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大姐來訪第二天, 吳蔚便帶著柳翠微和牙行簽了契書,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契書是在米莊簽的, 錢貨兩訖, 隨著兩張麵額百兩的銀票檢驗無誤後,新宅子的房契和地契也交到了吳蔚的手上, 牙行的人又出具了三分文書, 牙行和吳蔚她們各持一份,另外一份需要送到官府去備案。牙行的人前腳剛走,吳蔚立刻就把房契和地契都交到了柳翠微的手上。吳蔚說道:“眼看著要過年了, 這兩天我要和二姐夫出門一趟, 迴一趟張家村, 再去一趟清廬縣和清河縣的縣衙,把咱們兩家的戶籍遷到泰州城裏來, 今後就不用再兩頭跑了。等到來年開春兒,冰消雪融,咱們就修房子, 早點住進去。”“我都聽你的,明日我和二姐約了要去趕一次年底的大集, 市集就在咱們泰州城的東三坊,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就不去了,年底了鋪子裏的事兒多, 要盤點,清賬, 還要給夥計們和掌櫃的發紅利, 咱們的最後一批貨明日應該就迴來了,年前就這麽多貨了, 不再去倉實縣采買糧食了。鋪子裏的貨款我留下周轉的,剩下的盈利,按照比例分好,給高姑娘送過去,還得去趟錢莊,兌換銀票。”經過這半年的曆練,吳蔚的氣質越發沉穩,看得柳翠微陣陣心動,和吳蔚在一起,柳翠微從不缺乏心動的感覺,吳蔚總是能展現出閃光的一麵來。“那好,那你有沒有什麽要買的東西,告訴我,我順便給買迴來。”吳蔚想了想,答道:“被你這麽一提醒我還真想到了,咱們今年得走禮,倉實縣那邊……曹把頭得送一份,月霞姐姐也要送一份,行會這邊,會長和副會長要各送一份,還有其他八大米莊的東家都要送一份,當鋪的老板那邊也要送一份,咱們這兩個鋪子都是人家幫忙找的,這份恩情可不能忘了。你幫我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了?啊,對了對了,還有一份張成的,張家村的村長裏正,咱們是不是也得送啊?”柳翠微一聽吳蔚這麽說,當即有些心疼起銀子了,這麽多人要走禮,即便是買最尋常的禮物也要幾十兩銀子,她們剛買了宅子,家底兒去了一大半,明年還要修房子,銀子本來就吃緊了。可柳翠微知道,這裏不是張家村,人情禮往不是一條豬肉或是臘肉就能解決的,她們兩個女子經營一家鋪子,本就多有不易,要是再失了禮數,更是寸步難行了。“都送吧,隻是這麽多家要走禮,我也記不過來,不如你列個單子給我?”“好,我這就寫。”吳蔚拉著柳翠微迴了內堂,柳翠微研墨,吳蔚則一邊思索,一邊和柳翠微商量道:“曹把頭和月霞姐的年禮,規格要一樣的,但是東西不能送的一模一樣,免得人家一通氣兒,覺得咱們沒有誠意。會長的禮得是最重的,副會長次之,剩下八家米莊的東家再次之,八家東家的年禮最好是一模一樣的,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厚此薄彼了。至於當鋪掌櫃的,送點實在東西,心意到了就行了,不好太貴重,畢竟這中間還有高姑娘在呢,等店鋪的分紅算出來,兌換成銀票後還要托當鋪掌櫃的幫我交給高姑娘。至於張成的,送他一本書,一套文房四寶就好,張家村的村長和裏正送點實在東西,心意到了就成。三娘,你幫我想想,具體送點什麽好?”……吳蔚和柳翠微在內堂裏商量了好久,才定下了各家年禮分別送什麽東西,吳蔚將禮物的名目和份數清清楚楚地寫在紙上,交到了柳翠微的手裏。看得柳翠微陣陣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吳蔚自然是看出了柳翠微的心思,一把攬過柳翠微的纖腰,雙手環抱,仰頭看向柳翠微說道:“好三娘,禮尚往來,有來有迴嘛,到時候他們也會給咱們迴禮的,咱們不虧。”“嗯。”……在各自的忙碌中,新的一年終於來臨。由於去年全國守製,年過的一點兒都不熱鬧,如今民間的守製期滿,各家各戶都鉚足了勁兒把這個年過得熱鬧些。