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一想起沈家老匹夫,龍老爺子就摔了手裏的煙杆兒,扭頭盯著自己幾個兒子:“出去,軍法!”


    三個舅舅麵色苦不堪言,卻都不敢說話,一路低著頭出門,去跑圈兒,隻是在出門之前,都用一種無法言喻的表情盯著沈彥銘。


    那眼神似乎在說“都是你小子帶孩子來惹的禍”!


    沈彥銘從身後晃蕩過來,低頭附身下去,在龍老爺子的耳畔呢喃:“老爺子,這姑娘性子烈著呢。”


    龍老爺子瞥了一眼,粗著聲音哼哼:“瞅出來了。”


    現在那邊兒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溫如故手裏揚著那個手術策劃說著什麽,聲音不大但是擲地有聲,旁邊幾個醫生不斷的拋出案例,但是都被溫如故一句一句的打迴去。


    沈彥銘又說:“那怎麽辦?”


    “該咋整咋整!”龍老爺子瞪眼:“自己沒本事整的住,哪兒來的孫子?”


    沈彥銘摸了摸鼻子:“您老放心,孫子是親的。”


    “瞅著就是親的!”


    龍老爺子哼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小土豆,小土豆正坐在沙發上蹬著小腿兒呢,一抬眼就萌萌噠的樣子,越看越像是沈彥銘小時候,討人喜歡著呢。


    才是片刻功夫,溫如故那邊已經趾高氣昂的走過來,將手裏的手術方案拿出來,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旁邊幾個醫生低眉垂眼的應著什麽,龍老爺子也沒仔細聽,隻是點頭:“按著姑娘說得來!”


    自家孫子的眼光,差不了。


    溫如故沒察覺到龍老爺子的目光,隻是繼續和那幾個醫生商討去了,她是個對工作很認真負責的人,準確的說,一幹起活兒來就管不了別的了。


    等商定好了手術方案,溫如故一身懶腰才反應過來,已經十一點了。


    晚上十一點。


    龍老爺子早都睡了,小土豆也不見蹤影,那些醫生們眼角都帶了淚花,但是還是很負責的跟溫如故對好了手術過程。


    沈彥銘從身後拖著一杯熱水過來,一張嚴肅臉:“手術定下來了?”


    “定下來了。”


    溫如故點頭:“龍老爺子的陳年舊傷,不太好弄。”


    沈彥銘點頭,遞過去一杯水:“人都休息了,今晚住在這裏吧,還過三天就要手術了。”


    溫如故低頭想些什麽,然後才點頭,等溫如故點了頭,那幾個醫生才跟著鬆了一口氣——他們最開始以為這個女人隻是個花瓶,但是現在才知道,人家真才實學,甚至操刀經驗比他們還豐富。


    夜色很深了。


    溫如故還沉浸在那些手術安排裏,一時抽不出來身,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驚唿道:“小土豆呢?”


    “在老爺子哪裏。”


    沈彥銘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小土豆睡得早,老爺子哄他睡的。”


    溫如故驚了一下,心髒“砰砰跳”,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麽:“老爺子不會嫌煩嗎?”


    “怎麽會?”沈彥銘勾了勾唇角:“老爺子喜歡的緊,就算是小土豆晚上不安分,也有保姆照顧著,你放心。”


    彼時,兩人正走在走廊裏,沈彥銘隨意開了一間房間的門,衝她點頭:“你住在這間,我就在你隔壁,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溫如故點頭,抿唇進了房間,等進了房間之後,整個人才緩和下來,深吸一口氣,蜷縮著身體坐在靠在門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的,溫如故,沒事的,隻是來給龍老爺子做一個手術而已,這隻是一場意外,隻是一場巧合,沈彥銘不會知道的,誰都不會知道的——


    像是掩耳盜鈴,溫如故在自己的美夢裏沉浸,渾然不知,這個美夢的一大半兒,都是沈彥銘一針一線給她織的。


    次日,清晨。


    溫如故裹著一身長裙出來,有些別扭。


    這衣服是今天早上,保姆敲開門送過來的,顯然沈彥銘知道溫如故沒有換洗的衣服,一次性送過來一大堆,全都是時髦的款式,但是,好久沒有穿高跟鞋,溫如故竟然有點不習慣。


    女人嘛,都是愛打扮自己的,真的換好了衣服,溫如故幾乎是下意識的給自己上了淡妝才出門,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到有保姆在門前等著她了。


    “溫小姐,這邊請。”


    保姆的眼眸裏掠過幾分驚豔,繼而很乖巧的低下頭,帶著溫如故往前走。


    一路下了樓梯,到大廳。


    大廳裏坐著很多人,顯然是在早餐時間,但是龍老爺子並不在,溫如故有些拿捏不住,一眼看到沈彥銘才覺得放心了一些,見到沈彥銘衝她點頭笑,她就下意識的走到沈彥銘的身邊坐下。


    旁邊有人的目光掃過來,沈彥銘笑的淡淡的,微微垂下眼眸,眼底裏有得逞的味道。


    溫如故脊背挺得直直的,目光淡淡的掃過眾人,手心都是汗水,勉強握成拳,有些不安。


    桌上很多人,昨天的三個舅舅,還有三個中年美婦人,然後還有兩個小女孩兒,隻是他們的目光都很平靜,看不出喜怒,溫如故也不好開口說話。


    龍老爺子在這個時候從外麵走過來,手裏還抱了一個小孩兒,那小孩兒胖嘟嘟的,一眼看過去可愛的緊。


    可不就是小土豆嗎?


