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裏,他一把將手中的刀狠狠劈在菜板上,甕聲甕氣地道:“既然娘這麽不稀罕我,那分家算了,我們大房分出去!”向婆子先是被他這惡狠狠的眼光給嚇了一跳,但聽清這話,瞬間跳腳:“向大根,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我和老頭子這麽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到,你現在倒跟我鬧起分家來了,你這是大不孝你知不知道。”“我十七歲就去當兵,如今已經快二十年,養育之恩,該還的也還完了,爹娘也養了二弟三弟三十多年,也該他們去當兵為償還二老的恩情了。”向婆子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怎麽跟老二老三比的”話音剛落,就被門口一個聲音喝止住:“大晚上吵什麽吵,兒子晚飯沒吃你不知道要弄飯,這會兒卻來廚房吵吵嚷嚷的,有你這麽做母親的嗎?”向婆子看著門口的老向頭,不甘心地把心中的憤恨給咽了下去,但仍不依不饒地道:“你聽聽這逆子說的什麽話,他想分家,我們兩口子都還活得好好的他就想分家,這不是咒著咱們死嗎”“讓你住嘴你還說,”老向頭一臉鐵青走上前,伸手就往向婆子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大巴掌,“婦道人家一天胡胡咧咧,搬弄是非,還不趕緊滾迴屋睡覺。”向婆子被扇得腦子嗡嗡嗡直響,還想說兩句,但又被老頭子狠狠瞪了兩眼,這才不甘心地退出門去。第9章 向大根臉色才稍微緩了緩道:“爹,你也看到了,娘她是怎麽對待秀芳和孩子們。我傍晚迴來,二房三房有肉有幹飯吃,我的孩子卻喝白粥野菜,沒油沒鹽,往日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娘幾個就是過著這樣的日子,我不服,大不了不一起過了。”老向頭虎著臉道:“說什麽呢,你娘不過是因為心疼銀子這才說了幾句重話,你是她兒子,她能對你壞到哪兒去,這幾年到處都在鬧災荒,家家戶戶都是這麽過日子,白粥地瓜加野菜,能吃肉的沒幾家人,這臘豬頭肉本來就煮著要端去跟大房一起吃,這不碰巧你迴來了還沒來得及端出去,你娘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鑽錢眼裏邊了,這不你把銀子弄丟了,才鬧了一通,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還跟婦道人家置氣。”熊氏在一旁聽著,就知道丈夫一對上公公肯定沒轍了。不隻是大根,就算是她,也沒能從這老頭子手下過上幾招,老太婆尖牙利嘴張口罵人還能迴幾句,老頭子平日不言不語,全靠老婆子那張嘴說出了他心底的話,老婆子說不動了,他這才不聲不響從後頭冒出來,冷不丁來一個悶棍。果然老向頭這話一出,向大根一時候就不知道怎麽反駁了,隻能拿梨花的事情來質問他:“梨花又是怎麽迴事,你們怎麽能趁著我不在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這是聽的誰胡說八道,誰能對自家孫女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虎毒尚不食子,梨花一貫貪吃,自己跑城裏去了,她腦子簡單被人給哄騙了,迴來怕被罵,就把罪名安在老婆子身上,你別隻聽一家之言,寒了老父母的心。”一旁正在生火的梨花不服氣道:“我可沒說謊,剛剛奶當著你的麵都能說出那樣的話,爹你是信我還是信他們?”向大根站在那兒不說話。老向頭看著梨花,眼底晦暗不明,很快又轉頭衝著向大根道:“父母在不分家,以後分家的事情不要提了,這事若是傳出去,咱們老向家怕是要落下笑柄,更何況朝廷有令,兒女不能提分家,不然是要坐牢,你是我兒子,我可舍不得你去坐牢,這事以後就甭提了。”這話說出來,明麵上是為大根好,可威脅的意味卻撲麵而來,大根隻覺得眼前的父親如此陌生。