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居柳鎮有煙花盛燃。


    那是大漠銀槍寧顯山與同為化劫境修為的神秘對手初次碰撞交手產生的動靜,猶如絢爛煙花綻放夜空。


    刹那璀璨之後便是兩位尊者快若閃電的招式互換,震得百裏居柳小鎮頭頂悶雷滾滾火星如彗,無休無止。


    而那些分兵於小鎮各大街巷把守的大旗門追翼弟兄,也隨之陷入死爭。與他們交手的,同是人群中化為小股川溪的逆流者。


    刀兵乍現,血光飛濺。


    大旗門一百多位長弓追翼憑著人數優勢,以及占據高處位置隱蔽的箭手遠程協助,不到數個迴合就占據上風隱隱壓製對手。


    反觀大漠銀槍寧顯山,卻逐漸陷入困局。


    原來兩人境界相差無幾,對方即使手段詭異招招殺機,憑銀槍在手的寧顯山也有六成信心立於不敗之地。


    可每當銀槍舞動絕地反擊時,神識之中就會有莫名的聲音迴響,告誡著他殺心不可動。


    那聲音宛如警鍾,長鳴不絕。


    那是囚龍棺主梁涼的聲音。


    聲音雖是梁涼,長鳴的內容卻是五百年前蓋世無雙的魔門門主白知秋聖口獨斷的金科玉律。


    因此,寧顯山出手間隙,往往會暴露一瞬息的猶豫。


    瞬息既有萬變。


    萬變之下,寧顯山倍感吃力。


    殺,還是不殺?


    這個疑問浮現腦海,心神馳遊的他便遭受一擊重創,白袍身影連同手中大漠銀槍倒飛三百多丈,夜空裏劃出長長的銀光,而後重重砸落,摧毀一棟土瓦屋房。


    煙塵裏,罵娘聲傳出。入江湖而今生死之戰無數,從未這般束手束腳的寧顯山滿腹窩囊氣。


    廢墟中他提起銀槍吐了口唾沫,遙望著星河夜空抱怨說道:“看到了麽祖師爺?可不是山……呸,可不是小寧不遵守您的戒令,實在是這小子忒狠,招招致命。小寧琢磨著再如此顧忌,恐不出二十招,就沒命再鞍前馬後侍奉膝下瞻仰您老人家的無雙風采了。”


    抹去嘴角血跡,瞧著空蕩的星空,寧顯山露出嗜血般猙獰的笑容,仿佛這才是他本來麵目:“您老不迴話,小寧就當您默許了?”


    寧顯山收迴視線,重新


    落在那道渾身拳意凝成金色護體罡氣的家夥身上,忍不住讚道:“瞧老兄渾身修為神通,不像是五嶽境地和水月洞天這兩處不可知之地的修行者。”


    “天西八方風雨,山爺粗略算了算,排除一天一地一樓一台一山一林以及那個練刀的,莫非你是風雷園的人?”


    金色罡氣籠罩全身,那人踏虛而立不為所動。不知是聽不懂寧顯山的言語,還是在打量盤算著什麽別有所圖。


    見對手並不迴話,深知風雷園自姓厲的之下一眾門人行事風格的寧顯山鬆了口氣:“既然不是風雷園姓厲的門下,山爺就放心了。”


    語罷,寧顯山氣機傾瀉如洪。白袍擺列作響,持槍遙指。


    “吃我一槍。”


    “大漠流星!”


    ……


    “咦,我銀槍呢?”


    名曰大漠流星的無上神通起手式尚未完成,便有一陣詭異的風拂麵而過,快到令化劫境修為的寧顯山都覺不可思議。


    那瞬間,他隻覺掌心一劃,大漠銀槍消失不見。心有餘悸的他正自驚異,耳畔突兀響起入秘傳音。


    “蔽月。”


    秘音入耳的同時,或者說更早,早在風拂麵過的那刻,夜空裏無盡星河便刹那無光,好似被風熄滅的無數盞燈燭。


    天地猶如未分,漆黑一片。


    踏虛而立的那位神秘尊者修為不俗。雖說初來乍到,受此方天地規則所限,未來某段時間之內隻能發揮巔峰狀態的七成實力,卻依然在時光空隙裏捕捉到那抹莫名的白風。


    是的,比起寧顯山,他看到了風的顏色。單以此論,他的修為已然在大漠銀槍之上。


    當然寧顯山心思不在此間。而此人的目標或者說將來鎖定的對手,勢必也會較之寧顯山略高一籌,這都是後話。


    當察覺不可知變數降臨,這位拳意澎湃不絕的化劫境尊者沒有半點兒猶疑,在絕對黑暗的夜空裏收斂神通踏虛便退,暴退!


    驚雷電閃,已是三千丈外。


    然後,便再無然後。


    寧顯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他瞧見滄海桑田疾風驟雨般莫測變幻,可謂一眼萬年。他恍惚迴神,發覺萬年終了,於是看到雪飄人間。


    雪花落在三千


    丈外那道人影身上,後者便無聲無息由頭至腳冰封凍結。


    直到此刻,他方聽到那聲‘迴雪’。


    然後是‘驚虹’。


    一道寬達百丈的刺眼寒芒拔地而起,赫然將踏虛的冰封雪人轟得粉碎,寒芒隨之沒入九霄。


    寧顯山瞧在眼底,心中默數三息。


    於是九霄天外,乍響悶雷。


    ……


    寧顯山驚魂未定。


    目光炙熱地盯著身前不遠處破敗廢墟瓦礫中漸漸凝實須發皆白的白袍身影,聖人二字縈繞神識,揮之不去。


    修行半生,無奈隻能畫地為牢而自囚天西的他從來無緣得見神引境大能風采,可方才幕幕彈指滅化劫的輕鬆寫意,若非神引二字又絕對無法形容。


    於是愈想愈心潮澎湃。


    魔門門主白知秋,那可是五百年前蓋世無雙的人物,邪魔外道誰不奉為祖師?想當初帝王盟傾半座天下之力也未能將其誅殺,反而損兵折將狼狽不堪。


    這樣一位聖人而今就站在眼前……蔽月、迴雪、驚虹三式曆曆在目,寧顯山不由心馳神往。


    白知秋負著雙手,手中握著大漠銀槍,緩緩走近。粗略打量幾眼,微微點頭:“以槍道修為而論,你已入天下前三。”


    寧顯山神歸魂定。


    認出白袍聖人身份的他早沒了雄踞天西縱橫沙漠數十年罕逢敵手舍我其誰的傲意,也潛意識斂去身上那股與書卷氣截然相反兇匪粗獷,本分以至拘謹地說道:“小寧不敢與門主列位前三。”


    他自稱小寧。


    白知秋將大漠銀槍丟了過去,淺笑說道:“方才三式,出自昔年大燕帝國洛河郡洛家的遊龍寒槍。雖說當得起開山立宗的本領,卻也難入天下槍三。本座隻是施展了聖人領域,添了幾筆領域規則,否則單以槍道降服那魔,免不得耗費數息時間。”


    寧顯山聽得仔細,對‘耗費數息時間’六個字眼頗有腹鄙,卻不敢鄙形於色。


    於是恭恭敬敬說道:“隻聽聞過天西八方風雨之中五嶽境地有位槍仙岱宗獨占鼇頭,不知門主所說的另一位是……”


    白知秋抬眼望了望北方,仿佛看穿無盡夜幕,看到了一葉孤舟:“擺渡人可有所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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