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覺得這裙子艷吧?”安晴頗懊惱地低頭壓了壓短襦下擺,“我也道是如此,隻拗不過我娘的意思。她啊,見落梅給我穿了套紫衣黃裳的衣裳,便突然覺得我以前的衣裳都太素了,若不是我堅持,今兒個還要硬給我套上套嫩紫的呢!”


    裴靖笑出一排白牙,突然改了態度,連聲道:“挺好看的,不錯,不錯。”說著突然前傾了身子,一手搭著安晴椅背,一手從她身前穿過,頸子輕輕擦著她鼻尖,活脫一個擁抱的姿勢。這樣近,安晴連他身上清慡的汗味都分辨得出。


    她自然慌了神:“你這是幹嘛?”身子繃直,絲毫不敢亂動,連說這句話時都小心翼翼,饒是如此,仍覺得自己嘴唇似乎擦到了他的皮膚。


    裴靖縮迴身子,手裏拿了個石榴壞笑:“取石榴吃呀,你以為是什麽?”


    安晴又羞又氣:“以後莫要這樣!跟個登徒子似的,像什麽樣子!”說完便冷著臉不理他,伸手又倒了杯涼茶要喝。


    裴靖搶下她手上的杯子:“涼茶是敗火的,你又無火可敗,莫要喝得太多,傷了身子。”


    安晴仍是氣哼哼地:“不用你管。”


    “是我錯了還不行?是小的不知分寸,見姑娘打扮得如此好看,便生了輕薄的意思,滿心想著如何能夠一親芳澤,一時考慮不周,唐突了姑娘,還請姑娘原諒則個!”裴靖假模假樣地沖她拱手,又攤著手賠笑道,“剝石榴給你吃,好不?”


    安晴睨他一眼,冷著臉不說話。


    裴靖咧咧嘴:“十個。”


    “二十個。”


    “十五個。”


    “成交!”兩人擊掌為誓,安晴頗得意地一笑,不氣了。


    裴靖一邊剝石榴,一邊頗無奈地搖頭:“奴家命苦啊,從小到大,總是要用剝石榴一事來取悅佳人,如今學會了甜言蜜語,卻仍不如小時候的手段好使!”還真是如此,裴靖身上那些扇墜荷包一類,確是她做來給先生評判的功課,可裴靖卻不是無償得來的。——一個荷包十個石榴,一件長袍三十個石榴……待到後來,他剝石榴的手藝越來越好,安晴卻是非現成的不肯吃了。


    她嫁了之後,沈庭也曾為她剝了四年的石榴。


    後來,她就再沒吃過。


    安晴偏頭看著裴靖手指翻飛,轉眼間手裏已落了一小把紅潤的石榴籽,便老實不客氣地伸手取了大半來吃,邊吃邊取笑道:“過了這麽多年,你的手藝倒是還沒生疏。——可曾有姑娘誇過你心靈手巧?”


    裴靖先是挑眉一笑,又故作無奈地搖頭嘆氣:“唉,懷才不遇啊,偌大一個落霞,竟隻有一人是那識得千裏馬的伯樂!”見安晴將自己手裏的一把吃完了,才嚇唬她道,“嚇,餘下的我都吃啦!”


    “美得你!”安晴忙搶下他手裏的石榴籽,想想又覺得不忍,便又分迴一小半給他,一手托著其餘的慢慢地吃。


    這次換了裴靖取笑她:“很久沒吃了吧?看你那捨不得的樣子。”伸手又取了個石榴,邊剝邊輕聲道,“放心,以後我會繼續剝給你吃,直到我老得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石榴還是柿子為止。”


    安晴笑笑,眼看著江上復又開始的球賽,不以為意:“你若老成那樣,我應該早已入土了罷!莫擔心,到時你燒整個的石榴給我就好,我做鬼時應該便能出息點,直接挖了石榴籽來吃吧?”


    裴靖無聲地長嘆一聲,又換上嬉皮笑臉的模樣:“美得你!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你就算不是萬年,也是五百年的道行,哪那麽容易就吃上我給你的香火?還是安心吃石榴吧!”


    安晴恨恨地看他一眼:“那你就是活上一千年的……”


    乞巧此時恰恰不識時務地敲了敲屏風的邊框,低聲道:“顧小姐,茶和手巾來了。”說著也沒等安晴開口叫她進來就直愣愣地走到桌邊,將熱茶和手巾放下後,便垂手站在桌邊,眼睛不時瞟著窗外的熱鬧景致。


    安晴自不能當著別人的麵損他,乞巧突然進來,她口舌上沒占到上風,自然有些不快。又見她那副明目張膽偷看的樣子,不由笑道:“想看就去樓下去看吧!別杵在這兒了,我這裏一時半會也用不著你。”


