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絮絮叨叨的說著,山下又有靈氣波動傳來。霍青眼睛一亮:“今日這裏很是熱鬧啊!”


    鍾化卻冷哼一聲,重重說道:“原來是丹陽峰少主來了。師姐、霍少見諒,後山還有片靈草要翻土,我先走了。”看來他和羅宇起過衝突。


    羅宇也是剛好在靈藥峰附近,聽說葉玉嬋出關,便急著趕了過來。才上了山,見鍾化轉身就走,他臉色一沉,心想眼不見為淨,也不去管。轉過頭來,見葉玉嬋身邊站著一人,竟是霍青,他失聲叫道:“是你?!”一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語氣,繼而又表現出極度嫌惡來。


    霍青本想結交羅宇,卻感受到了羅宇的敵意。他看了看葉玉嬋變得局促的神色,再聯想到一些謠言,心裏便明白了怎麽迴事:這小子肯定是以為自己和葉玉嬋有什麽。他踱起步來,裝作欣賞靈田裏的草藥,完全不看羅宇,流露出全然的自信。


    羅宇卻停下腳步不敢上前。


    霍青頓時對羅宇有些不恥,這小子似乎對實力差距極為敏感,就像狗兒可以嗅出恐懼。不過他想要團結羅寅,就不好讓羅宇太過難堪,冷哼一聲,很快離去了。


    霍青剛走,羅宇就對葉玉嬋吼道:“你還在和他來往?你知不知道,霍山裏流傳著什麽謠言?”他才在丹陽峰吃了閉門羹,來靈藥峰又受了變相的折辱,簡直要控製不住憤怒了。


    “我今日不想和你吵。”葉玉嬋冷冷說道。


    羅宇發狠的將手中之劍揮向靈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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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楊行也正好來靈藥峰探訪。他上得山來,恰好遇到羅宇從靈田裏出來,羅宇狠狠瞪了他一眼,下山去了。


    楊行見到草廬邊上一片紫色小花,每一株都被劍削成了兩半,眼見是不活了。他知道這紫色小花的珍貴,此刻見葉玉嬋彎腰撿拾,他也上前幫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卻聽葉玉嬋恬淡的說道:“這沒什麽,隻要根基還在,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


    楊行懷疑這話隻是她自己安慰自己。他這次來,本是來和她道別的。


    他和鍾化一樣,閉關了三年,一年前才出關。閉關的第一年,他就消化了假丹,融成內丹,正式進入築基中期。他聽田平師尊說過,進階之後要繼續修煉穩固,就能得到下次進階的感悟和方向。但他繼續閉關兩年,仍舊一無所獲,不得已而出關。


    出關之後發現,李通帶著王喜和宅生去荒原了,說是羅長老安排的曆練。羅長老…現在應該叫師尊了,去了南陽,多年未歸。陸生也閉關了,留下兩個身具靈脈、還未入道的陸氏童子。丹陽峰上現在是陶玉珠當家,這女人給羅長老生了個兒子,是個能修煉的,因此寶貝得很,幾乎不見外人,也不管事了。


    當時葉玉嬋還在閉關,楊行就去黑水峰找霍華,霍華不在,托人帶話給他:要入霍家軍,就從小卒做起。他心有不忿,迴去繼續修煉又無果,這日教兩個陸氏童子教得怒起,便打定主意要去荒原當個小卒子去了。今日來靈藥峰和鍾化辭行,沒想到正遇到葉玉嬋出關。


    葉玉嬋沒怎麽說話。楊行便不再打擾,正式辭行,南下往荒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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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黑水峰,遇到一個當年霍家軍的手下,這人才築基初期修為,已經是伍長了。


    楊行有些鬱悶,霍華當年說得沒錯,他閉關的這幾年,剛好錯過了霍家軍急劇擴張的時期,聽說鄭陽和劉寶都做了都頭,手下率領百十個修士了。他卻要趕著去做一個小卒。


    楊行沿著直道往南,悶頭趕路,時刻保持在烽燧和堡壘的百裏範圍以內。


    不知走了多遠,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四周黃沙漫天,兼有瘴氣,目不視物,靈識也放不出多遠,看樣子是到了荒原深處。他停下修整,靠近一處烽燧,才發現烽燧內並無人值守。他疑惑了:沒人四出偵查,沒人駐守警戒,要是越寇大舉來犯,或是小股滲透進來,要怎麽抵擋?


    還好一夜無事。


    大風吹了一夜,夜空月朗星燦。


    楊行休整完畢,出來隻見,直道兩側的曠野盡頭,似乎聳立著一座座高台,下有村落聚集,這想必就是為改造荒原而築的靈台了。


    挨近了看,靈台夯土或壘石為基,層層築高,差不多有十多層,像是一座小山峰。四周還分布著數十塊規正的靈田,種滿了藍色的靈草,每塊靈田中央都有一座灰褐色的塔狀土堆靜靜矗立,與天上浩瀚的星河遙遙對望。薄薄的靈光在田裏流轉,漸漸聚集在土堆之上,最後匯集到靈台之中。


    這樣一座結合了靈植與法陣的靈台,可以匯集方圓數十裏內的靈氣,支撐數座三階洞府足矣。但還是較丹陽峰這樣的永業靈山差遠了,勉強和他的右峰相當,用軍功去換,似乎不甚劃算。