當然,也是寄希於爆竹聲聲能驅散邪祟,把“旱魃”趕走,禱祝明年會是一個豐收年。米莊和榨油坊早在幾天前就歇業了,一直歇業到正月十五,正月十六當天開業。不過吳蔚和柳翠微還有張水生,從大年初三開始就沒怎麽閑下來過,吳蔚和柳翠微有米莊的老板們要走禮,張水生也有自己的商業圈子需要打點,別看他們隻是一個夫妻店。和吳蔚料想的一樣,商會的會長和副會長收到她們的年禮後,象征性地迴了禮物,其餘八大米莊的老板,給吳蔚和柳翠微她們迴了幾乎等價的年禮,於是米莊的二樓庫房裏,一下子多了許多吳蔚和柳翠微暫時用不上的東西,比如什麽:老山參,上好的兔子皮,以及字畫,文玩和陳年佳釀等等……吳蔚從這些禮物裏挑選了幾樣,加到了送給曹天旺和侯月霞的禮單裏,送完了張家村的年禮後,吳蔚和柳翠微坐著張全和張水生駕駛的馬車,帶著年禮去了一趟倉實縣。在曹天旺和侯月霞的盛情邀請下,一行人在倉實縣逗留了兩日,出發迴泰州的時候,馬車幾乎被曹天旺和侯月霞的迴禮給塞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抵達泰州城時,已經是正月十二了,吳蔚和柳翠微累得不行,這是她們過的最累的一個年,張水生和張全的情況稍微好些,但是也均表示剩下的日子哪都不去,要在家裏好好陪陪家人。馬車停在米莊門口,吳蔚和柳翠微跳下了馬車,張水生和張全則把迴禮從馬車上搬下來。“娘,二姐,我們迴來了。二姐,快來幫忙收整東西,曹把頭和月霞姐送了好些年禮。”柳翠微朝榨油坊裏喚道。照理說柳翠微和吳蔚不在家,柳老夫人都會在榨油坊,誰知片刻後柳二娘子竟從米莊裏走了出來,朝柳翠微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快步上前對著張全和張水生說道:“你倆快點把東西都搬到咱們榨油坊的二樓去,放在爹娘的房間裏!”“二姐,怎麽……了。”柳翠微詢問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了答案。隻見數月不見的柳家大姐柳翠翠,領著足足長高了半個頭的虎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柳翠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頭看向了吳蔚,吳蔚的表情倒是平靜,仿佛這件事她已經預料到了。柳翠翠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米莊寬敞的馬車所吸引,此時馬車的門敞開著,露出裏麵各式各樣的年禮,張全不認得眼前的母子,看了看自己的族兄張水生,又看了看柳二娘子,見氣氛有些古怪,一時間也不知該繼續搬,還是停下來。吳蔚一直看著柳翠翠,自然沒有錯過她眼中劃過的貪婪和嫉妒,不由得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柳翠翠會出現在這裏,吳蔚早有預料,擔心柳翠微會感到焦慮,吳蔚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當初變更撫養關係的時候,雙方達成過共識,他們不會阻攔柳翠翠探望自己的母親,是柳翠翠自己不來的。可是骨氣這個東西啊,也是因人而異的。哪怕當初決裂時鬧的再不體麵,說的話再決然,一旦旁的心思壓過了“骨氣”,所謂的骨氣也就蕩然無存了。拜年是個好借口,吳蔚早就料到柳翠翠會來,就是不知道這次她又想要點什麽。……短暫的僵持過後,張水生率先打破了僵持,笑著朝柳翠翠拱了拱手,說道:“大姐來了,過年好啊。”柳翠翠笑著迴了一句“過年好”然後扯了扯虎子的手,後者撇了撇嘴,但還是朝著張水生行了一禮,朗聲道:“二姨丈過年好,虎子給你拜年了。”張水生初為人父,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孩子,況且虎子生的虎頭虎腦很是壯實,不搗蛋的時候還是很討喜的。