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熙搖搖頭,心底卻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沈太傅並未理會他的想法,隻自顧自地說著,仿佛這些話他憋在心裏很久了。


    「我沈正自認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從未做什麽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的事。


    可不知為何,上天卻對我如此狠心,生在沈府的幾個孩子都命格奇特,好像被詛咒了一般。


    老大和老二在十六歲的時候相繼死去,卻不知死因。


    後來遍訪全國各地奇人,在西南邊陲之地找到一個巫女,她說是心出了問題。


    我本不是信這些的人,可為了還剩下的唯一一個女兒,隻能去相信。


    巫女說,若是想要救她的命,隻能用蠱換心,並以酒滋養續命。」


    聽到這裏,趙明熙忽而想到沈元珊從不離手的酒壺,臉色煞白,胸口劇痛,直接癱坐在地。


    沈太傅看都未看他一眼,繼續說著話。


    「那個蠱,不能是別的蠱,隻能是薄情蠱,我也不懂什麽是薄情蠱。


    但從名字判斷,應該是斷情絕愛的蠱吧,巫女說,換了心之後,不能愛人,愛則萬劫不復。


    老二死的時候,珊兒十二歲,那時候你們的親事已經作廢,我以為這是上天對珊兒的眷顧。


    隻要她不再跟你扯上關係,不再愛你,就不會動情,也就不會死。


    珊兒從十二歲開始酗酒,就是為了養蠱,為了活下去。


    此後,她很少出門,生怕被人發現,對她指指點點。


    她一直不成親,也是以這個為藉口,我和她娘親信以為真,便從未逼她。


    她能活到十八歲,我們心裏都很感激,隻要她能活著,怎麽都好。


    可是,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提出要開妓院,說是為了吸收薄情之氣,滋養體內的蠱。


    但我總覺得有蹊蹺,若是如此,為何早幾年不去,所以我讓人打聽了一下。


    才知道,你因為被學生的姐姐愛慕,被學堂趕了出去,沒有了經濟來源。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沒有忘記你,心裏一直惦記著你。


    她開妓院,是為了給你一個容身之所,給你一份工作。


    她不願意嫁人,也是為了等你,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你。


    明明是那麽個體質,可為何偏偏是個癡情的性子?


    既然薄情,為何偏生癡情,兩兩相剋,終究會害了她!


    種了薄情蠱的人,若是她愛的人也愛她最好,倘若不愛,最終也會反噬而死。


    隻是我做夢也沒想到,那一天會來得那麽早。


    她為了救那個孩子,把體內的蠱拿了出來,一大一小隻能保一個,她選擇了那個孩子。


    當我得知她的死因時,我很後悔,後悔當年答應她救下你。


    若當時你便死了,便不會有後來的事,她或許可以活到四五十歲,一直開開心心的。


    珊兒的一生那麽短暫,隻有短短的十八年,卻都是為你而活,最終得到的卻是你的背叛。


    我此生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救下了你。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也沒什麽疑惑的了,請你離開吧。


    不要來弔唁珊兒,以後,再也不要來沈府,我想,她不想見到你。」


    趙明熙趴在地上,無法自已地顫抖,臉頰蒼白,涕淚橫流,痛不欲生。


    此後,趙明熙便失蹤了,隻是在臨走前,又去了一趟百花樓。


    在沈元珊的房間裏找到一幅畫,那是他曾經幫她畫的,美人醉酒圖,是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


