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被他羞得麵紅耳赤。——她哪是不願與他親近,分明是不肯讓旁人看了笑話去。此時左右無人,他們又多日未見了,她原就指望著能與他走得近些,是以見他如此放浪行徑雖然覺著不妥,但也決計不肯說一句就此罷了的。然而這等女兒家的小心思又哪是能放在明麵上說的,於是她隻雙手摸索著,恨恨地捏著他耳朵左擰右轉,直將他耳朵也捏得發燙才罷手,又得意道:“你這傢夥不知羞為何物,我便隻能讓你嚐嚐耳朵熱的滋味啦!”


    裴靖應景地喊了幾聲疼,聽她如此解釋又不由哈哈大笑,而後便湊近她頸子惡意地吹氣:“誰說我不知羞來著?有時……我也是很害羞的……”因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嗓音便微有些沙啞,反而帶出一股子別樣的氣氛來,安晴被他吹得說得身上都是一陣發麻,氣焰也便被這口氣徹底吹沒了。又怕他說出更露骨的話來,又怕他再惡作劇地用氣嗬她,隻得縮著肩抱著他頸子,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裏不說話,活似個縮脖烏龜一般。


    裴靖滿意一笑:“這才是我的乖陽兒。”又低頭著意看看她難得的小媳婦模樣,不由心中一盪,嘴上不覺便溜出一句玩笑來,“你也不怕,我便就近找間房……”話說出口自己也是一愣,忙忙便住口不說了,然而腦子裏卻禁不住將那句話後頭的旖旎風情詳細推想下去。


    安晴被蒙著眼睛,又聽他這話,心裏當然也是一震,但此時她接什麽話都覺著不妥,於是便也隻得裝作沒聽見,不動如山。但她麵上尚能做到波瀾不驚,耳朵卻不聽使喚地開始發熱。


    裴靖將她身子略向上抬了抬,渾身肌肉緊繃,好似是累了,又好似是有什麽旁的東西幹擾了他。


    好在這種尷尬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片刻之後,裴靖便將安晴放在一處軟物上妥帖坐好,自己也挨著她坐下,一手摟緊了她腰之後方笑道:“好了。”


    安晴忐忑地解開帕子,四周一看,卻先倒抽一口冷氣,手上下意識地握緊裴靖抱住自己的手臂。


    他們是在一處淩空的露台上。


    這邊山坡陡峭,雖不是懸崖卻也足夠觸目驚心,他二人現下便坐在一處軟椅裏,從露台上頭到下麵密林深處繃著兩條兒臂粗細的鐵索。兩人現下還能腳踏實地,但安晴卻見軟椅上根本沒有安裝任何腳踏,也就是說,若她猜得不錯,待會兩人便會真切地體會一把四腳臨空的感覺了。


    裴靖待她看過一圈了,方抱著她笑問:“陽兒,你願意跟我一齊飛一次麽?”


    “什麽?”安晴顯是一驚。


    裴靖環著她身子輕啄她嘴唇,又笑眯眯地解釋:“既然說了是驚喜,自然便是有驚有喜了,隻是不知,你肯信我麽?”


    安晴坐正了身子深吸一口氣,一手與他交握,又苦笑道:“既已上了賊船了,索性便信你到底罷!”


    裴靖展顏一笑,從軟椅上抻出幾條帶子來,將兩人牢牢地紮在椅上,又解釋道:“這是防備軟椅中途震動叫咱們失了穩。雖說我很信任小爺我的手藝,然而咱們也得力求穩妥,莫要讓一場驚喜變成了驚嚇不是?”


    安晴輕舒一口氣,勉強笑著應道:“嗯。”


    裴靖將兩人捆綁妥當之後,又抬手將軟椅頂上的一個銷子拔了下來,頓時軟椅便在一陣格拉格拉聲中緩緩向下移動起來。


    安晴無可奈何地被帶離地麵,緊張得另一隻手也抓住了裴靖的手臂不肯放鬆,雙眼緊閉,不敢下視。


    裴靖拍拍她手背笑道:“這段路可是不長,若是陽兒一徑這般閉著眼睛,便是大大糟蹋了我這一番心思了。”


    因軟椅雖隨著那格拉聲一步一捱地向前移動,然而整體來所還算行得平穩,是以安晴待過了一會兒,適應了腳下生風的感覺之後便也不怕了。於是偷偷睜開眼,正好看到幾棵鬱鬱蔥蔥的柏樹貼著她腳邊緩緩掠過,她不由輕唿一聲,這次卻是欣喜居多。


    裴靖伸手刮刮她臉頰,笑問她:“這可算是一份驚喜?”