張水生往自己的懷裏摸了摸,正好還剩下一塊碎銀子,隨手從馬車裏的禮品上私下一塊紅紙,將碎銀子包了,大步來到虎子麵前:“來,二姨丈給你的壓歲錢。”看到這一幕,柳二娘子的牙都快咬碎了,他們家柱子也給柳翠翠夫婦拜年了,可是隻得到了五文錢的壓歲錢,那塊碎銀子少說也能換成兩百文錢呢,這男人也太不會過日子了。柳二娘子急忙上前,繞過張水生來到張全麵前,使了個眼色,說道:“這些都是曹老板送給我公爹和婆婆的吧?快,幫我搬到榨油坊二樓去,放在二老的櫃子裏!”張全會意,配合道:“哦,知道了嫂子。”柳翠翠瞪了柳二娘子的背影一眼,適才她聽到三娘喊了,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兒,況且那張家老兩口不過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戶,誰會送給他們這樣貴重的年禮?第162章 手心手背柳翠翠壓下心中的不悅, 繼續擺出笑臉,先是朝米莊裏麵喊道:“鐵牛,快來幫忙, 蔚蔚和三娘迴來啦!”一邊又催促著自家兒子給柳翠微和吳蔚拜年。柳大虎捏著張水生給的銀子, 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過了這個年柳大虎就九歲了, 平時柳翠翠兩口子帶著他趕集的時候, 也會給他幾個銅板,讓他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柳大虎很知道銀子的妙用。見張水生出手如此闊綽, 柳大虎的心裏再也沒有半點兒不樂意, 堆著笑上前來, 給柳翠微和吳蔚作揖道:“小姨,蔚蔚小姨, 過年好,虎子給你們拜年了。”“真乖。虎子都長這麽高了。”到底不能為難一個孩子,柳翠微笑著摸了摸虎子的頭, 不過柳翠微這會兒可拿不出壓歲錢來。這次出門柳翠微是帶了些銀子,隻是為了安全起見都在貼身的口袋裏縫著呢, 這青天白日的,總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寬衣解帶吧?吳蔚從腰帶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同樣在馬車裏的禮物上扯了塊紅紙, 將銀子包了,遞給柳大虎說道:“你小姨沒帶銀子出門, 喏, 這是我和她給你的壓歲錢。”吳蔚給的銀子明顯要比張水生的那塊大一些,換成銅板大概要有四五百文, 可柳大虎卻是個認量不認質的,收了銀子竟朝著柳翠微啐了一口,說道:“那我就不給你拜年了。”說完便跑到了柳翠翠身邊。吳蔚和柳翠微的表情冷了下來,稍有緩和的氣氛瞬間又僵了。一旁的張全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拿了那麽大兩塊銀子居然還不知足?張全雖然經常外出,卻也聽說過,自己這位族兄的姻親大姐一家不是什麽善茬,當即生出了遠離是非的念頭,抱著禮物往榨油坊去了。柳二娘子恨得不行,可這大年下的也不好吵嚷,便出來打圓場道:“三娘,蔚蔚,你們累了吧,快上樓去歇歇吧,一會兒就吃飯了。”吳蔚牽起柳翠微的手,往米莊裏走去,再不看柳翠翠母子一眼。上樓梯的時候正好碰上李鐵牛下樓,見到吳蔚和柳翠微,李鐵牛快步下來,笑容和善,道:“過年好啊,三娘,吳姑娘。”……上了二樓,柳翠微將行李交給吳蔚,說道:“我去看看娘,你先迴屋去歇歇,打點熱水好好洗把臉,再把身上這套衣裳脫下來,換套幹淨的,爐子通得旺一些,別著涼。”“知道了,你也快些迴來。”“嗯。”柳翠微敲了敲柳老夫人的房門:“娘,我迴來了,我進來了?”“快進來。”柳翠微推門而入,看到柳老夫人正在窗邊做針線活,走近一看:柳老夫人正在縫製一件羊皮襖子,看大小應該是給柳大虎做的。賢著負“娘,你這幾天身體怎麽樣,睡得好嗎?”柳翠微坐到柳老夫人身側,觀察著母親的氣色,問道。“我挺好的,看到你大姐和你大姐夫了嗎?他們昨天才到,帶了些年禮來。”柳老夫人的語氣輕鬆愉快。