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不由低唿一聲,忙伸手拉住他前襟,又覺著這姿勢太過狎昵,不禁有些無措,隻得小聲地叫:“快放我下來!”


    裴靖不答,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些,迫使她臉頰完全貼著他胸口,又在她耳邊低聲笑著威脅:“就算你引來家人我也不會放手的,是叫人來還是乖乖讓我抱迴去,你自己選擇罷。”


    安晴隻得欲哭無淚地像隻蠶寶寶一般被裴靖抱迴了屋。


    進了屋,裴靖將她妥帖放在床上,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伸手撫著她額頭笑道:“你先睡一會,我迴家看看,待晚些再過來看你。”


    安晴理解地點頭:“快去吧,莫要說你先來了我家。”


    裴靖點點她鼻尖,笑道:“知道了,我以後會更加小心,定在我爹娘麵前不動聲色地替你立一座金字招牌!”又趁她不備,迅速拉出她手背輕咬一口,而後再迅速塞迴被子。


    安晴麵紅耳赤,含糊地嗔道:“這又是在做什麽?”


    裴靖笑,湊近她耳邊低聲道:“這是提醒你,休想這般就輕易將我甩到一邊,我是娶定你啦!聰明的,還是乖乖等我好消息罷。”說完又親親她耳廓,直起身子笑道,“我去啦,你要乖乖的哦!”


    安晴輕輕嗯了一聲,含笑閉上眼睛,悠悠墜入了黑甜鄉中。


    第四十七章


    安晴的傷風幾日後便去了個透徹,於是重又忙起剪虹閣的生意。自偷線一事之後,店裏幫忙的媳婦自然都兢兢業業慘澹經營,不敢有絲毫怠慢,是以生意也很快走上了正軌。落梅和蓮清兩人都是冰雪聰明,又是對生意真正有興趣的,因此隻需半個月的時間便算是正式出了徒。三人便說好,平時隻留一人在店中坐鎮,每十日一換。


    近幾日正是安晴在店中看顧著,她閑來無事,隨便拿起手邊的花樣子閑看,不時腦子裏有零星的念頭一閃而過,便用手邊紙筆記下幾句,留待以後細細研究。正看著,卻聽得木門輕響,抬頭一看,卻見落梅低著頭匆匆進了門。


    安晴忙丟下手中活計迎上去笑問:“妹妹怎麽想著來店裏了?”剛問完這句便覺著不對,忙又低頭細看她臉色,這才發覺落梅眼裏籠著兩汪清淚,忙拉她坐下,又抱住她絮絮地問,“這是怎麽了?誰欺負妹妹了?快說與姐姐聽聽,姐姐這便去教訓他!”


    落梅卻不答話,隻管怔怔地盯著牆角,兩汪眼淚含在眼眶裏轉啊轉,嘴角卻倔強地輕抿著,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安晴看她這個樣子自然心疼,忙抱著她輕聲安慰。但她既然不知道落梅為什麽而傷心,自然也不知該從何下手,隻得一味說著些泛泛的話來平緩她心情,又使眼色給聞聲進來的含夏,讓她看看樓下是否還有什麽人一起跟來。


    含夏去而復返,用口型向安晴道:柳公子。


    安晴瞭然,忙抱著她勸:“兩個人在一起便沒有永遠一帆風順的時候,總得有些磕磕絆絆,待解決了之後,兩人關係才能更好。妹妹現在若是太激動,沒那個精力去管旁的事情,姐姐就把小柳先遣走,待你心情平復了,你們再慢慢的談。若妹妹現下便想聽聽小柳是什麽想法,姐姐便現在叫他進來,你們兩人談個痛快?”


    落梅輕輕搖頭,兩滴淚水終於啪地一聲掉在前襟上,她好似才迴過神一般,抱著安晴便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哽咽道:“不關他的事……”


    安晴這下可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於是一邊小心安撫懷裏的淚人,一邊沖含夏做口型,叫她去樓下留著小柳一會,待駐一會再叫他上來。


    落梅在她懷裏哭了一會後情緒便平復得差不多,掏出帕子拭了拭殘淚便低聲說起緣由。


    原來今日小柳約她去郊外遊玩,兩人剛剛在城門口碰了頭,王老爺便虎著臉出現了。三人於是在附近的酒館要了個包廂,王老爺好歹想著在外人麵前給女兒留分麵子,是以隻要落梅留在包廂與他詳談。小柳不知兩人究竟要談些什麽,又怕落梅和王老爺頂撞起來,便一直留在外麵沒有離去。


    談話時,王老爺態度十分決絕,道落梅絕對不能遠嫁,更不能嫁給這個莽夫,更要落梅立即便與小柳斷了來往。落梅自然不肯答應,忙細聲同王老爺說起小柳的好來,王老爺又哪裏肯聽,大手一揮便下了最後通牒,道說若是落梅不跟小柳斷了聯繫,他便就此不認她這個女兒了。落梅一聽倔脾氣也上來了,丟下一句不認便不認罷,便起身沖了出來。