    安晴眼不錯地俯視著下方的美景興奮地點頭,連轉頭來看他一眼都不太捨得。待到後來她膽子漸大了,經過樹梢時非但不躲,反而用腳尖去踢枝頭的嫩葉,樂得眉眼彎彎。


    這段路程若是用一雙肉腳丈量,再快也得走上一炷香的時間才使得,然而在這般近似直線的距離之下,這點腳程自然也便不算什麽了。是以縱是軟椅行得再慢,也是不過片刻便到了盡頭,再加之安晴初次乘坐頗覺新鮮,此時快到末尾時卻是嫌路短了,於是嘴角微微下墜,十足未盡興的樣子。


    鐵索末端正是拴在裴靖為她建的水上露台之上,將盡時傾斜的角度難免趨緩,軟椅也漸漸慢了下來,到得最後停在露台頂上時,幾乎如龜行一般遲緩。


    待停下了,安晴卻不急著解自己身上帶子,隻扯著裴靖袖子,雙眼晶亮地央他:“我們再來一次吧!……要不,我們再坐著這椅子上去?”


    裴靖失笑搖頭:“這可是不成了。你看這椅子好似如何神奇,其實不過是利用自身下墜之勢,配著固在軟椅頂端的齒輪方能在鐵索上蠕行罷了。若是要將椅子再弄上去卻是費勁,非得要兩三個大漢一齊用力才能將這空椅子扯上去,若是帶了咱們兩人,大概單是那拉繩之人便就將上頭那露台給踩踏了罷。若是再從上頭滑下來,這短短半日便來了兩次,未免就顯得無趣了。”


    安晴想了想,也隻得點頭,不情不願道:“改日你可得再陪我坐一次。”


    裴靖笑著連連保證:“一定一定。”


    其實裴靖方才解釋軟椅如何移動,安晴卻是沒有聽懂,自然也弄不明白為什麽軟椅能自己下來卻不能自行上去。不過她也聽出他話裏有為難的意味,便從善如流,心道這鐵索左右都是在這的,又不能插上翅膀飛了,以後想坐幾迴都是有機會。


    思及此,安晴便也不再不情不願,自己解了身上的布帶,又由裴靖幫著起了身,環視四周。


    隻見腳下一塊四方的平台,高出水麵約一丈,光禿禿的地上不知是用了什麽材料搭的,花裏胡哨的磚石胡亂拚湊成一個台子模樣,連平整都不敢說一句。磚石形狀怪模怪樣,雖有些透亮的意思,卻仍敵不過這幾日的雨打風吹,瞧著很是髒兮兮的,沒半點討喜。


    安晴心道裴靖再如何都不會將露台造得如此不堪,是以舉頭四顧,卻見這方台子邊上圍了圍欄,又在西邊連了道吊橋直通岸邊,潭上除了此處,再無旁的建築,那麽所謂的露台,大概便當真是指此處了。


    至此安晴再不抱希望自然也頗失望了,她不由側目看了裴靖一眼,卻見他背著手,雙眼亮晶晶的,似在等著她誇獎一般。她也隻得含笑贊道:“這裏看風景倒也開闊……”實是太開闊了些,連個棚頂都欠奉。


    裴靖突然大笑,片刻後又彎著腰按著肚子,似是快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安晴恍然大悟,知道他必然還留有後招,不由惱羞成怒,恨恨地伸手直擰了他胳膊幾把才微微消氣,又鼓著嘴問他:“這是屋頂?”


    裴靖笑得滿麵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得按著肚子艱難地點頭。


    安晴跺跺腳,心說不妨卻叫這臭小子耍了一道,於是有心快快離了這尷尬之地。然而她環視一圈卻看不出台階在哪,便隻得又麵紅耳赤地求教這魔王:“如何下去?”


    裴靖總算是笑夠了,直起身子一邊揉著肚子一邊領著她往吊橋邊上走,直走到安晴以為他會緊挨著吊橋掉下去時,她才看到下頭原是一圈木質的階梯,一片片台階彎成半個優美的弧,靠著露台的方向還安著一圈扶手,扶手雖細卻已足以令人扶著安全地下樓。安晴方才沒有看見,不過是因為露台高聳,邊上又有吊橋做掩護才沒有注意。


    待腳踏實地地站在露台之上,安晴再迴頭看自己走下來的台階才發現,那原是一扇扇種著藤本月季的花牆,隻現在還未到花期,花牆上隻有蔥蘢的綠葉罷了。若不是她方才從此下來,又有誰會想到要暴殄天物地將萬紫千紅踏於足下?安晴不禁由衷佩服他奇思妙想,迴頭正正經經地贊他:“裴少爺當真好心思。”


    裴靖卻負著手笑,一派高深莫測的表情,再次問她:“陽兒喜歡看變戲法麽?”


    安晴吃驚一笑:“莫非剛才的不作數麽?”


    裴靖依舊背著手,低眼看著地上,微笑道:“那倒要看陽兒是怎麽看了。”


    安晴不明所以,再問,裴靖卻隻是維持一個神秘的微笑,再不說話了。


    她心下自然奇怪得緊,不由順著他目光看向地上,卻見地上有形狀各異、顏色不同的光斑閃動。細看,竟是一尾尾色彩斑斕的小魚兒繞著露台中心緩慢地遊動。安晴掩口低唿,看看地上又看看頭上,如是反覆,很是著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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