但朝廷律令的確如此,他實在無話可說,隻得道:“分家的事我就暫時不提了,不過爹還是看看讓二房和三房家出個人頂我去當兵吧,這二十年我也幹夠了。”老向頭歎了口氣道:“老大啊,不是爹不願意,實在是大房不是讀書的料,二房有三郎和五郎,三房有你三弟還有二郎,這幾個孩子天資聰慧,老向家以後就靠著他們了,若是有朝一日能中個進士當個大官,咱們家就能脫籍,不再受這恩軍製的束縛,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啊。”向大根搖了搖頭:“二房或是三房就算能出讀書人中進士,那也隻能二房和三房能脫籍,可我大房還是世代都要繼續當恩軍,與我大房無關,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負擔二房三房的責任?”“大根你是糊塗啊,要是二房三房有人能做大官,到時候幫大房脫籍不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嗎,你何苦心眼子太小。”向大根嗬嗬了兩聲道:“我不敢指望那麽多,卻不說三弟念了那麽多年的書也不過是個童生,等他考上進士得等到什麽時候,我等不起,而且我也有兩個兒子,我也能送他們去念書,將來誰能高中還說不定。”老向頭搖了搖頭:“不是我不願意送大牛二牛去念書,是先前村裏的教書生給測過兩個孩子的天資,都說他們資質平平,將來也念不好書,這才作罷,你看梨花那樣子,大牛也是憨傻三拳打不出一個屁,二牛稍稍好一些,但姐弟幾個也是差不離,還不如把機會讓給二房三房的孩子。”向大根每提出一個問題就被老向頭給堵迴來,心裏憋屈得不行,如今自己的幾個孩子又被老父親明說愚笨,心裏更是氣不過,道:“就算我們大房的孩子念不好書,二弟和大郎都不念書,也可以輪換去當兵了,為何非要指定我去當兵?”老向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們老向家的祖訓,服恩軍都是由大兒子承擔,祖訓如此,爹也不想破了這個規矩,而且你是家裏的老大,理應愛護弟弟子侄們,怎能為了自個兒處處計較。”熊氏低著頭站在一旁,聽到祖訓這兩個字,心裏拔涼,每次到最後關頭都是拿這兩個字扣下來,沉甸甸地壓在大房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上哪去說理也說不成。違背祖訓的罪名,那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再加上老兩口夫婦和大房二房上下兩張嘴皮子,大房一家子的名聲能臭到方圓百裏之外。不說大根沒長反骨,就算他真有,那也得顧及著孩子們,如今幾個孩子都大了,若是任由名聲爛下去,將來還怎麽給大牛二牛說親,梨花杏花也別想找到什麽好人家。向大根徹底沒話說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燒一樣,可他又說不過他爹,隻得煩躁道:“分家的事情暫時不說,但我們大房往後的夥食得和其他兩房一樣,有肉也要分著吃,不能你們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老向頭道:“那是自然,家裏一向如此。”“還有,梨花的親事,必須由我親口應允才做得數,否則別說繼續給家裏服兵役,就算我拚了這條命也定要讓老向家從今往後雞犬不寧!”老向頭神情微閃,卻仍一臉正色:“你是那丫頭的父親,她的親事自然得由你說了算,你就放心吧。”向大根能放心才怪,他如今也算是徹底明白了,大房這些年是怎樣的處境,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自己這一家子被父母給吃得死死的。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但如今知道了,如何能安得下心來。難的是這次迴來不過三天假期,等後日又得趕去軍營,不去就得按逃兵處理,家裏這些事也隻能從長計議。心裏這麽想著,隻得壓著不快道:“兒子明白了,不過兒子實在餓得緊,要先弄晚飯吃,爹是留下來跟我一起吃還是去歇息。”