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是暖的。像太陽。


    稚嫩愉悅的聲音在雲簫寒腦中中不斷迴旋,那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又如悶雷般充斥著他的耳膜,叫他聽不見其他聲音。


    雲簫寒覺得整個精神海像是不斷跳動的心髒般縮小又膨大,讓他腦海中一片混亂。


    阿溪……?!阿溪!


    在那不斷的迴聲中,這兩個字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又印刻在他骨血魂靈之中。


    他宛如一道遊魂怔怔呆在原地,過了半晌茫然的視線才看向被端木柔拍碎一小塊的記錄水晶,右手伸出,風雪便攜著那碎裂成兩塊的記錄水晶落在他手裏。


    “簫寒!”端木柔見雲簫寒突然拿走了記錄水晶,雖然心知記錄水晶已經被她毀壞,但她還是感覺到一股惴惴不安。


    雲簫寒沒有看她,他像是一具遊屍,隻剩下幾分殘存的理智辦事。


    他沒有管胸口的傷口,沾著血的手托著那黃色的水晶,另一隻手凝聚起幾束白亮的光芒往上麵一副,已經碎裂成兩半的記錄水晶在白光的修補下竟然開始慢慢複原,原本中斷的畫麵和聲音又開始響了起來。


    “怎麽會?!”端木鍾和端木柔瞪大了眼睛,眼中是不可抑製的惶恐。


    雲簫寒怎麽還會修補記錄水晶的秘法?


    “簫寒,這個記錄水晶裏都是假的!”端木柔想要走過去把紀錄水晶奪過來,可是還沒走兩步就被冰柱阻斷了路。


    端木柔瞬時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以前雲簫寒對她有求必應,從不會對她出手!


    “前世記憶……接近雲簫寒……”記錄水晶裏麵不斷傳出端木磊的聲音,端木家的臉色越來越灰敗。


    記錄水晶上的光芒越來越黯淡,這是裏麵記錄的畫麵一點點播放殆盡的標誌。


    光影消散,原本晶瑩剔透如黃水晶的記錄水晶變為一塊灰色的頑石。


    雲簫寒染血的手緊緊攥著這塊失效的記錄水晶,竟把它捏成了碎屑。


    他身體微微顫抖,頭痛欲裂,像是千萬根密密麻麻的細針紮入腦海。


    除了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一些他一直根植在他腦海中的記憶也浮上心頭。


    他看見自己向來冷漠無視的啞巴未婚妻小心又膽怯地靠近自己,咿咿啊啊地向自己遞上認真描摹的信封,信上說好久不見,信上用含蓄又內斂的文字詢問他兒時為什麽不告訴她就離開小院。


    那時他隻當她是故意學的端木柔,故意偽裝。


    他聽見自己聲音冷酷,對著遍體鱗傷的她說,“雞鳴狗盜之輩,咎由自取。”


    他看到她從練武場站起來,渾身浴血,眼中隻剩一片冷酷荒涼,對他說恩斷義絕。


    他看到自己在迷霧森林中,略一猶豫,最終選擇救下端木柔,看著她落入獸潮,甚至偏袒兇手,埋葬屬於她的公道。


    無數紛亂的記憶像是播放的老舊影片一樣飛快地在腦海中滑落,最終定格在慕雲國都的廣場中,他強迫言家獻出精血,為端木柔治病!


    “哇!”雲簫寒的身體一陣抽搐似的痙攣,他突然大吐出一口血,膝蓋一軟,單膝跪倒在地。


    他一雙平日淡漠無情的冰眸像是失去了光芒一樣又沉又暗,像是布滿了最沉重的哀慟。


    “嗡嗡嗡!”劫塵劍支撐著他的身體,如冰晶凝煉的半透明劍身上不斷散發一波接一波的光芒。


    寒劍有靈,感受到主人的狀況,劍身發出嗡嗡的嗡鳴聲。


    雲簫寒似乎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兒時和阿溪在一起的溫馨、長大後他冷酷的所在所謂,混亂的記憶交織在一塊,讓他神識海幾乎要炸裂。


    被破開大洞的胸口灌注著冷風,心髒一陣痙攣,像是被一把把刀子割在肉上,痛徹心扉,肝腸寸斷。


    他傷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腦海中一片混亂,下意識地想找尋紅衣少女的身影,像是個迷途的孩子想要歸家。


    聲音哽咽又嘶啞。


    “我……”


    白衣染血的青年半跪在地,長發及地,線條精致的下顎微微抬起,如水晶剔透的泛藍眼眸看向遠方,像是追尋光的虔誠信徒。


    俊美冷冽的臉上依然是如雕刻印下的麵無表情,但是那潔如冬雪般白皙的肌膚上卻淌著兩道晶瑩的淚痕。


    哭得無聲而又靜默。


    哭?


    不管是端木鍾還是言重山心下都狠狠一顫,懷疑自己看錯了。


    被斷言無心無情的天宮聖子……竟然會哭?


    可是不論他們怎麽不敢置信,事實就擺在他們麵前,輪不得他們信與不信。


    “主人!”胖虎幾隻魔獸很快地飛到了自己主人旁邊,用毛絨絨的身體支撐著自己脫力的主人。


    恢複幾分力氣,本來忌憚著雲簫寒還會動手的言溪看到跪在冰柱下看著自己麵無表情流淚的青年,一時間也震驚了。


    他們交鋒時,她能感受得到雲簫寒似乎狀態不好,神思恍惚,整個人好像遊離在外。


    兩人境界差距巨大,她那一槍,以雲簫寒巔峰時的狀態應該能擋下的,也就是他狀態不好她才能一擊必中。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輸了還會哭?


    前世,就連她言家八九歲的孩子都不會因為打輸了就哭。


    言溪嘴角一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感覺,就好像自己雖然討厭但還算敬重並且有認真對待的對手,突然之間做了一件十分幼稚的事情,瞬間讓她覺得自己之前的認真都是喂了狗。


    “主人,接下來我們做什麽?”幽冥暗貓語氣低沉又警惕地問。


    它能感受到那個男人被主人傷了,傷勢還很重。


    但是他現在周身的冰雪之力非常恐怖霸道,凜冽的冬風像是刀子一樣裹夾著冰刃肆虐在他周圍。


    除了領域的主人以外,任何人進去都會被那些寒冰埋葬。


    以那個人類聖子周身三米內的極寒的溫度,哪怕它現在是高級半神獸,踏進去不到一息也會被凍成冰雕的。


    “我們……”言溪看著渾身染血、模樣淒美的雲簫寒,斂了斂眉,剛想說話,神識海突然一陣瘋狂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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