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畔稍作停留,楊行見好幾個門派的隊伍都在此修整,而周氏的坊市已經撤出,寨牆被某個門派占據著。世家宗門都在撤出,但還有源源不斷的散修反而往金雞山上而去。可以預想,此時的金雞山和火燒坪,已經相當危險了,還是早點出去為好。楊行看向隊伍前方的羅成等人,不知道他們在耽擱什麽。


    羅成和劉奇正神色嚴肅的商量著什麽,不時朝楊行這邊看過來,見楊行也注意到了他們,他們便領著一個女修走了過來,楊行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羅成果然帶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葉玉嬋失蹤了!


    怎麽可能?楊行想,以她的性子,不可能甩開同門自己離開的,除非有什麽不得已的考量。而且以她築基的修為,這熊牛穀中,誰能困得住她?


    那個女修是百草園弟子,一直跟著葉玉嬋,她斷斷續續又講了一遍經過。原來葉玉嬋帶領大部隊在金雞山頂結陣駐紮,等楊行他們來匯合,她就在陣中煉丹,沒想到眾多的靈丹和草藥引起了不斷增多的散修的注意。那時散修人數眾多,已經成了氣候,慢慢的,她們被眾多散修包圍了。


    眼看一番爭鬥無法避免,葉玉嬋決定讓大部隊往梁子湖撤退,她自己攜帶大量草藥往火燒坪方向走,引開散修,再找機會迴來匯合。這幾天,大部隊一路走來,遇到零星攻擊都被化解,隻是葉玉嬋卻沒了消息,隻好在這裏等著,直到楊行他們到來。


    “當時有個帶頭的散修,臉上一道刀疤,追著葉師叔去了。”女修驚魂未定的哭訴道。


    是山頂遇到的那群人!楊行咬牙切齒的想,早知道當時把他們滅了算了!不過仔細一想,那個刀疤追葉玉嬋在前,遇到他們在後,應該是沒追到葉玉嬋,才又迴來組織散修進火燒坪。


    羅成和劉奇剛才已聽她說過一遍,對他們來說,這裏越來越亂,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他們要為眾多同門負責,必須帶大部隊離開;但葉玉嬋是築基修士,又是掌門愛女,也絕不能舍下她不救。


    楊行見兩人盯著自己,知道他們的意思。葉玉嬋對他照顧頗多,他斷然說道:“你們帶大部隊先走,我迴去找葉師叔!”


    ----------


    楊行重新踏上金雞山,沿著幾天前和葉玉嬋一起采藥的路線往山頂走,一路上盡量避開人群,一天時間就到了山頂附近,當初遇到霍華的地方。


    他猜想葉玉嬋要麽也在不斷移動,要麽就會躲在當初為煉丹而挖的某個地洞裏隱藏。一路上他探了好幾個地洞,都沒有發現,這個是最後一個了,要是再無收獲,他也要考慮返程的事了。


    楊行伏在樹上,借繁密的樹枝隱藏身形;又調勻唿吸,將外溢的氣息波動壓製到最小;再使靈氣收斂在丹田之中,隻留少量靈識繼續探查。他已將孫池傳授的狩獵技巧運用得十分純熟。見周圍無人,這才慢慢下來,往地洞走去。


    踏入地洞,異變陡生。就在剛進入地洞的一刻,忽然頭頂有塊石板開始塌陷,朝下壓過來。楊行猝不及防,被壓在石板之下,以頸肩抗住,單膝跪地,頓時動彈不得。


    壓在身上的石板不過門板大小、百斤重量,他卻怎麽也推不開。按說以他煉氣後期的修為,頂開上千斤的石頭輕而易舉,可他運靈氣於肩背,頂上石板,卻沒有任何反應,石板還壓得更狠了。


    而且他越掙紮,背上壓得越狠,很快就要被壓得趴下。他一狠心,用血棘頂住石板,撐住瞬息,彎腰縮肩,向前竄出,在石板壓下之前翻滾了出來。


    迴望來路,空蕩蕩的哪有什麽石板?連血棘都看不見了。楊行卻知道,前麵這方寸空間,其實是奪命之地。仔細觀察,那裏稍稍隆起,與周圍地勢還是有些許區別,隻是先前完全沒有想到地洞會有問題,沒有提前發現。聽孫池說過,散修中有精通狩獵技巧的能人,設計的陷阱融和了法陣與地勢,不僅可以輕鬆捕殺妖獸,修士遇到也會防不勝防,死於陷阱之中。


    他自嘲一笑:剛覺得精通了狩獵之道,可以做獵人了,立刻就當了迴別人的獵物。


    忽然一聲厲嘯,一隻山鷹從地洞深處撲出,一對利爪對準朝楊行抓來。


    楊行早已不是當初被嘯聲震暈的雛,鬥爭經驗已是十分豐富。見山鷹帶著厲嘯撲來,他以靈氣運於頭腦與耳部,保持靈台清明,不懼聲波與精神攻擊;隨即不管山鷹撲勢淩厲,隻是一劍刺出。


    山鷹占著利爪堅韌,直接向劍身抓去,立刻被削鐵如泥的飛鶴劍削去一爪;這時它再想要往迴縮,卻來不及了,被一劍斬斷一隻翅膀,哀嚎著跌跌撞撞往地洞深處撲騰而去。


    楊行心想可惜,自己功力還是不夠,要是劍氣再長一點,定能一劍將其斬殺。他順著地道追去,慢慢的到了一處開闊所在,像是一間地下石室。石室中間的空地上,躺著一具黑色道袍的修士屍體,看樣子已死去多時;那隻斷了一翅的山鷹正伏在屍身上,嗚咽了一會兒後就沒了聲息,與它的主人死在了一起。


    這時一個身影從石室一角轉出,驚唿道:“楊行,是你嗎?”


