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含笑答應一聲,便跟著顧長青同去屋裏頭換了。兩人都有些武人的臭脾性,竟是誰也不讓下人們插手,嘻嘻哈哈地火速換了出來,而後與外頭候著的二女同去飯廳。


    路上,漆雕英將留宿安晴的打算說了,兩位做丈夫的都意料之中的不太高興,然而因又都有些妻管嚴的症狀,是以顧長青隻笑道:“好吧,隻怕喜官一個人睡慣了,不歡迎我這個當爹的去叨擾他呢。”這小小的抱怨教漆雕英的瀲灩眼波不輕不重地一瞪,便立刻宣告灰飛煙滅。


    裴靖也湊到安晴身邊低聲笑道:“才成親三天就迴了娘家,我怕娘當我欺負了你呢。”


    漆雕英聞言笑著插嘴:“喲,你們小夫妻竟是離了一天都不成了?放心罷,嫂子我不吃人肉很多年了,定不會把你家寶貝媳婦兒怎麽樣的。”


    裴靖聞言笑眯眯的摸摸鼻子,於是也沒了話說。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上桌吃飯,席間漆雕英又抽了空子將安晴留宿一事說給顧家二老知道。顧夫人對她們姑嫂如此和睦很是開心,連聲贊道:“好好,福官你同親家說一聲,就說我想閨女了,明兒個一早就放她迴去,給他們二位請早安!”


    裴靖忙笑道:“這等小事自不用嶽母吩咐,我省得的。”


    於是各人再不提這事,吃完飯之後裴靖便先告辭了。顧夫人又留安晴在房中說話,將大事小事仔仔細細問過一遍,又留她在房裏用過飯之後才放她去漆雕英屋裏。


    漆雕英早替二人鋪了床,又換了洗淨的被褥枕頭,隻坐在房裏做著福兒的小衣裳等她。見安晴來了忙站起來迎接,又笑道:“我這妹夫對你還是真真的上心呢,他迴去之後便遣了含夏,帶著幾件換洗的衣裳並相配的首飾過來侍候。到快晚飯時,又教了一個叫弄墨的小廝來給你送了盒子果子來,說是今天小廚房剛做的,他嚐著像是對你胃口的,忙就分了大半送過來了。——嘖嘖,當真是捧在手上怕碰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呢!”


    安晴含笑低頭,沒說什麽也沒否認什麽,隻挽著漆雕英笑問福兒睡了沒之類的閑話,姑嫂二人說說笑笑地聊了一會,漆雕英便笑道:“含夏跟含秋也是好多日子沒見了,現下她們倆在外間嘮她們的小話,咱倆在裏間,嘮咱倆的小話。”說著便拉著安晴上床躺下了。


    安晴心裏縱是有了準備,聽漆雕英將男女間的事掰開揉碎了說與她聽仍是不覺麵紅耳赤,於是雖向著她躺著,大半張臉卻都埋在被子裏,隻時不時應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如此說了有一個多時辰,姑嫂兩人才覺著累了,於是漆雕英也不勉強,又囑咐一句:“有什麽話盡管再來問我。”便與安晴各自睡下了。


    一夜無話,安晴一早便由含夏叫醒,洗漱穿戴妥當之後,又與漆雕英簡單吃了幾口粥便迴了裴家,進了門便打發含夏迴屋,自己則先去給裴家二老請安。


    今日裴老爺卻是一早就出了門,裴夫人受了她一禮後含笑點頭,卻沒像前幾日那樣就此放她迴屋了,而是拉住她手,笑吟吟道:“陽兒且與我一同吃些粥吧,娘有些話要同你說。”


    第七十七章


    說話間丫鬟已拎著食盒上來擺飯,安晴一愣,繼而笑道:“是我考慮不周,因我前夜歇在嫂子那裏,今兒早上不陪著她吃幾口卻是有些失禮的。如今娘再要我吃些,怕是隻幾口便再吃不下了,卻也不是娘這裏的粥菜不對胃口。娘隻自己吃著便是了,媳婦在旁邊陪娘說話呀。”


    裴夫人因笑道:“也成,你隻自己隨意,有可心的便揀好的吃兩口罷了。”


    安晴含笑答應了,又從書霜手裏接過筷子,替裴夫人布了幾樣小菜,裴夫人忙拉她笑道:“咱家不用這些虛的,陽兒且坐吧,不必忙了。”安晴這才答應一聲,側身在小凳上坐下。


    裴夫人吃了幾口粥,便笑看著她開口道:“咱家在落霞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大戶,家業實是不少,然而在落霞滿打滿算,卻隻得福官和他舅家的壽哥兒兩個小輩,壽哥兒又是個一心考學的。所以等我和你公公百年之後,這些林林總總的說不得總要交給你們的。娘便想著,與其到時候你們甫一接過來手忙腳亂,倒不如現下便讓你管起家來。”


