意識到他成了一個靠老婆吃飯的男人以後,強子看是無限的後悔自己當初答應了她到上海開公司的要求。他怎麽會那麽糊塗,被自己的老婆說動,辭了工作跑來支持她當個女強人。

    這世上男人才是第一性,女人必須得是第二性的,女強人?女強人根本沒有性別,他要個沒性別的女人做老婆幹什麽?給自己找堵嗎?

    一想到知道他們家真實情況的男男女女向他投來的異樣目光,強子心裏就有一股悶氣直往上頂,頂得他唿吸都不順暢。

    “強子哥。”角落裏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正要走進小區的強子腳步一定。

    大雄從黑暗裏走出來,小區門邊路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胡子拉碴一臉憔悴,眼睛下麵兩抹又黑又重的黑影,看上去慘不忍睹。

    “是你啊,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等蘇玲,我去她公司她不肯見我,也不肯告訴我現在住在哪兒,今天她生日,我想她可能會來這兒,所以……”

    “今天蘇玲生日?”

    “是啊。”大雄略有些急切地從身後的電動車欄內拿出一個紙袋來,紙袋是雪白的,印著金色的logo,看得出來大雄對它很是小心,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了褶皺和髒汙。

    “蘇玲說我不知道她想要什麽,說我不關心她的感受,我知道我們來上海以後她壓力很大,你看強子哥,我買了她最喜歡的裙子,今天是她生日,我想親手交給她。”

    強子看著麵前這個被愛情折磨的憔悴不堪的年輕男人,他記得這個年輕人是蘇玲的男友,不,前男友,他想到自己之前在大廈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露出一個苦笑。

    這窮小子,注定是要失望的。

    “別等了,塔布會迴來的,你還是迴去吧。”

    “不,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

    “別傻了。”強子忍不住了,“就算你見到她她也不會理你的,這種東西,”強子指指那紙袋子,“她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件了。”

    大雄大受打擊,“強子哥,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蘇玲已經搭上有錢男人了,你這樣的她哪還會放在眼裏?清醒清醒吧小兄弟,蘇家的女人我比你清楚,她們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

    大雄還來不及答話,蘇薇的聲音已從他們身後響了起來:“丁立強,什麽叫蘇家的女人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蘇薇很遠就看到兩個男人在小區門口說話,遂將車靠邊停了走過來,還沒走近便聽到強子的最後一句話,怒氣頓生。

    強子迴頭看到老婆,聳聳肩哼了一聲,“你自己問他吧。”說完,頭也不迴的走進小區裏去了。

    蘇薇氣得頓足,大雄則一句話都不說,拿著那紙袋沉默的立在電動車邊,一副誰說都不會走的樣子。

    蘇薇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看到他這個樣子,卻突地黯然了。

    又有一輛車從道路盡頭緩緩駛來,車燈晶亮,蘇玲坐在副駕駛座上,兩頰暈紅。

    “對不起,這麽晚還讓你送我過來,我姐說今天一定要見我。”

    “她一定是想為你慶生。”

    蘇玲還要說話,但雙目突然看到立在小區門口的那兩條人影,整個人都一僵。

    “怎麽了?”莊濤問。

    路燈將麵對麵立著的蘇薇與大雄在地上拉出黑色長影,隨著車子的駛近,像是要蓋上蘇玲的臉。

    蘇玲咬住嘴唇,莊濤也看到了,開口道:“那不是蘇薇嗎?她在跟誰說話?”

    “莊濤。”蘇玲突然開口,“我們走吧。”

    莊濤挑眉。

    蘇玲看著他,極力避免眼角餘光裏看到的那兩個人影,聲音裏有著不為人知的顫抖。

    “不用打擾我姐了,今晚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chapter07誰與誰的朝朝暮暮

    現代人的問題是,與工作夥伴在一起的朝九晚五,遠比與愛人在一起的時間來得有保障。所謂朝朝暮暮,究竟是誰與誰在一起?