老向頭此時已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一臉慈愛道:“你難得迴來,我就不打攪你和孩子們親香了。”說完背著手出了廚房去。熊氏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歎了口氣道:“看來這個家是分不了了。”向大根內疚道:“都是我沒本事,也連累你跟我一起受罪。”熊氏搖了搖頭:“我在家裏倒也還好,隻是你在軍營就苦了你了,眼下不用打仗還好,要是打起仗來還不知道你得遭什麽罪呢。”向大根安撫道:“沒事,看著幾年的光景是打不起仗來,就當是去軍營找活兒做,不過你放心,往後的軍餉我自己留著,將來給咱大牛和二牛娶媳婦用。”熊氏聽了這話自是高興,但仍擔憂道:“到時候爹和娘問你要你怎麽說?”“隻要不想給,理由多了去了,像我們軍隊裏的那些人,軍餉拿去喝酒了,一年到頭就沒能拿幾個錢迴家,反過來還得家裏麵貼錢給他們去當兵,是我這些年太傻了,隻想著把錢攢下來迴家,你們也能有好日子過,不舍得吃不舍得喝,連生病都不舍得買藥,卻沒想到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子,我的媳婦孩子一個銅板都沒花到,你說我圖的啥。”熊氏一聽鬆了一口氣:“眼下你看得清這些,我也知足了,以前就老擔心著你覺得我在家帶不好孩子,也不孝敬父母,這些年來也連嘴都沒跟他們頂過。”“真是難為你了。”向大根心裏內疚得不行,剛認識熊氏那會兒,她可是個潑辣的小娘子,可進了向家的門,這些年來因為他一直委曲求全,活生生把人給折磨成這個樣子。“沒什麽為難不為難的,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過孩子們也大了,能幫了不少忙,就是和你聚少離多,孩子們一年見不上爹幾次麵,每每逢年過節,總是沒別家的孩子那麽開心。”向大根低下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我想想辦法,今年再問幾天假期,等下次迴來想辦法讓二房三房出人,實在不行還是得分家,就算坐牢也好過一輩子被套在軍營裏邊。”熊氏哪裏舍得丈夫坐牢,但見他開了竅,心裏止不住歡喜,看著燒的水開了道:“你忙活半天了,肉切好了嗎?”向大根咧嘴一笑:“好了好了,我把半個豬頭都切完了,一半鹵了一半炒,一會兒端過去,把孩子們都叫起來吃了再睡。”梨花把他們的話都聽在耳朵裏,見到父親幡然醒悟,也覺得開心不已,前前後後跟著一起忙碌。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飯菜做好,一家三口把這些飯菜一股腦兒全端去了西屋,把大牛二牛和杏花叫起來,關起門來大吃一頓。熊氏又跟向大根咬了耳朵,把昨晚上梨花從廚房偷來豬蹄和大腸的事和丈夫說了,向大根瞪大了眼睛,看著梨花的眼睛滿是欣賞。“大丫這膽子可比我強多了,就該這麽著。”他還擔心著自己後天就要迴軍隊了,到時候留著母子幾人在家怎麽辦,說不定又和之前一樣被向婆子和二三房吃得渣都不剩,女兒如此有本事,讓他覺得稍微安了心。熊氏笑道:“梨花自從昨天從城裏跑迴來後,力氣都大了許多,今早還逮了幾隻兔子,放董寡婦家裏,下次還能再吃一頓。”“好孩子,幹得好,往後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娘和你弟弟妹妹,直接拿拳頭掄上去,幹就完了。”“是爹。”梨花笑眯眯地應道,原本還怕父親因為這兩天的事情說她,沒想到還獲得了一波支持,那她就沒什麽顧慮的了。向大根看著梨花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腦子裏突然劃過一道念頭,直起了身子,盯著自家大女兒問道:“梨花,你老是告訴爹,傍晚我迴來,你挽著我的胳膊,那銀子”梨花笑嘻嘻地從懷裏掏出一物,在他跟前晃了晃。向大根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那不正是他裝著三兩銀子的小布袋嗎!向大根好半天才迴過神來,隨即欣喜若狂。