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攤人聽了,忙機靈地報話:“十個銅板一次。”實是不貴的價錢,大概是自恃謎題艱深,便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降低了盤口。


    裴靖為難道:“套圈不在話下,但she虎就不是我的專長了。”


    安晴慫恿他:“玩嘛玩嘛,你來套圈,我負責猜謎。”


    守攤人不樂意了:“夫人,這把戲可不是這麽玩的,小的考的就是文武雙全,哪能搞分攤承包的路數呢?隻能一人。”


    裴靖哈哈笑著攬住安晴的肩膀:“夫妻本是一體,小哥,要不這樣,我和我夫人一起過關,要是輸了呢,我們付二十個銅板,就當玩了兩次,要是贏了呢,你這琉璃燈給我們,我再額外給你二兩銀子。”那琉璃燈做工雖精細,但成本也大概便在二兩銀子上下,再貴也貴不到哪去。這樣一來,便跟買下也差不多。


    安晴又鬧了個大紅臉,轉頭低聲啐他道:“無所不用其極。”


    裴靖也偏著頭低聲迴她:“乖,配合我一下,你不是想要麽。”


    守攤人原見他二人沒什麽親密的舉止,還道是兩人騙他上當。此刻見他倆頭碰頭說得親熱,便再無異議,算算帳,也痛快答應了:“成,先說好,公子你套圈,夫人she虎,這兩個環節各自分開,可就不能再找人幫忙了。”


    “沒問題。”裴靖接過十個小圈,摩拳擦掌。小圈個個隻得手鐲大小,而要套的蠟燭台卻是拇指粗細,底也不是很穩,支支看似艱難地立在地頭,無風自動的樣子,似是非得將小圈直上直下地套進去才不致碰倒蠟台。安晴不由擔心道:“能成麽?要套幾個圈?”


    守攤人頗驕傲地迴她:“不瞞夫人,自從我開攤以來,就沒人能套滿十個的,目前最好記錄是九個。這位公子隻要套得上四個,就能猜謎了。”說著又問裴靖,“公子準備好了沒?我要吹燈了。”


    裴靖深吸一口氣,閉眼默記半晌,才睜眼沖守攤人點頭道:“好了。”


    守攤人吹熄了燈籠。


    竟然還要熄了燈火才套?安晴瞪大了眼睛,想要借著星光看清燭台擺放的位置,然而燈火剛剛熄滅,人眼尚不能適應黑暗,她竟什麽也看不清楚,想來裴靖也是一樣的。她嘆了口氣,頗失望地想,大概是拿不到那盞小燈了。


    片刻,裴靖輕聲道:“好了,掌燈吧。”


    燈火重新亮起,安晴忙去看地上,驚喜地叫了一聲:“過了四個了!”叫過之後,才細心去看,套中的圈子竟有九個之多,餘下的一個還是使力不均,碰倒了燭台,但圈子確實也套在了燭台之上。


    守攤人豎起大拇指贊他:“公子好記性!自我開攤到現在,便唯有公子成績最佳了!”


    安晴興奮之餘,不忘疑惑地問他:“小哥你方才可能看得清他如何套圈的?若是有那不守規矩的,兀自彎身將一個個小圈直接從燭台頂部順下,也不是不可能的。”距離就這麽近,若是人高手長的,雖然夠得吃力些,但第一排的四個燭台卻一定能套上的。


    守攤人還未答話,裴靖先開口笑道:“你方才一直看著地上,所以覺著一明一暗難以適應。而這位小哥方才始終不往腳下光亮處看,連燈籠都是閉著眼睛吹熄的,因此於黑暗中,他的視力是最先恢復的。且不論燭台位置,人影他總能看個大概,監督人是否是丟圈子還是套圈子已盡夠了。”


    守攤人聞言,對裴靖愈發欽佩:“公子方才忙於記住燭台的位置,還能分心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小子佩服!卻不知尊夫人能否she完十虎了。”說著便挑了一長串的燈謎送到安晴眼前,“一到十號,一炷香之內答完,便是過關了。”邊說邊拈著柱小小的線香在安晴眼前一晃,之後插入土中,身長隻一掌。


    環茵哼道:“守攤的,你是難為人吧?這麽短的香,便是將十個燈籠全讀一遍都有困難,何況是猜。”


    裴靖笑著搖頭:“你可太小看你家小姐了。別說這麽短,就是再短上一半也是可以的。”


    安晴笑睨了裴靖一眼,似是怪他誇口,才同環茵笑道:“你才看出來麽?裴靖他都難為過了,我總不好讓他放水。小哥,你且點上吧。”說著便去看第一個燈籠。上頭赫然寫著: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she藥材一味。


    因笑道:“這個是獨活。”