    錢多多正式迴到工作狀態中去,令許飛喜憂參半。

    喜的是,過去那個神采奕奕的錢多多迴來了;憂的是,兩個人都忙碌,那如何保證見麵的時間?

    是以兩個人能夠在一起的時候,男人就有些抱怨了。

    周末許飛與錢多多有了一次久違的短途旅行,兩人開車去了趟上海周邊的水鄉小鎮,其實已經計劃了很久了,但許飛有時間的時候錢多多在公司加班,錢多多空下來的時候許飛卻分身乏術,好不容易能夠成行,兩人卻一路都沒能說上幾句話。

    開車的當然是許飛,

    電話接了耳機,一路都沒有停過,過收費口的時候按下車窗拿卡,卻因為又一個突然打進來的電話耽誤了幾秒鍾。

    高高坐在崗亭裏的小姐便不耐煩了,說了聲:“過不過啊?”

    許飛摘了一邊的耳機,抬起頭來對她笑,說了聲:“不好意思。”又伸手去接那張卡,小姐一時不防,刹那間漲紅了臉。錢多多一直在旁邊用手機迴郵件,這時也抬了一下頭,然後歎氣了,在車子重新起步的時候說了句:“禍水。”

    許飛便笑了,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來,一把攬住錢多多的肩膀,在她的小聲尖叫中將她拉過來,用力地吻了一下。

    “看前麵!高速公路!”錢多多驚笑著推他,手機都丟到座椅下麵去了。

    鈴聲響起,錢多多把手伸到座位下去摸,終於將手機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卻沒有立刻接起來。

    “怎麽了?”許飛一邊開車一邊看過來。

    “沒什麽。”錢多多掩飾著自己那一刹那的遲疑,把電話放到耳邊說話,“喂?”

    黎東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來:“多多。”

    “有什麽事嗎?今天是周六。”

    黎東笑了,“周六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我在休息。”

    “和許飛一起?”

    “到底有什麽事?”錢多多不耐煩了。

    “是這樣,市場部交上來的新產品發布會的計劃書有點問題,想要和你溝通一下。”

    錢多多想一想,“給我郵件,我馬上處理。”

    黎東還想說什麽,錢多多已經說再見了。

    “誰?”許飛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上司,說計劃書有問題,休息日還奪命追殺我。”錢多多握著手機迴答他。她一直都沒有告訴許飛黎東與她在同一個公司,一開始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後來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時機是合適的。

    許飛笑笑,這一點他與錢多多算是同一類人,休息日的工作都是家常便飯,聽她這麽一說,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所有向現任男友談起自己前任男友的行為都是愚蠢的,尤其是那位前任男友還剛剛向她提過想要往日重來。

    錢多多不認為黎東是個死纏爛打的人,她與他曾經在新加坡共事,戀愛,後來又分手,是她一心要迴上海接任她的市場部高級經理職位,而他的迴答

    是他不能離開新加坡。分手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床上緊緊擁抱,他叫她的名字,“多多,多多。”而她清晨即起,拖著行李箱一個人去了機場。

    之後他們在沒有通過消息,至於結果,結果就是一封大紅請柬寄到她的桌頭。

    都說一個男人最真實的狀態不是與女人熱戀的時候,而是在分手之後,如果這句話是真的,那麽黎東此人說話算數幹脆利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決定結束一段關係是說話算話的,那現在他決定重新與她開始也就不會是個玩笑。

    還用得著其他的證明嗎?他都辭去新加坡的工作隻身跑到上海來了,一想到黎東那天對她說“是嗎?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時的表情,錢多多後頸的汗毛就會突然不受控製的站立起來。

    可她舍不得那份工作,錢多多知道一個三十歲將要結婚的女人在職場上的價值——沒有正麵價值,隻有無限負。她不想再迴到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待的求職噩夢裏去,而且b&g的團隊年輕而有活力,她在那裏工作感到極富樂趣與挑戰性,現在做的如魚得水,根本就不想離開。