柳翠微的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摸了摸即將完工的羊皮襖子,說道:“娘,這幾天天陰,做這些傷眼睛呢。”“好久沒做針線活了,手都有些生了,這半年虎子的個頭長了不少,從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可憐他小小年紀就頂著風雪走了這麽遠的路,那小身子都凍僵了,我給他做個羊皮襖子。”頓了頓,柳老夫人又補了一句:“他們一家三口是從小槐村走過來的。”“娘,這羊皮是哪來的?”柳老夫人行針的手一頓,轉頭看了看柳翠微,目光閃爍,囁嚅道:“是……給蔚蔚做襖子剩下的,娘……問過你二姐,她答應了。三娘啊……”柳翠微的胸口有些悶,不再言語了。柳老夫人也沉默了許久,抬手撫了撫毛茸茸的羊皮,小聲說道:“三娘啊,虎子到底是咱們柳家的孫子,那孩子身上的衣裳又小又舊,隻有薄薄的那麽一層,外麵多冷的天兒呀,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千錯萬錯,也別怪在孩子的身上。再說……蔚蔚也不會在乎這幾張羊皮的。”這一刻,柳翠微的心刺痛起來,她的腦海裏閃過吳蔚規劃新宅子時亮晶晶的眼眸,想到她在倉實縣給兩家人挑選禮物的樣子,想到她暢想未來生活時的那熱忱和憧憬的模樣。而這些,本不應該是她操心的事情。就在柳翠微心中翻湧,醞釀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柳老夫人又繼續說道:“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帶了年禮來,今年小槐村的收成很不好,他們還是帶了精米白麵過來……”柳翠微的眼眶紅了,盯著柳老夫人,傷心地說道:“娘,他們帶的那些年禮,值二百兩銀子嗎?”柳老夫人當即被柳翠微噎的說不出一句話,一張老臉漲的通紅,一雙枯槁的手磋磨著,不知所措。柳翠微吸了吸鼻子,用很小又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娘不會以為光憑我一個人,就能買的起那二百兩的大宅子了吧?那羊皮,雖是二姐夫托人從張家村帶過來的,可蔚蔚是花了銀子的,六張上等的羊皮,一共花了三百文錢!他們兩口子休想占到蔚蔚一星半點兒!”再後麵的話,哽在了柳翠微的喉嚨裏,因為她又看到了曾經那個怯懦寡言的娘親,那不安又膽小的神色。這使柳翠微倍感痛苦,她知道柳翠翠的到來並非自家母親的錯,可究竟錯在哪裏了呢?柳翠微一時間又想不出來。她隻是萬分厭惡柳翠翠他們一家子,即便她努力克製,試圖想陪著他們演上一出,可在對上那一家三口的眼神時,就莫名的不舒服。蔚蔚是柳翠微的底線,也是柳翠微的逆鱗,那個熱忱的,善良的,不計得失的女孩,誰也不能欺負!柳翠微還想進一步亮明底線,但這時房門卻被敲響了,外麵傳來了吳蔚的聲音:“柳嬸兒,我可以進來嗎?”柳老夫人看向柳翠微,眼中帶著哀求,或許是不想家醜外揚吧。柳翠微調整氣息,起身給吳蔚開了門,見吳蔚還穿著迴來時候的髒衣裳,嗔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房間裏休息?”吳蔚笑著提了提手中的東西,與柳翠微擦肩而過,來到柳老夫人麵前,將手中的兩個小壇子放到桌上,說道:“柳嬸兒,這是我從倉實縣專門給您老買的虎骨酒,這個對您的腿腳特別好,而且還能改善預防老年人的骨質疏鬆,今後您每晚喝一杯。”柳老夫人忙不迭地點頭,嘴上連連道謝,又看到桌上正擺著尚未完工的羊皮襖子,訕訕道:“蔚蔚啊,我看虎子那孩子穿得單薄,拿了你的羊皮給那孩子做了件襖子……”不等柳老夫人說完,吳蔚便搶白道:“不要緊,您盡管用吧。柳嬸兒,我和三娘趕了一路,實在是累了,午飯我們就不吃了,想迴去休息一會兒,晚飯咱們再一起吃,您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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