    忙看下一個:望而生笑。she五言唐詩一句。


    安晴皺皺眉:“望……是‘十五始展眉’吧。”[1]


    再下一個:夜半新月掛枝,she一字。


    這聯耽擱的時間便更久,安晴待沉吟片刻才道:“夜半子時,枝梢為木,新月如鉤,這個是‘季’字。”說完也怕時間不夠,忙移步下盞,好在餘下幾個的都十分簡單,安晴讀過之後便能給出答案,到得最後一盞時,那小小的線香竟還剩一個指肚的高度。


    最後一題寫道:無邊落木蕭蕭下。she一字。[2]


    這題便稍顯晦澀了,安晴凝眉片刻,竟突然冷下臉,訓斥起守攤人來:“你這謎題做得忒也霸道了!燈謎一道,本應如光風霽月,推窗便可得見,取個心有靈犀的彩頭,說出之後,便是猜不中的人也可不假解釋便恍然大悟,皆大歡喜。你可倒好,這樣七轉八彎,還真是故意為難別人,心疼你那盞琉璃小燈了!”


    守攤人麵有得色,沖安晴拱手道:“夫人要是猜不出,現在認輸也是好的。”


    安晴重又恢復了笑臉:“猜到了,是個曰字。”


    守攤人訝然,挑著眉問她:“夫人剛才不是還……請夫人賜教。”


    “這謎題本有兩解,若說無邊落木蕭蕭下,以‘蕭’字為本,去邊去木,再去了落字的糙頭,勉強得一個變體的‘聿’字,但卻略顯得不嚴謹,和前麵九盞燈謎相差甚遠,怎樣都不像是壓軸的水平。而若是按史來講,宋齊梁陳,齊梁二朝國君都姓蕭,蕭蕭之下便為陳,以‘陳’字為本,去邊去木,便得了個曰字。然而這樣講,又太過晦澀,轉了無數個彎才能得著個結果。妾方才心裏沒底,便出言試探,若是小哥聽了我那話反駁說並不難,謎底便八成是個聿字,可小哥麵有得色,很顯然是自恃這謎底艱深,無人能she。於是妾便知道,這謎底究竟是哪個了。”


    守攤人聽了連聲嘆服,親手摘下掛著的琉璃燈,使袖子擦去浮灰後雙手遞給安晴,又辭了裴靖遞來的銀子,拱手道:“公子和夫人琴瑟和鳴,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一般,難得的是心思才智都是一等一的了得,當得上是神仙眷侶一樣的人物。小子今日輸得心服口服,銀錢自然是不敢要的。小子祝二位百年好合,白首如新。”


    這話一說,安晴又是紅了臉,拈著琉璃燈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隻得低著頭裝出一副欣賞的樣子,權當沒聽見他的話。環茵和來貴忙忙背轉了身子偷笑,獨留裴靖麵色不變地笑道:“那就多謝你吉言啦!”說著便挽了安晴的手,柔聲道,“娘子,餓了吧?為夫帶你去吃烤肉。”


    作者有話要說:感動死了,大家聽到二更都好熱情啊,叫俺不二更都不好意思了~~~


    再次感謝大家的厚愛,尤其感謝crystal.feifei大人的長評,俺家老女的首條長評啊!!淚流滿麵


    這二更更得值啊~~~(看俺這打雞血的樣子,沒人攔著俺肯定就時常二更了= =)


    以下是關於本章中涉及到的燈謎的解釋


    [1]本句詩出自李白的《長幹行》,整句為: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著名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就是出自此。全詩請感興趣的同學自行求教度娘吧~~~望,同十五對仗,因“朔望”正對農曆的初一十五。


    [2]這個燈謎是出名的“腳趾動”型燈謎,一般燈謎隻轉一個彎,而此類燈謎卻九曲十八彎,因此被稱為“腳趾動”,即:是何來由,就像你的腳趾現在在鞋裏動了一下,隻有你自己知道……所以,守攤人大大的狡猾呀!~


    第二十七章


    安晴由得他牽離了那攤子,待走得遠了,才滿麵通紅地將手抽了迴來,雙手拈著琉璃燈的手柄,低著頭不說話。


    裴靖低頭笑問她:“好玩麽?在那攤子邊盤桓了許久,又勞心勞力的,餓了吧?前頭就是那胡人的酒肆了,來,咱去嚐嚐新鮮。”說著引著她到了酒肆門口,衝著守門的胡姬頷首笑道,“阿努爾,收拾個位子出來,四個人,要能看到天井的。”酒肆裏頭熱鬧非凡,歌舞笑鬧聲不絕於耳,四人在門口便聽得真切。裴靖要大聲喊出來,那胡姬才聽清楚他說什麽。


    阿努爾點點頭,左右看看,又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了幾轉方沖他咧嘴一笑:“包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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