    樓裏的姑娘說,那是媽媽生前最愛的一幅畫,每次喝酒的時候總會拿出來看。


    後來,那幅畫不見了,被趙明熙拿走了,他找了一處小山林,隱居山野,每日裏都在作畫。


    又過了許多年,沈太傅夫妻倆過世,官家帶著一個七歲的男孩兒找到了他,說是二小姐的臨終遺言。


    沈元珊臨死之前曾經說過,他沒有了母親,不能再沒有父親,那太悲慘了。


    如果你迴來了,就把孩子給你。


    但沈太傅當時過於氣怒,根本不願把孩子交給他,直到臨終的時候,才遵守了女兒的遺言。


    趙明熙抱著那個孩子哭了很久,此後便帶著他一起生活。


    有一天,男孩兒好奇地問父親。


    「爹爹,你的每幅畫裏都有一個女人,那是我娘親嗎?」


    「嗯。」


    「爹爹,你是不是很喜歡娘親?要不然為何總是畫她?」


    「嗯,喜歡,很喜歡,我怕把她忘記了。」


    趙明熙臨終前,一再地交代男孩兒,要把畫保存好,一代代地傳下去。


    男孩兒已經長大了,眉眼跟沈元珊十分相似,站在床前流淚點頭。


    銀靈子一直看到了最後,心裏剩下的,除了唏噓,不知該作何感想。


    「人類的感情果然很複雜,明明愛得那麽痛苦,為何還要愛?」


    神荼摸了摸她的發,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幻境。


    「等你懂的時候,我就解脫了。」


    銀靈子深深看他一眼,被他眼底的寵溺和憂傷驚到,身形一閃,逃了。


    「我突然想到還有急事,先告辭了!」


    神荼隨手關了生死簿,幽幽嘆息一聲。


    「難道真的隻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可我已經是冥王了,再死一次也沒用啊,這可如何是好?」


    聲音飄散在地府中,被陰風吹散。


    銀靈子剛從地府出來,便唿叫聶嗔嗔幾人,又迅速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分頭行動。


    聶嗔嗔、戰天風和冰瞳被派去了天楓公寓,卻沒有找到沈元珊。


    「老大,沈元珊不在公寓內,監控視頻裏隻有她進公寓的鏡頭,沒有出來的鏡頭。


    看來她是從窗戶離開的,應該是被三青獸附體了,那可是二十三樓,絕對不是人類能辦到的。」


    銀靈子站在一幢大樓的頂樓天台,吹著午夜的涼風。


    「趙明熙拍走了兩枚一夢華胥,估計會送給沈元珊一枚,她若是服用了,十有八九已經記起了前世。


    即便隻是看到個片段,心裏應該也極痛苦,三青獸肯定會乘虛而入,進一步侵蝕她的理智。


    三青獸復仇心極強,可將內心深處的陰暗麵放大,恐怕此時的沈元珊已經完全暴走了。」


    戰天鈞:「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兒!大半夜的不睡覺,瞎折騰,等我見到三青獸,定然把它撕了!」


    冰瞳:「老大,你現在在哪兒?去魏青櫻那裏了嗎?」


    銀靈子身形一閃,好似一陣風,從大樓一躍而下。


    「風刃呢?你那邊怎麽樣?趙明熙還在趙家別墅麽?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沈元珊去你們那邊了嗎?」


    風刃:「小舅舅做了場噩夢,我已經讓他睡下了,沒看到沈元珊的影子。」


    銀靈子急速往下墜,奪命鐮已握在手中,下到二十層的時候,直接將鐮刀砍向玻璃。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她扒在窗戶上,借著月光往裏看,鼻尖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兩邊都沒有,看來我猜對了,沈元珊第一個來報仇的是魏青櫻。」


    聶嗔嗔:「老大,我和老戰馬上去跟你匯合,撐著點。」


    銀靈子看向淩亂的室內,與一雙幽藍的眼睛對上,聲音卻不急不緩。


    「不用,你們直接去趙家別墅,就算你們趕來也晚了,魏青櫻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沈元珊已完全被控製了,她殺了魏青櫻之後,極有可能會去找趙明熙。」


    話音落,切斷了與幾人的聯繫,從窗戶中跳了進去。


    銀靈子踩著滿地鮮血走過去,聲音極冷。


    「上次放過你,是怕傷到你占據的這具身體,這次,絕不輕饒,我勸你最好離開沈元珊!否則會死的很慘!」


    雙目幽藍的沈元珊站在那裏,腳下踩著血肉模糊的魏青櫻,獰笑一聲,「銀靈子大人還真是愛管閑事。」


    銀靈子嗤笑一聲,不為所動。


    「不是我愛管閑事,而是你惹毛我了!你偷東西都偷到我頭上了,難不成我還要雙手給你遞上去!


    沈元珊是趙明熙的女朋友,而趙明熙是風刃的小舅舅,她的親人就是我們的人,若坐視不管,豈不顯得我這老大很沒用!


    倒是你,不好好地待在南荒,跑人類的地界來興風作浪!真是上趕著作死!」


    話音落,躺在血泊裏的女人手指動了動,嘴裏發出低微的聲音,「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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