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要離開洛陽前,羅洪召見羅宇父子、羅璟、羅珅到他的狼頭山洞府談談。羅剛也少見的出席了,坐在他父親羅洪身側,一副笑眯眯的聽話模樣。羅宇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羅洪說道:“我兒羅剛有意出去曆練,這趟就跟你們一起去南疆吧。”


    羅宇驚訝的看了過去,羅剛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眼中卻閃爍著點點寒芒,睨視著自己。他還當我是以前那個不敢反抗的少年,羅宇想。


    “不行!”羅宇忽然說道。


    羅剛眼中的寒芒消失了,變成了驚訝,繼而是憤怒,隻不過臉上還在笑著,想必憋得很是辛苦。羅宇直視著他,心中大快。


    “賢侄這是為何?”大伯羅洪的聲音響起,四平八穩,聽不出有什麽情緒。


    羅宇這才發現堂中眾人都在看他:羅剛一臉戲謔等著看他笑話,連父親也是征詢式的看過來,好像在怪他節外生枝。這種滋味絕不好受,他頂著壓力,硬氣說道:“我不同意!”


    “你憑什麽不同意?”羅剛這下忍不住了,終於出聲問道。


    羅宇還未開口,一旁的羅珅忽然插話:“小孩子鬥氣,是常有的事。不過要是鬥到南疆去就不好了,你們倆還是在這裏握手言和了再去吧!”


    羅璟也悶聲說道:“嘿嘿,羅宇頗有乃父之風啊!”


    “咳咳!”這話讓羅寅和羅洪同時尷尬的清了清嗓子。羅宇奇怪:難道父親以前也讓大伯難堪過?


    “既然這樣,此事就此作罷,以後再說吧!”羅洪下了決定。


    羅宇看向羅剛,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你給我等著!有你後悔的時候!”羅剛撂下一句狠話,就闖出門外。


    “這孩子...”羅洪毫不著惱,笑嗬嗬的說。


    父親留下商談,羅宇獨自迴轉。他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但做得沒錯,要是不當場迴絕掉,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奇怪的是羅璟和羅珅兩位叔父,明顯在幫自己說話,他們估計也是想去南疆做出一番事業,不願被羅剛這個二世祖給攪黃了,以後倒是可以走近一些。


    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前也是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性子,在別人眼中是不是和羅剛沒兩樣?想想在南疆的十幾年,自己確實變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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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羅剛的吃癟,羅宇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一路優哉遊哉到了伏牛山腳下。突然一旁搶出一人,大唿小叫。羅宇待要拔劍,看清了這人身份,大喝一聲:“說,何事!”


    這人正是他們來洛陽那日,在迎客穀負責接待他們的弟子,後來被大伯選了來伏牛山做管事,聽候吩咐。他滿臉驚惶,結結巴巴說道:“剛才來...來了一撥軍士,說是狼...狼爪峰的人,將...將宇少爺您的護衛抓走了!”


    曹威被抓了!羅宇心中一驚,繼而大怒:誰敢抓我的人!他拎著管事的衣領喝道:“狼爪峰在哪?”


    “狼爪峰...是狼頭山一脈...是...少族長的...”年輕的管事渾身顫抖,害怕不已。


    是羅剛幹的!好個少族長!羅宇怒不可遏,提劍就朝狼頭山奔去。他靈氣鼓蕩全身,全力運於腳下,一提一縱,速度快過奔馬。


    一路上,不少族人和弟子見了他殺氣騰騰的樣子,紛紛躲避,他也是不管,心中惡狠狠的想:小時候就和我搶春娘,還讓護衛一腳把我踢傷!現在又公然來抓我的人!不教訓你一次,我就不姓羅!


    一口氣奔到狼頭山腳下,他停了下來。山腳除了上狼頭山的大路外,還有幾條岔路,他不清楚哪一條是去往狼爪峰的。


    “這小子瘋了,我們快跑!”一夥身著獵服的公子哥,像是剛好下山經過,見了羅宇,掉頭就往其中一條岔路而去。


    這些人看著依稀像是那日圍在羅剛身邊的狗腿子,羅宇長提一口氣,就要緊追上去。就在這時,他意識到了不妥。


    狼頭山是族長座峰,時時有軍士守衛,之前他迴絕羅剛之後下山,就見山腳有好幾隊軍士站崗,此時卻不見了蹤影。而且剛才那夥狗腿子正好給他指路,未免太過巧合。想到這裏,他隻覺一股涼氣衝到頭頂,身上冷汗直冒:這搞不好是羅剛的陷阱!要是就這麽闖上山去,可就不是一腳踢傷的問題了!


    他是經曆過被人算計和生死危險的人,此時心中再是不甘,也隻能收劍入鞘,順勢往狼頭山而去,請父親和大伯替他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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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宇在山腰遇見了正在下山的父親。


    羅寅察覺出了他的不妥,忙問道:“怎麽了?”


    羅宇一五一十說了,包括自己的判斷和隱忍。


    “你做得對!”羅寅長長的籲了幾口氣,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狗日的羅洪,怪不得拉住我談個沒完,原來是要方便他兒子給你下套!”


