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護從丹陽峰帶迴來好消息:羅氏咽下了這口氣。沒幾天,羅珅就帶著一大批族人和昏迷的羅璟,從哪來迴哪去了;羅宇也沉寂下去不再鬧事。霍青結丹以後的第一個大風波就算告一段落。


    霍青迴了趟青葉峰,在韓先生麵前,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道出。


    起因自然是洛陽會館想涉足煉器生意,以羅宇的馬槊為噱頭,實際上是好幾個羅氏大匠和煉器宗師做支撐,實力強勁。接著父親將危機中的萬寶樓交予他管理,向陽順勢找上門來。向陽有些誇大了萬寶樓的虛弱,他對此心知肚明,但為了爭取向家的支持,還是去找羅氏攤牌了,說了一些狠話。


    然後就是羅氏商隊遇襲,羅氏雙頭之一的羅璟重傷昏迷,另一個羅珅噤若寒蟬,羅宇在草市發瘋。父親召集他和大哥商議,結論是越人作祟,需要安撫羅氏。剛好蘇氏同意結盟,就讓蘇護前去和談,最後皆大歡喜。


    紛爭散去,各方目光都轉移到尋找襲擊羅氏商隊的賊人上來,以現在霍山對越人的掌控,應該遲早會水落石出。如果不是大哥做的,他倒真想看看賊人是誰。


    整個過程雖有巧合,卻無明顯疑點。除了新野峰上的那次商議...大哥一個勁的把禍水往他身上引,還好理解;但父親的態度有些模糊,和以往大相徑庭,是不是隱瞞了什麽內情?也許僅僅是想捧蘇姨娘...


    迴頭來看,這次風波最大的贏家就是南陽蘇氏了。不僅蘇護入駐萬寶樓,拿到了羅氏流血都沒拿到的煉器資格,蘇麗莎還直接掌控了靈丹閣。還好蘇氏已是他的自己人。


    韓先生似乎不這樣想。


    “靈丹閣被奪是一個不好的信號,”韓先生皺眉說道,“門主有借霍少製衡大公子之意,也有借蘇夫人製衡你們兩兄弟之意。”


    “可她在霍山沒有根基,”霍青不以為意,“她的侄女蘇雅,還會成為我的道侶。”


    “門主就是她的根基。”韓先生說道,“在霍山,天大地大,門主最大。霍少現在最要做的,仍是影響門主的觀感,增強門主的信任。”


    “這是自然。”這和霍青想的一樣,“現在父親最在意的,就是和蘇氏的結盟,以及萬寶樓的發展。沒有誰比我更適合統率此事,居中協調了。我需要專注於此,作出一番成績來。”


    “還有一條最關鍵的...”韓先生提醒道。


    “還有?哦...”霍青想起來了,“一切以霍山的利益為先。”


    “不是霍山,是霍家。”韓先生嚴肅指出,“我早跟你說過,一切以霍家的利益為先!”


    “有什麽區別...”霍青猛然想起父親對自己的責備和對大哥的維護,他當時怎麽也想不通,現在猛然醒悟:“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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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個月,萬寶樓在蘇氏的配方和煉器宗師支持下,很快有銀鱗胸甲、玄鐵劍等高階護甲、法器產出,遠銷夷陵和黃鶴坊市,甚至返銷南陽。


    “幹得好!”


    新野峰上,霍光當著霍同的麵,狠狠誇獎了一番霍青。“青兒以前在靈丹閣就做得不錯,現在萬寶樓的事務也能上手,你這個大哥要替他高興嘍。”


    霍同笑著稱是。


    霍光吩咐霍青:“下一步的目標,就是培養自己的煉器人才。那個羅宇,也可以試著招攬一下,不要讓他被蘇氏搶去了。”


    霍青領命離去。


    霍同見弟弟的身影走遠了,才開口道:“二弟和羅氏過節甚深,父親怕是找錯人了。”見霍光眉頭皺起,他又說道:“這次事情解決,主要有賴於父親威名遠播,蘇護主動來投。有萬寶樓和蘇氏聯手,羅氏想不屈服都不行。”


    “話不能這麽說,畢竟大家都在霍山,能和氣解決還是和氣好一些。”霍光說道。


    “以羅氏吸引蘇氏結盟,迴頭再以蘇氏來安撫羅氏,父親這一招借力打力,簡直是出神入化!”霍同繼續恭維道。


    霍光也禁不住得意起來。“要是按以前的路子,想把南陽打開一個缺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吩咐道:“接下來就要安撫羅氏了。不管羅寅結嬰成功與否,在他迴來之前,兩家的關係要修複如初!”


    霍同拱手稱是。


    霍光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道:“襲擊羅氏商隊的賊人,查得怎麽樣了?”


    “稟父親,”霍同頭也不抬,“確是江南的一夥越寇所為,這夥人並無名號,兒子已將他們斬盡殺絕,未留痕跡。”


    “和以前一樣,就這麽通報四大家族吧。”霍光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霍青問起,也這麽說。”


    “遵命!”霍同這才抬起頭來,“這趟黃鶴坊市那邊損失不小,可憐我做了惡人,二弟來摘桃子,就連蘇姨娘也有收獲...”