    溫如故看到小土豆一副很悠哉的樣子,心裏放寬了一些,隻是對麵的三個美婦人神色有些不好看。


    龍老爺子重男輕女算是眾人皆知的了,但是放著自己的親孫女兒都不抱,偏生去抱一個重孫子,還是外重孫!


    而且還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隻是礙於龍老爺子的威信,沒有人敢說話,一頓早飯吃的沉悶,溫如故覺得氣氛很怪異,在吃完早飯之後,就跟沈彥銘提了告辭。


    “我給龍老爺子看完病了,到時候手術的時候我過來一趟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是主刀醫生。”


    在沈彥銘的房間裏,溫如故說的一板一眼,身上的衣服已經換迴了自己原先那一身。


    沈彥銘靠著陽台,抽著煙,似乎渾然不在意,微微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隻是在溫如故看不到的地方,沈彥銘微微無奈的搖了搖頭——有點激進了啊,果然,適得其反。


    溫如故走得很決絕,還是帶著小土豆一路離開的,保鏢護送,沈彥銘倒是沒走,甚至悠哉悠哉的在大廳裏坐著。


    龍老爺子抽了一口煙杆,沈彥銘抽了一口煙。


    煙杆敲了敲桌麵,聲線沙啞:“女娃子咋走了?”


    煙吐了個煙圈兒:“看不上我唄。”


    “哼。”老爺子從鼻尖兒裏哼了一聲:“看不上你應該,吃著碗裏的瞅著鍋裏的。”


    沈彥銘抽了口煙:“名聲而已。”


    “什麽名聲!”老爺子敲著手裏的煙杆:“一個男人,自己整不利索,還怪女人看不上?人家白白給你生個大兒子,你還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好意思?”


    老爺子一輩子當兵,眼光高的很,按理來說像是蘇皖那種大家閨秀,應該還是配得上沈彥銘的,但是,老爺子總覺得那姑娘出身豪門,瞧著就嬌滴滴的,不大順眼。


    更何況是突然多出來一個大孫子!勾的龍老爺子一顆心都跟著晃蕩,小土豆走了,龍老爺子憋了一整天心思了。


    沈彥銘攛掇龍老爺子:“那就讓她術後貼身照顧你,反正也是你的專屬醫生。”


    到底是自家外孫,龍老爺子如何不明白沈彥銘的心思?隻是冷哼一聲:“關我屁事?自己想辦法!”


    沈彥銘“嘿嘿”一笑。


    龍老爺子最護短,隻要他開口,哪怕龍老爺子怎麽罵,到時候這事兒還是辦的漂亮。


    沒有十幾天,溫如故是迴不去了。


    正想著,沈彥銘淡淡的勾了一抹笑,隨意一掏手機,本來是想給溫如故打個電話,結果手機就震動來一條短信。


    “沈少,洛小姐在鬧。”


    保鏢在那邊簡短的發了幾個字。


    洛安安。


    沈彥銘的眉間涼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繼而打下了幾個字:“照常。”


    照常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照常解決,不會被任何事物所幹擾。


    短信發過去沒有多久,洛安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委屈的聲線在那邊略顯撕心裂肺的傳過來。


    “大哥,大哥我不要嫁人!爺爺過幾天就要把我嫁過去,還讓幾個人看住我,不讓我出門!”


    洛安安哭號這嗓子在電話那邊說話,顯然是受了不少委屈,聲線沙啞:“我不要嫁給那個顧青岩,他比我大好多,而且他也不願意娶我!大哥,我嫁過去不會幸福的!”


    洛安安撲到床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淚流滿麵。


    如果是以前,沈彥銘一定會任由洛安安折騰,也一定會阻止老爺子——洛安安說起來,並不是沈家的人,雖然仗著沈家的身份囂張跋扈慣了,也總被人稱作沈家大小姐。


    而且,當初自己的好友唯一留下來的妹妹,在自己的手裏,卻過得並不幸福,沈彥銘一定會心中遺憾的。


    但是現在,沈彥銘並不。


    “安安,聽話,爺爺是為你好。”沈彥銘聲線溫潤,可偏生字字落下,讓人無法反駁。


    “沈家不能養你一輩子,顧家也是個好去處,長兄如父,我也算是你的半個親生哥哥了,我給你挑的人,一定不錯。”


    沈彥銘字字句句都說得清淺,可是語句裏的話卻不容置疑,一直等到電話都被掛斷,洛安安才反應過來。


    眼淚劈裏啪啦的順著眼眶裏落下,洛安安嘴裏還叫著“大哥”,可是電話早就被掛斷了,任憑洛安安怎麽說,那邊都沒有反應。


    怎麽會,大哥怎麽會這樣對她?以前大哥最寵愛她了啊!


    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洛安安蜷縮著身子,深陷在床上。


    門外就傳來交談聲。


    保鏢壓低了聲線和保姆說什麽,保姆手裏捧著食物,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進了門,才叫了一聲“小姐”,迎麵就遭了個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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