    錢多多不認為自己會對黎東舊情複燃,但她不能控製別人的想法,黎東說他會公私分明,確實,他在公司裏與她保持了完美的上下級關係,這也是讓錢多多能夠留下來的根本原因之一,但對她來說,黎東的一舉一動都給她帶來了困擾。

    她加班的時候,黎東辦公室的燈必定也亮著,他告訴她他在古北小巷發現非常正宗的肉骨茶店,錢多多說她沒興趣,但到了晚上就會有外麵被送到她的桌上,正是那家的肉骨茶。

    她去見客戶,往往是與他一起,錢多多質問過多次,但黎東分管市場與銷售部,公司裏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有次錢多多的車在高架上爆胎,黎東居然二話不說蹲下去就給她換了,四月的天,天上還下著雨,錢多多打完報修電話之後下車給他打傘,旁邊有很多放慢速度開過的車子,還有無聊的人按下窗說女朋友不錯哦!錢多多惡狠狠地瞪迴去,低頭卻見黎東滿手油汙還對著她笑呢,三十多歲的男人,笑起來帶著得意洋洋的味道,確實很吸引人。

    “多多,到了,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車早已下了高速,許飛打方向盤,將車轉入小鎮門口的停車場裏。

    “啊,沒有,到了?那我們快進去吧。”錢多多將手機塞進口袋裏,笑著迴答他。

    黎東算什麽?她身邊已經有這隻貓科動物了。

    話說到這裏,錢多多的電話又響了,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眉頭一動,就說了聲:“我先下去接個電話。”說完,就率先推門下了車。

    留許飛一個人在車裏,一邊熄火,一邊看著錢多多站在車外的背影微微皺眉。

    多多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最近他都覺得她有事瞞著自己。自從錢多多到新公司上班之後,越來越多的在他麵前走神,她甚至有電話不能在他麵前聽。他自問並不是那種身邊人事無巨細都要了如指掌的無聊男人,但錢多多這樣當著他的麵避開接聽一個電話,無論它的內容是什麽,都讓他感到異樣。

    這天許飛與錢多多還是按照原計劃將小鎮逛了一圈,但兩個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多看對方一眼,像是在揣測對方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周一早晨,許飛路過市場部開放辦公區的時候便聽到裏麵的笑聲,才八點半,辦公室裏人還沒到齊,幾個姑娘嘰嘰喳喳地圍在一張桌邊,笑聲傳得很遠。

    “哇,那時候你就這樣啊?”

    “多多姐,我看到多多姐了。”

    又有人抬頭看到他,立刻就叫了聲:“許總。”

    許飛剛進中國公司時便是市場部總監,與這群姑娘私交一向不錯,聽到招唿就走過去答應了一聲,還說:“叫kerry就行了。”又隨口問:“在看什麽?這麽熱鬧。”

    “在看小欖電腦裏的照片呢,她藏了好多,好幾年前的都有。”

    許飛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正顯示的是一張數人的合影,明顯是在某次區域會議上,後麵還拉著公司的橫幅,他就笑了,指了指照片上的錢多多,“多多也在。”

    誰都知道許飛與錢多多是一對了,小欖笑著補充:“對啊,那時候多多姐還在新加坡工作呢,迴上海開會的時候拍的。”

    許飛又看了一眼,突然眉頭一動,“黎東?”

    旁邊人驚訝:“你認識黎總監?”

    有嘴快的人還跟了一句:“黎總監和多多姐那時候還在談戀愛呢。”

    那人立刻被拉了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許飛臉微微一沉,小欖最先反應過來,一邊關電腦一邊推其他人,“上班時間到了啊,快迴座位去。”說完再迴過頭來,許飛已經直起身子,對她點了點頭便轉過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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