“梨花,你真是爹的好女兒,哈哈哈,妙啊妙啊想我向大根在軍中二十年,訓練了那麽多年,居然連你這小賊什麽時候動了我的荷包都沒有察覺,不愧是我的好女兒,值了值了”熊氏見到丈夫這個樣子,笑笑著給他夾了一塊肉道:“這下你相信梨花說的,被人拐了又自己跑迴來的事了吧。”向大根搖了搖頭:“信的,梨花從來沒說過謊話,是我嘴笨說不過他們罷了,不過我原先想不通這孩子是如何逃出生天,如今看來,我女兒也並非是個軟柿子。”第10章 第二日早上醒來,熊氏穿戴整齊,等著吃過早飯後就要下地去幹活。向大根道:“秀芳今日不下地了,我難得迴來一趟,讓孩子們今天也歇息一天,待會兒我帶你們去村裏轉轉。”熊氏自無不可,應了下來。另一邊,老三媳婦一大早起來就忙不迭地去廚房東翻西翻,隨後風風火火就去找向婆子。“那半個豬頭,還有半袋米都給吃沒了。”老三媳婦添油加醋道。向婆子一聽米被吃了半袋,還有豬頭也吃光了,頓時火冒心頭,蹬蹬蹬地要往外跑去質問熊氏,卻被老向頭一把喝住。“你又要去幹什麽,昨晚上我好不容易把他給勸住,你這一去又要壞事。”向婆子氣咻咻地道:“才迴來一晚上就吃了半袋米和大半個豬頭,照這麽下去,這個家遲早要被他們敗完。”老向頭瞪了她一眼:“就這幾個人能煮幾碗米,豬頭也是我看著切的,平日咱也這麽吃,你要是連這點也舍不得,到時候他要是被激怒堅持讓老二去服兵役,我看你哭都沒地兒哭。”向婆子被丈夫一頓罵,隻得將滿肚子的火氣給壓下去。老向頭又瞟了一眼老三媳婦道:“這幾天他們吃什麽就由他們吃去,早上粥也煮得稠一點,別往裏邊加水了,等老大走了再說。”老三媳婦趕忙點頭稱是,這才迴了廚房熬粥。直到早飯上桌,熊氏看著明顯比往日稠了幾倍的白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丈夫。杏花和二牛也忍不住歡唿雀躍,說今天的粥終於可以吃飽飽了。向大根看著妻子和孩子的反應,又心酸又慚愧,心酸的是他身為長子卻不討父母喜歡,連帶妻子和孩子也跟著不被父母所喜,飯都吃不飽;慚愧是以往他明明知道孩子吃不飽飯,一個個瘦骨嶙峋的,隻當是這年頭光景不好家家如此也沒放在心上,這麽多年了,竟不知道妻兒過的是什麽日子。正吃著飯,向婆子就過來,衝著熊氏道:“老大媳婦今天帶孩子們去把獨峰下邊那地兒豆子給收了,老大你也別閑著,架梯子上房去把堂屋上頭的屋頂給補一補,上次下冰雹把邊上那一塊給砸爛了。”向大根扒拉著碗裏的粥道:“那不成,我今早答應過秀芳和孩子們今天要帶他們出去逛,你讓老二弄。”向婆子一聽不高興了:“老二哪會弄這些,他做不穩妥,還得你來。”向大根搖了搖頭:“我平日在軍隊日日不得閑,迴來就想休息兩天,要是老二嫌屋頂不好修,那他去當兵,我留家裏修屋頂下地幹活就是。”“你”向婆子氣得胸口疼。這時老向頭也走了過來,吧嗒地抽著旱煙,道:“讓老二去修,老大難得迴來,多休息兩天。”向婆子惱怒道:“老二哪做過這個活”“行了行了,他不會就找隔壁的老李頭幫忙,讓老大休息兩天。”向婆子被丈夫瞪了兩眼,隻得閉上了嘴,但又不甘心地衝著熊氏道:“下晌要把那兩畝地收完,太陽大,豆子放久了爆在地裏可不行。”還沒等熊氏開口,向大根就道:“娘沒聽到兒剛剛說的話?兒要帶媳婦孩子出去逛,媳婦去幹活我帶誰去?”“你休息歸你休息,你媳婦又沒在外頭當兵,家裏總得有人去幹活。”一旁的梨花將筷子往桌麵一放,氣唿唿地道:“三叔和二郎在城裏念書就算了,二叔二嬸三嬸可都閑著,大郎哥他們也總有空,為啥非得我娘去?奶,你就是不喜歡我爹和我娘,什麽重活累活都丟給他們幹。我就不知道了,憑啥都是一個娘生的,你咋就這麽偏心呢?難道我爹是撿來的?”這話一落地,向婆子頓時心頭一跳,臉色大變,鼓著一雙眼睛齜著牙,尖聲罵道:“我什麽時候偏心了?老大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活不都是老二一家在幹?如今你們仗著老大迴來,一個個搬弄是非嚼舌根子,這是想離間我們母子嗎?簡直就是不肖子孫!像你這種不孝的人,就該抓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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