    乞巧開開心心地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安晴眼看她走了,才笑盈盈地跟裴靖低聲說了乞巧的來歷,因她方才提到了落梅,便也沒想著再瞞他,又笑道:“王夫人還真是奇怪,派人來盯著她的話,怎的也不派個機靈點的。”


    裴靖將手上石榴籽倒給安晴,才笑著搖頭:“王夫人怕隻是當著人麵做做樣子罷了,其實,她怕是巴不得落梅出點什麽岔子呢。——臨縣霍家一直想為他家的三少爺求娶落梅,人家也是一表人才的濁世佳公子,隻性子糯了些,落梅便一直看不上他。可王夫人對這個乘龍快婿可是誌在必得,但是不是為了落梅,而是為了自家閨女落英。”


    安晴偏著頭迴憶半晌,才記起王家的落英來,黃瘦的小丫頭,被自己娘親管教得行走做事一板一眼,全沒有那個年歲少女應有的靈動活潑。不由訝然一笑:“她好像才十二吧?這麽早便著急婚事了?”


    “霍三現在也不過十七,先定了親事,心裏便踏實許多吧?”裴靖無所謂地笑笑,“別人的事自有他們自己操心,我的姻緣哪,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到呢!”說著便趴在桌上哀哀嘆氣,幽怨得好似深閨怨婦。


    安晴喝著熱茶取笑他:“方才某人不還自己把桃花往外擋麽,怎麽,這麽快就後悔了?”


    裴靖瞥她一眼,沒好氣地:“我腦子被門擠了唄!”


    作者有話要說:小裴同誌還有的好熬呢,哦嗬嗬~~~(後媽狀jian笑)


    請不要大意地用留言砸死我吧~~~~


    第二十五章


    完了比賽,裴靖那大膽的表白舉動自然被裴夫人知道個一清二楚,氣得罵了他半日,又將他禁了足。裴靖沒辦法,也怕硬跑出去叫裴夫人傷了心,於是隻得乖乖待在家裏,日日在裴夫人麵前裝乖賣好,討她歡心,盼著禁足令能夠早早解除。


    算算日子,卻是過了小滿了,林公子又送了罐花茶到府上,意在提醒她之前的約定。顧夫人又是興奮半天,拉著安晴不許她逃,又琢磨著她去見人時應該穿什麽才算妥當。安晴自己卻是懶懶的,無可無不可的樣子,把顧夫人氣得,又摁著她嘮叨了半日才放人。


    次日,林公子又送了帖子到府上,道說想請她解宵那晚逛逛夜市,不知顧小姐可否賞光。


    安晴看了連連擺手:“又不是多熟悉的人,怎麽就逛起夜市來了?叫人碰上了,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顧夫人嗔怪著推她一把:“怎麽就不合適了?你帶上環茵和含夏,林公子那邊也肯定不是他一個人,這麽浩浩蕩蕩的一大幫子人,別人就算碰上了又怎樣,哪能編排什麽閑話?”


    環茵也勸她:“小姐,咱們心裏坦蕩,原不怕那些的。再說,這裏又不是那邊,兩人站得近些都能編出連本的□來,說他個三天三夜還沒完!”


    安晴想想,覺著確實是這麽個道理,自己怕是前幾年被沈家母女說得狠了,心思多少被潛移默化了才會反應如此劇烈。便也不再反對,由著顧夫人顧自興高采烈地替她張羅穿戴,自己躲進閨房裏看起帳本來。


    到了約定的日子,顧夫人替安晴打點妥當,便催她帶著環茵和含夏早些出門,安晴怕晚上人雜,又點了來貴和知書跟她一道出門,顧夫人自然允了,笑她:“這麽一大幫子人,你該不怯場了吧?”


    一行人到了夜市口附近時,不早不晚,正好是約定的時辰。然而夜市口卻沒有林公子的身影,環茵不滿道:“約人的是他們,怎的還叫姑娘家等?”


    安晴無所謂地擺擺手:“許是走岔了,或是有急事也說不準。再等個兩三刻,他若不來,咱們便自己進去逛逛。——以前做姑娘家的時候,還真沒來過這等場合。”


    環茵不情不願地點頭道:“若他真不出現,這人也就不需在聯繫了。”


    安晴一笑,不置可否。


    正等著,安晴突覺腿邊有個小東西撞了過來,一把抱住她裙子。


    安晴嚇了一跳,低頭一看,腿上竟粘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梳著個總角的髮式,穿了緞子麵的衫子,戴著個簡單的銀質項圈,額頭上還點了個小紅點,眼睛黑黑大大的,討喜的很。


    安晴心裏一軟,半蹲了柔聲問她:“小姑娘,怎麽隻你一個人?你娘親呢?”


    那小女孩許是嚇著了,一撲鑽到她懷裏,軟軟的兩隻小手抱著她脖子,蹭了半晌才怯怯地開口:“你不是我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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