    但看到一望無際的靈田,他明白過來:這些靈台也許給修士提供的洞府有限,但給凡族提供的土地要廣袤得多,特別適合有龐大凡族需要安置的修士。


    其實,這正是霍光的考量。


    對那些獲得永業靈山無望,又不願被稅賦盤剝的修士來說,靈台是一個經濟而適用的選擇。事實上,金丹修士隻要願意出力,幾乎可以穩得一座靈台;築基修士服役幾年,若是築造橫道或抵抗百越有功,也有機會掙下一座,不夠的以賦稅的方式分多年償還。這將大大調動四大家族和一些散修強者的積極性,投身到築造橫道、抗擊越寇的一線來。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靈台之上飛來一個修士,頗為警惕的拿著武器打量他。楊行明白這已是私人領地,就如霍山中的永業靈山一樣,不容外人覬覦窺探。他不等對方說話,就拱拱手離開了。


    經過別的靈台,有的已有凡民在耕種,都停了手中的活計來看他,也有人跑開去報信;有的直接是防禦法陣招唿。楊行不敢再繼續巡遊,從靈台的間隙間穿行迴直道,就像初到霍山時,從丹陽峰來迴草市,在靈山間穿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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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亮了,竟下起了雪。


    在霍山、黃鶴山,哪怕是江夏,也都是四季如春,暖意融融,沒想到這荒原之上竟下起了雪。薄薄寒氣如影隨形,像無數根手指沿著道袍的空隙處貼近肌膚,緩緩而上。修士不畏寒暑,但冷風及身,楊行還是感覺一身寒意,應是有瘴氣在其中。


    繼續沿著直道往南而行。越往南去,兩側的農田漸少,森林增多,烽燧也有了修士駐守。傍晚時分,他到達陶家堡外圍,見到了霍山這幾年經營的成果--橫道。從陶家堡往東,百裏一烽燧,千裏一堡壘,這條橫道將整座荒原囊括在內。


    他明白了一路為何防禦稀鬆。


    橫道築起之後,百越若要攻打霍山,要先翻越橫道,再經數百座靈台篩過,才能觸碰到霍山。等靈台建造完備,霍山將多出一條長寬均萬裏的防禦地帶,又可隨時動員出一支上千修士的靈台大軍,永絕百越之患。從這裏就可以看出,這些靈台被賦予了隔絕百越的職責,對定居其間的凡族來說,其實並不安全,至少這些年會迎來百越的無數次試探、反攻,就像直道剛建立時一樣。


    他也明白了直道為何近乎荒廢。


    其實是軍力都轉移到新的橫道上來了。以前荒原是雙方拉鋸的中間地帶時,直道是插入混沌的一支利劍;但現在荒原已經全部占領,那直道就成了從霍山到前線的通道,負責運送後勤補給。修士平時不需要補給,比如他這趟趕路,不急著趕著,不過於損耗靈氣,就完全不用服用靈丹,大概兩天時間可以到達陶家堡。但若是急行軍,想在一天內到達,就要劇烈消耗靈氣、服用草藥靈丹補給了。而一旦開戰,還會有傷員要照顧、法陣要補充靈石維持,戰爭可能會曠日持久,就必須保證後勤線路的暢通。


    直道還可以是一條信道。


    霍山可以安排斥候不間斷的往返陶家堡到黑水峰之間,備好驂騑良駒,有急報一天內就能到達。若需要支援,黑水峰集結的軍隊,一到兩天能趕到陶家堡;沿途靈台的力量也可順著直道南下參戰。


    楊行有些詫異自己的思路會如此清晰,或許是研習了《武經總要》的見識。


    到了陶家堡城下,他對前路也漸漸堅定起來:自己以前不就是從小卒子成長起來的麽?現在不妨再經曆一遍。之前的選擇他不後悔,以後也將繼續這樣。若是誰再將他貶為卒子,他就再立功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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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華正好就在陶家堡中。這位黑水軍校尉一身明亮鎧甲,才從一次戰鬥中迴來,臉上還帶著些許疲憊。他見了楊行,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就問起這幾年閉關的收獲,和這一路過來的見聞。


    楊行遂將剛才思考的關於整體防禦、後勤補給和情報信路的想法道出。


    霍華雙眼爆出精光,又將精光斂去,搖搖頭苦笑道:“你該是天生的將領。”


    他想說,你留下來吧。我這裏能衝鋒、懂後勤的不到十個,能計劃、會指揮的人一個都沒有。之前他著意培養鄭陽、劉寶、謝爭,鄭陽和劉寶已被他推薦去另有任用了,謝爭則被羅寅收入麾下。他近幾年就會閉關結丹,此刻是真心想將楊行當做接班人培養。但他也知道,楊行已是羅寅的高徒,肯定是要去羅家堡的。


    於是他說道:“之前說讓你從小卒做起,是你師傅交待給我,對你的一個考驗。既然你來了,就去羅家堡報道吧,那裏有一支霍家軍歸你統領。另外,你以前的所有功勞,我給你兌現成了一座靈台,就去羅家堡周圍挑選一座吧!”


    霍華拿出一塊印有楊行名字的鐵牌,楊行沉默著接過,知道這代表什麽:他再也不是霍華麾下黑水軍的一員了,他已成為一名都頭,將去統帥羅家堡的霍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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