    羅宇見父親身上原本寬鬆的道袍忽然間像被抽幹了氣,幹癟得緊貼在肌膚之上,顯然已是怒極,全身靈氣就要噴薄而出。一會兒,道袍又恢複了蓬鬆,羅寅冷靜說道:“你先迴去守住山門,沒事不要下山,這邊我來處理!”


    羅宇重重的點了點頭。就見父親沒有迴去找大伯,而是轉身朝狼爪峰掠去。


    羅宇迴到伏牛山。年輕的管事還在山腳,見他迴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羅宇懶得看他,徑直去了陶玉珠母子所在的後山,將防禦法陣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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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得太慢,直到天擦黑前,羅寅才陰沉著臉迴來。


    羅宇上前問道:“怎麽樣?”


    羅寅泄氣的說了聲:“這事我們不占理!”又抱怨了一句:“當初我就叫你查明曹威的身份,就沒現在這事了。”


    羅宇悚然一驚,這比羅剛算計他更加難以置信。“曹威真有問題?”


    羅寅點點頭:“他這幾日老跟管事打聽這打聽那,行跡有些可疑,管事就將情況報了上去。現已查明,他體內被種了蠱毒,性命受人威脅,很難說是清白。”


    “他人呢?他自己怎麽說?”羅宇臉色蒼白,怎麽都難接受,自己信任的一個護衛,竟是別人派來的奸細。難道他之前表現出來的英勇和不畏生死都是假的?


    “人已經死了,自斷經脈。我仔細想了,應該是那次護送時出的問題。霍同想讓你去荒原,想知道你們的行蹤,就提前安插了曹威和何進這兩個眼線。何進意外身亡,曹威則得到了你的信任。”羅寅說道,“事實如此,我們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吞。但羅洪父子的處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怎麽一迴事。你以後要多加小心。”


    羅宇細細一想,確實如此。管事報告上去後,他們應該早就知道曹威的問題,卻隱忍不發;羅剛更是將這當做一個誘餌,設好了陷阱讓他跳。他恨聲說道:“此事過後,一定要把那管事趕走!”


    “那人已經被羅洪叫去,在我麵前斃殺了。”羅寅硬邦邦的說道。


    羅宇倒吸一口涼氣,那管事一定是被羅剛收買了來害他,要不然不會這麽快被滅口。他憂慮浮上心頭:“洛陽如此險惡,父親閉關一事...”


    “你放心,此事已驚動了大長老出麵幹預。羅洪和羅剛會馬上閉關,在我出來之前,他們父子二人都不會出關。”羅寅平靜的說。即使自身不占理,但羅剛不知輕重,搞不好是想要了宇兒的命!這已觸犯了他的底線。要不是大長老出麵,他絕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沒理也不饒人,這才是他的風格。


    羅宇愕然。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麽大。再想想,也隻有鬧大,才能自保。誰能想到,羅剛為一己之私,竟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算計他們;而羅洪身為族長,也真敢維護自己的兒子!這下好了,羅剛坑了他爹,也坑了他自己。


    “霍山不見得就比這裏太平。你迴去之後,要記住這次的教訓,對身邊的人多加提防。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理一理他們幹了哪些事、想要什麽、跟你說過什麽。你的每一次招攬,都要注意是否受到了別人的影響。有些人即使現在忠心,不代表以後會忠心...”


    羅寅絮絮叨叨吩咐過之後,就去休息了。他今日既動了氣也動了手,需要好好恢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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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宇站在堂中想了一晚。他一遍遍迴想曹威的言行,一會兒懷疑霧瘴被困就和這有關,一會兒又否定了這種猜測。其實曹威有好幾次舍身相救,也許是已經歸心了,隻是擺脫不了霍同的控製...他隻能這麽想。身邊人出問題,對他信心挫傷極大。


    “別想那麽多,提高修為才是正道。”陶玉珠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側,“你父親在狼頭山大打出手,將族長大殿都給削去一半,這才驚動了大長老。要不然,就隻能自己的委屈自己受了。”


    羅宇這才知道父親還是動手了。父親一出手,非是那個掛著族長虛名的羅洪能應付的,怕是整個狼頭山的修士加起來,也不是對手。還真的非要元嬰長老出麵不可。


    陶玉珠又咬牙說道:“誰能想到他們這麽卑鄙?”她是真沒想到,剛來洛陽就是如此兇險,這以後羅寅閉關、羅宇迴南疆,誰來保護她們母子呢?這件事完全打碎了她之前的所有幻想,麵對生存壓力,她才明白羅宇和毅兒互為“嫡係”的意義。


    羅宇可不管她“豪門媳婦不好做”的哀歎,他又想到了一點:這次的誘餌是曹威,也許當年的春娘也是一個誘餌!前些天在宗廟前,羅剛提及春娘的死,就是在誘自己出手!可是羅剛低估了他的忍耐,低估了他在南疆的改變。有的經曆能讓人成長,可肮髒的環境隻會讓好人變壞,壞人更壞。羅宇恨恨的想著,原本寬容些了的心腸又漸漸變得堅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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