    小柳見她衝出來自然忙跟上問出什麽事了,然而當時落梅心亂得很,又哪顧得上解釋,且出來後才覺著無處可去,想到此時安晴定然在店裏坐著,便一氣跑到了這裏。


    而小柳自不可能也跟著她這樣冒冒失失地上樓,再心焦也隻得在樓下等著。


    安晴聽了連連咋舌,先是心疼她走了這麽遠的路,又柔聲問她:“那妹妹現在是什麽打算,當真不認爹了,就這樣跟小柳私奔?”


    落梅連連搖頭,聲若蚊蠅:“那是氣話,做不得數的……”


    安晴點點頭,又故意問道:“那妹妹是想做個孝女,就此和小柳斷了聯繫?”


    落梅自然又輕輕搖頭。


    安晴嘆了口氣,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妹妹是想著盡量讓爹娘轉了心思,轉而支持這樁親事吧?”


    落梅想了想,滿麵通紅地點點頭。


    安晴於是正色問她:“妹妹若真想結成這門親事,姐姐倒想要問問你了,妹妹有沒有認真想過,你和小柳成親之後會過什麽樣的日子,以後會遇著什麽困難,妹妹又打算如何克服?”


    落梅微低著頭,吶吶道:“我會跟著他去南疆。南疆濕熱,蛇蟲鼠蟻繁多,又遠離落霞、遠離親友,我自然會有一時的不適應,然而萬言他說,他會一直幫我護我……”


    安晴嘆了口氣,她還就怕這樣的迴答,以為已經將所有困難考慮到了,以為自己能克服,因此自信滿滿,到了實際才發覺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就好像看到書上說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覺著很美,然而當自己當真身處大漠時,早已經□燥口渴,以及能將人吹成人幹的熱風折騰得有氣無力。縱使真的吟出這句詩來,怕也隻是苦中作樂罷了,又哪會真箇覺得大漠美景壯麗無限?


    她輕輕拍了拍落梅後背以示安慰,又起身到門口揚聲叫小柳上樓,而後迴頭道:“婚姻大事總不是你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縱使你現下再怎麽覺著難為情,趁著我這個過來人在,你們便將以後可能出現的困難都掰開揉碎分析個透罷!”


    說話間,小柳已站在門口尷尬地笑:“顧大姐。”叫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一雙眼睛隻顧盯著落梅關切地看,又礙於安晴在,隻得將千言萬語都化成了脈脈秋波。


    安晴抿嘴一笑,招唿小柳坐下後便仔細關了門,又取了兩份紙筆分別放在二人跟前,做完這一切才開口道:“小柳,落梅,我在你們麵前便也算作半個長輩了。想當初你倆還是我跟魏郢撮合的,如今你們倆這麽快說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雖然是有些話趕話的原因,然而你倆心裏若不是有這個意思,今日落梅也不會跟她爹吵到這般地步了。這話既然已經挑明,你倆也有心要繼續走下去,有些話卻是不得不事先挑明了的。”


    安晴嘆了一口氣,道:“我前一段婚姻便是因為遠嫁的緣故而頗多阻礙,如今見我這妹子又要重走我的老路,我這心裏也是極不捨得的,然而生生拆散你們也是作孽。我便將你們以後可能發生的困難都說一遍罷,是繼續走下去,還是就此作罷,由你們自己決定。”


    說著看向落梅道:“你今後要遠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到朋友要重新結交、習俗要重新適應,小到飲食氣候方言,所有一切對你而言都是陌生的。你除了小柳之外,便再無他人可靠。是以你再堅強,也不可能一臂撐起半邊天來,也不得不向他尋求幫助,尋求心理上的支持。而小柳卻有自己的事忙,——他要忙著同新的同僚們打好關係,要忙著接手前任所留下來的一幹事宜。他忙過一天後迴到家裏,自然也是疲累不堪,煩躁無比。也許他是想聽你訴說你的困難的,但是他太累了,也許他會因為無法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而感到內疚,進而更加暴躁。——可是實際上,你也許隻是想讓他安慰你幾句罷了。”


    她又看著小柳:“這些在你眼裏不過是小事,但是女人眼裏常常也隻看得見這些小事。她又怎麽會時常幻想你會在千軍萬馬之前救她於危難之中呢?雖然這對你來說可能要容易得多,但是她辭別父母親朋,跟著你遠走他方,日日所指望的,不過是一個堅定的肩膀、一句溫暖的問候罷了。遠嫁的女子常常會覺著婚姻不幸,其實並不一定是你不好,而是相較於她的犧牲而言,你還做得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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