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采薇又繼續說道:


    我爹的名字是我爺爺親自改的,叫莫黃泉。


    我爹因為我爺爺的事兒,三十大幾了都沒娶上媳婦。就守著幾畝地過日子,後來村裏人都出去打工了,他也走了。


    去了哪兒,幹了什麽沒人知道,光是有人說,看見他沒進城裏,是往山裏走了。


    具體是不是進了山,沒人敢去看。


    他去的那個地方叫黃泉口,那地方山高林密,一年到頭也看不見太陽不說,最嚇人的是,山窩子裏麵有個一畝地大的泉眼。


    從泉眼裏冒出來的水渾得像是摻了黃泥,碰一下都能凍僵骨頭,到了晚上還能聽見有人在泉眼邊上哭。


    老輩人都說那是下麵通著地府黃泉。


    附近的人,沒誰敢往那兒去。


    我爹爹偏偏去了,一去還是五年,等他迴來的時候,抱迴來一個小孩,那人就是我。


    村裏人跟著又是一陣害怕,黃泉口那地方哪有人啊?


    誰能跑去大白天鬼能打死人的地方跟他過日子,那個小孩別是他從黃泉口裏抱出來的吧?


    我爹像是隨了他們的心意一樣,給我起了個名字叫莫輪迴。後來,我跟了師父才改名叫莫采薇。


    從我記事兒開始,我爹就很少說話,除了必要的談話之外,從來都不跟我多說一句。


    所以,村裏人總能看見我站在一顆老柳樹下麵跟樹說話。


    有人說我瘋了,也有人說那棵老柳樹也成了氣候,能跟小孩說話了。


    從那以後,也就沒有小孩再敢到柳樹下麵玩了。那塊地方也就成了我的地盤。


    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是實在找不到人說話,才跟那棵柳樹自言自語。


    我就這麽跟我爹靜悄悄過了好幾年,我爹忽然從外麵給帶迴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剛來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總算多了一個能說話的人了。


    可是我很快就發覺,那個女人洗衣服,做飯,打掃屋子什麽都能幹,就是不能說話,一天到晚除了幹活,就是在炕上坐著。


    她坐著的時候,我爹也坐著,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看著她,也不出聲。


    不過,我爹臉上總算多了點笑容,這個屋子也總算有點像個家了。


    我們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之後,那個女人忽然失蹤了,那天是我爹說話說得最多的一迴兒。


    那天晚上,他圍著屋裏的墳地轉了一夜,嘴裏不停的嘟囔著:“怎麽就沒了呢?怎麽就沒了呢……,要出事啊!要出事啊……”


    我看著他覺得眼暈,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等我醒了之後,聽見有人在院子外麵喊,村裏出事兒了。我爬起來就跟著人往村外跑,等到了大柳樹下麵,才看見我爹死了。


    他吊死在柳樹上,上百號的人都那麽遠遠看著,誰也不敢過去把人解下來,就讓我爹那麽孤零零的吊在上麵。


    柳樹下麵還躺著一個女人,是一個用紙紮的女人。


    她那眉眼,畫得跟我姨一模一樣,還穿著姨的衣服,要不是湊近了看,誰都不會把她當成紙人。


    我轉頭想找個人幫忙把我爹放下來,可是我看誰,誰都往邊上躲。有些人還悄悄往後退。


    最後把我逼急了,咬著牙指著他們喊:“你們再走!你們再走我就下咒咒死你們……,今天誰不幫我爹料理後事,誰就全-家-死-絕。”


    我真不知道,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當時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許是人被逼急了,什麽事兒都能想出來。


    不過,村裏人也是真害怕了,一個個忙不迭地解人,料理後事,有人還弄來一口薄木棺材,總算給我爹找了一個安身的地方。


    按規矩我得在棺材麵前守上三天,才能給我爹出殯。


    可我剛守了一天,麻煩就來了。


    村裏人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一個消息,得刨了我們家屋裏的墳,才能徹底斷了我家的邪氣。


    那天晚上,全村的老爺們,拿著銅鑼在我家門口敲了大半夜,就是沒一個敢進來。


    我自己也嚇得要死,躲在屋裏不敢出去。


    後來,有幾個膽子大的砸門進來了,一進門就看見院子裏停了一口棺材,到處都找不著我的人影。


    幾個人一合計,幹脆直接就往屋裏闖,舉著鎬頭要刨墳。


    他們手裏的鎬頭,還沒落在墳頭上,就看墳裏伸出來一隻手,帶頭兒的差點沒嚇背過氣去。鎬頭、鐵鍬劈裏啪啦的掉了一地。


    沒等他們往出跑,我就從墳裏爬了出來,沾著一身的黑土往他們身上爬。


    進屋的那幾個人都要嚇瘋了,沒命的往出跑。一迴家就發了高燒,好幾天都起不來。


    他們不知道,那天是我自己鑽進墳裏的,又鑽出來嚇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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