    以靈識探去,這個身影正是他要尋找的葉玉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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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內雖然漆黑一片,但修士有靈識做耳目,在洞中實與白晝無異,楊行有點奇怪,葉玉嬋竟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他一邊答道:“葉師叔,是我!我是楊行!”一邊拿出一張火符,注入些許靈氣,將整個石室瞬時照亮。火符本是他為秘洞學劍而攜帶之物,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葉玉嬋一襲黃杉,身倚著石壁,手捧著胸口。她看清楊行之後,急切的問道:“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你們可是從牛穀中安全脫險了?遇到其他人沒有?”


    看葉玉嬋如故,楊行鬆了一口氣:“我們從牛穀出來,在梁子湖畔遇到了大部隊,聽說你可能還在金雞山上,我便一路找了過來。”楊行將分別後的情形一一道來。


    葉玉嬋這才安心,心思迴到眼前,她指著地上一人一鷹兩具屍體,對楊行吩咐道:“你檢查看看。”


    楊行走近檢查,黑袍修士麵朝下俯臥而亡,屍體已被燒得焦黑,難以辨認,破損的道袍上赫然便有一朵蓮花圖案。一人一鷹死在一起,顯得頗為詭異。他問葉玉嬋:“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我和其他人分開後,為躲避追蹤,就想藏身在地洞之內,沒想到這裏早被人占據。”葉玉嬋指著地上的黑袍散修說道,“我先是中了他的陷阱,後又遭到他的暗算,一番爭鬥,最後才將他擊斃。現在想來,這應該是一個誤會,他占了這地洞作為藏身之地,也沒想到我會闖進來。”


    楊行點點頭,這陷阱的威力他已領教過;原先挖的簡陋地洞被拓展成了現在的寬闊石室,想必就是這人所為,這黑袍修士確實不簡單。但他又馬上搖了搖頭,他可不覺得這是個誤會,對葉玉嬋說道:“這人和襲擊霍華的那兩個人,是同一批人。”


    葉玉嬋聞言色變:“你可確定?”


    “十分確定。”楊行給葉玉嬋展示黑袍上的蓮花圖案,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葉玉嬋之前沒注意到這些細節,見楊行這麽肯定,想來不會錯。先是散修抱團,又有黑袍蓮花,如此看來,這熊牛穀中必定隱藏著某種陰謀和危險。想到這裏,她又曬然一笑,這熊牛穀中本來就是十分危險,現在的發現,隻不過是添了點變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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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行忽然想到一點,急忙說道:“不好!這人必定還有同夥,恐怕會找到這兒來。我們要快點離開!”


    葉玉嬋輕歎一聲:“你先走吧,若遇到大部隊,叫他們盡快出去,切莫耽誤,也不要等我。”


    楊行驚訝說道:“師叔你呢?”


    葉玉嬋咳嗽了幾聲,說道:“我會留在穀中繼續打探一陣...確保沒有威脅...再出去與你們匯合。”話語幾次被咳嗽打斷。


    楊行急道:“不,要走一起走!”


    葉玉嬋怒道:“你又不聽我命令嗎?”說完又猛地咳嗽起來,氣勢被削弱不少。


    楊行低下頭去,他感恩葉玉嬋這一路的包容教導,也習慣了聽從葉玉嬋的命令,但這次恐怕又要抗命了。


    他打定主意,抬起頭剛欲爭辯,就見葉玉嬋身體失去平衡,沿著石壁就要滑倒。他趕忙上前攙住,抓住她滑如柔荑的玉腕,渡入一縷靈氣,才驚覺葉玉嬋體內數條靈脈都像瓷器似的布滿裂紋,磅礴的靈氣從裂縫中溢出,正不受束縛的亂衝亂撞,將她周身腠理和髒腑割裂得鮮血淋漓。


    原來她早就受了重傷,之前都在強自支撐!


    “你怎麽傷得這麽重?”楊行驚問道,將葉玉嬋扶著坐下,背靠著石壁。


    “那人也是築基修為,隻弱我一線,我為求勝,隻能狂吞靈丹,結果累得自己靈氣爆體。”葉玉嬋氣喘籲籲,斷斷續續的說道,“這鷹是他的伴獸,拚死與我纏鬥,不讓我療傷...還是你來了之後,我才歇一口氣...”


    “這該怎麽辦?”楊行著急的走來走去,問葉玉嬋,“要不我們立刻出去找胡長老?”


    “不行,我這個樣子,出去了更危險”,葉玉嬋搖搖頭,“你先走吧,我在這裏慢慢恢複。”


    楊行看著葉玉嬋。她的臉色在火符的微光下更顯蒼白,映著黃杉,仿佛一朵嬌弱的寧神花。楊行呆呆的說道:“你知道,我是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葉玉蟬聞言,展顏一笑。


    楊行從未見她對自己笑過,此時見她一笑,真是端麗萬方。他想,若這一幕,不是在此地,不是在此時,那該多好。


    他拿出賣命得來的三階靈丹和寧神花,葉玉嬋見了隻是搖頭:“不成的,我靈脈破損,進補對我有害無益。”


    楊行痛苦的說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葉玉嬋看著這些靈丹和草藥,忽然側身在自己的包袱中翻找,拈出一顆牡荊花,問楊行:“你會煉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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