    說罷也不問她意思,垂著眼睛又吃了幾口粥,才含笑繼續道:“好在陽兒也是塊管家的好材料,我病的那幾日,陽兒的手段眾人也是看在眼裏的。如今趁我身子還算好,在旁邊多指點你些,不出一兩個月便能上手啦。把這家業交到陽兒手裏啊,我是一萬個放心的。”說著用帕子擦擦嘴角,摸出鑰匙和私章,就此交到了安晴手裏。


    安晴忙含笑推辭:“娘這般卻是高看我了。之前我隻管了半個來月的家,便累得跟什麽似的,隻心裏提著一股子勁強撐著才沒倒下。如今落霞基本從那場水裏緩過勁來了,我手裏的兩個店也是時候整肅一番,再開門揖客了。——兩個店於媳婦來說已是極限,若是我再來管家,怕是有心無力,沒的再鬧些笑話出來。”


    說話間安晴看裴夫人已放下了碗筷,隻專心聽她說話,於是身子稍依過去些,將裴夫人剛剛交給她的鑰匙私章重又放迴她手裏,又微撒嬌道:“娘身子還硬朗著呢,如今這麽早琢磨些不吉利的卻是嫌晦氣了。若是娘嫌累,不妨使我做些什麽跑腿的活計,然而拿主意一類的事情,我卻是不敢接手的。”


    裴姨接了鑰匙,還待再說什麽,安晴忙又笑道:“人都說量力而為,我沒那麽大的魄力,怕還需要再歷練個十幾年才有娘這般的眼光和心思,才敢說當得起這麽大個家。要是真要像娘這般遊刃有餘,怕還要更長的日子才行哩!娘便莫要拔苗助長啦,隻求娘在想起來的時候多指點我一二,我便心滿意足了!”


    裴夫人聽她如此說,也隻得收了東西笑道:“你也不需這般謙虛了,畢竟你當家時的慡利勁,娘也是看在眼裏的。——也是,現下你和福官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我拿這些俗事來煩你卻是不該的。”說罷又笑著同她聊了幾句家常,便打發她迴去了。


    安晴含笑退出,待出了屋子走入迴廊,經過了兩間屋子之後,裴靖才突然從她身後跳出來抱住她笑道:“我的好媳婦,可想死我了!”


    他這般從背後嚇人的把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以安晴不見半點驚慌,反而轉身拉了他的手笑道:“我還在尋思著,你究竟是在哪藏著呢!近了怕娘發覺了,遠了又不符合你性子……”


    裴靖因而苦笑道:“可不是麽,我一聽你迴來,便知你定然要先上娘那兒去的,我怕巴巴地趕過去惹得娘心裏怨我一句娶了媳婦忘了娘,又不捨得離你太遠,左右尋思著這麽遠娘是聽不到動靜的,才在這兒幹等了好久。——是了,怎麽這麽久?娘同你有話說?”


    安晴抿嘴笑道:“卻是有一些話的,現在倒沒了。”又推他道,“在這兒站著像什麽話?快屋裏去!”


    “不啦,我原是要出門的,隻是一晚上沒得見你,早上再不見一麵,心裏著實怪想的。現在既然見著了也算是了了心思,我也該走啦。”


    安晴這才得了空子打量他身上,見他穿得十分的嚴謹,便問:“是要去見什麽生意上的人?”


    裴靖含笑點頭:“從南洋帶迴來的東西也該脫手了,因有些是我採辦的,我爹和舅舅不太清楚,所以隻得我去了。”說著俯身蹭蹭她雙唇,笑道,“中午等我吃飯呀。”這一蹭,他嘴上便也沾了不少胭脂下來。


    安晴一邊答應著,一邊抽出帕子來要替他擦:“瞧你,這般的不小心,沾了一嘴的胭脂,叫人看了要怎麽說?”


    裴靖卻躲著不讓她擦,自己伸出舌尖沿著雙唇舔過一圈,方笑問道:“還有麽?”卻是勾引挑逗的意味甚濃。


    安晴被他鬧得,隻得攏了帕子氣笑道:“沒了,你去罷!”


    裴靖答應一聲,又嬉笑著俯身抱了抱她,方轉身走了。


    安晴迴房之後卻也沒得閑,坐在案邊寫了半晌後方擱了筆叫來含夏,將她糙糙擬的一張單子交給她,又吩咐道:“你且吩咐小廚房,將這張單子上的東西每日挑個一兩樣的做來與我和少爺吃,每天晚上再燉一盅上頭列的湯來。若是他們不會或是不想做,你隻管讓他們直接來找我。”


    含夏應一聲是,便將單子折了幾折,攏在袖裏下去了。


    安晴又叫來聽月,將另兩張單子交給她,囑咐道:“以後房裏放的蜜餞幹果隻照這張單子上的來,另一張單子上的,我不吃,你可看明白了?”她寫的兩張單子上頭都是漆雕英昨晚說與她的十幾樣補腎益氣的食材,而最後一張單子上卻是列的各種不養人的小食。漆雕英特地囑咐她說,平常飲食上注意些,卻比見天的喝那些個補藥來得實在,身子也容易受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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