    “你想說什麽?”霍光皺起眉頭。


    “無論父親交給二弟怎樣的重任,兒子都沒有怨言,但蘇姨娘畢竟不是霍家人。現在萬寶樓倚靠蘇氏甚多,靈丹閣也到了蘇姨娘手中,我怕她心地太好,被人利用...”


    霍光冷哼一聲:“你是在質疑我處事不公?”


    “兒子不敢!”霍同又將頭埋了下去。


    “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比誰都膽大,又比誰都膽小!”霍光教訓道,“你的那些手段,特殊時刻拿來用用就罷了,不要掛在嘴邊,也不要輕易再用!”


    霍同尷尬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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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野峰上的人來來往往,直到晚間才有片刻寧靜。一對人影斜坐在底層外台階上,正是霍山主人霍光和新野峰主人蘇麗莎。


    霍光想著日間的事,忽然說道:“相比青兒,霍同似乎對你更為忌憚。”


    蘇麗莎正依偎在霍光懷裏,聞言抬頭,輕聲問道:“今日大公子提到我了?”


    霍光心情甚好,揶揄著告狀:“他質疑你的功勞,還說你心地好,易被利用...”


    蘇麗莎輕笑道:“毫無疑問,這是善意的忠告。”


    “其實蘇氏和霍山結盟,你居功甚偉,可你偏要隱瞞不提。”霍光歎了口氣,“有時候我覺得,你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太低了。”


    蘇麗莎昂著頭,皎潔的月光映在她姣好的麵容上。“我不希望你們父子之間,有什麽芥蒂。”


    “我是沒有,但霍同一定有。這個兒子是我教出來的,他的個性我最清楚。羅寅曾評價他:色厲而膽薄,沒有說錯。其實,你做了這麽多,他不會領你的情;相反,你隻要對他強硬一些,他便會尊重你許多。”


    “我懂你的意思,他目前還對我造不成困擾。”蘇麗莎笑道,“我做事喜歡留有餘地,隻是想讓自己和其他人都舒服一點。”


    “你打算怎麽管理靈丹閣?”


    “不是說好不談正事嗎?”蘇麗莎嗔怪了一句,還是迴應道,“無為而治嘍。”


    “無為?怎麽個無為法?”


    “無為就是沒有法,好比陳氏那樣。”蘇麗莎重新依偎迴霍光懷裏,賞月觀星。


    霍光追問:“你是說陳氏不管靈丹閣,也是無為而治?”


    “好啦,你總是這樣!”蘇麗莎嗔怪道,“你總是想得太多,第二天又給推翻。”


    “好吧,好吧,不談了。”霍光求饒道,“賞月,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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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蘇麗莎就到了漢陵峰草市靈丹閣。葉玉嬋得到命令,已在此等候。


    “我無意過問靈丹閣的日常事務,大家原先怎麽做的,今後繼續怎麽做便是。你隻需每月月初,來我新野峰報告一下上月發生的事即可。”蘇麗莎說。


    “閣裏其他的管事和夥計...”葉玉嬋問。她也隻是管事之一,以前霍青當閣主,她可以大包大攬總攬全局;現在換了閣主,她得收斂一些了。


    “其他人都聽你的,而你,隻用聽我的。”蘇麗莎似乎很有把握,掌握住對的人,靈丹閣就不會亂。


    葉玉嬋長出了一口氣。起先聽說靈丹閣要換主人了,她就做好了卷包袱走人的準備。但霍青傳話來,說是新閣主會繼續倚重她,她隻用像從前一樣辦事即可。她心裏忐忑,要是有可能,她也不想離開靈丹閣。


    在靈丹閣這些年,她不僅熟悉了所有的丹方和煉製,還管理著好幾座靈山規模的靈植,修為突飛猛進,距築基後期隻有一步之遙,甚至結丹也未必沒有可能。另外,包括鍾化在內,她還調來了很多黃鶴門的弟子當夥計,算是變相幫父親培養靈植和煉丹人才。


    “我對你的要求隻有一個:公私分明。”蘇麗莎吩咐道。


    “怎麽算公私分明?”葉玉嬋疑惑的問。幾個月前,她還曾要求霍青公私分明。


    蘇麗莎沒有解釋,隻是說:“你心底無愧即可。”


    葉玉嬋想,我雖然用了黃鶴門弟子當夥計,卻從未利用職權給黃鶴門輸送利益,這點心裏無愧。但她又猛然想起,蘇麗莎正是霍青的聯姻對象蘇雅的親姑姑,會不會聽過她和霍青的傳聞?這個“公私分明”會不會是意有所指,意在警告?


    忠於職守,不謀私利是為公?謹記身份,不越雷池是為公?遵守自己的婚約,不破壞他人的婚約是為公?


    看著笑意盈盈的蘇麗莎,葉玉嬋默默的想:倘若我心裏有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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