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等到雲汐睜開雙眼之時天色微亮時,可能是雨依舊在下的關係,天色比之平日裏暗了不少,而此時的雨下得非常的細小,相比昨夜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雲汐起身梳洗,神情從容,舉止不慢不急,甚至在用完早膳之前,雲汐都沒有開口詢問過有關上林苑的一個字。


    倒是安嬤嬤,看著一點不受影響的雲汐,主動開口說道:“格格,昨夜巧煙和巧語兩個丫頭被杖斃,滿院的奴才都被叫去看了。”


    雲汐點了點頭,在她讓白嬤嬤引開這兩個丫鬟時,她就想到她們兩人的下場不會太好,被杖斃也在意料之中,誰讓她們跟了這麽個不著調的主子呢!


    上一世她們跟著雲綺捧高踩低、做盡惡事,那這一世因著雲綺丟掉性命,那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赫舍裏二少爺已經離開了,不過聽說今日就讓人上門,過幾天便將大格格接過府去。”安嬤嬤皺著眉頭,顯然她並不同情雲綺,甚至覺得就這結果而言還是太便宜她了。


    雲汐對此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她選秀在即,雲蕾的婚事初定,若真不管不顧地處置雲綺,那就不是馬佳氏了。


    半晌之後,雲汐便帶著綠袖和綠蘿去了睦元堂給馬佳氏請安,原本雲汐以為依著昨夜那一頓鬧騰,馬佳氏今天會免了請安的,誰知等她一到睦元堂,就直接被蘇嬤嬤給迎了進去。


    等到雲汐進去之後,看著相互依靠在一起的舒穆祿氏母女,眉頭微挑,卻並不急著開口。她想馬佳氏會在這個時候讓她進來,卻不見西林覺羅氏和三房的人,定然是舒穆祿氏母女察覺了什麽?想借此討迴公道,又或者說潑她一身髒水,讓她也失了寵愛。


    看到雲汐的那一瞬間,雲綺滿臉憤恨地瞪著雲汐,雙手微抬,一副要撲過來的模樣,好在舒穆祿氏反應快,一下子將她抱住,才算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舉動。


    “大姐姐這是何意?可是覺得自己委屈了?”雲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絲毫不以為忤。


    雲綺滿是怨恨的雙眼死死地瞪著雲汐,嘴上沒說,可她心裏的確覺得委屈。


    明明該承受這一切的人是雲汐這個小賤人,可偏偏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一一落在了她身上。


    “難不成三妹妹覺得我不應該委屈嗎?”雙眼通紅,雲綺一臉仇視地望著她問。


    心頭隱隱有些後悔自己動手之前沒有再三確認,以至於最終進了別人的陷阱而不自知。自打巧語和巧煙被仗斃後,她便心緒難平。倒不是對兩個丫鬟有多在意,而是不甘於自己就這樣被別人算計了卻還不自知,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才發現事實。


    雲汐點了點頭,身子穩穩地坐下,伸手的瞬間將丫鬟送來的茶盞捧在手裏:“該委屈難受的人,可不是大姐姐你。”


    她輕聲細語地說著,語氣裏卻透著一絲漠然和冷意。


    她捧著茶盞,輕呷一口熱茶,茶蓋和茶杯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她抬起頭,纖細的腰肢挺得筆直,坐姿如貴女典範一般,目光似笑非笑地對上雲綺滿是仇恨的目光,“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想必沒有人比阿牟和大姐姐更清楚。隻是老天有眼,讓作惡的人先嚐到了苦果。”她的語氣溫柔軟糯,且還帶著一絲從容,可她淩厲的目光卻讓人不敢直視。


    雲綺被她說得一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等迴過神來,整個人卻呆若木雞,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一時這屋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幽冷起來。


    直到馬佳氏進來時,舒穆祿氏和雲綺都沒能從雲汐這裏討到她們想要公道,與馬佳氏提過的那些話,也好似根本就沒有起到半點作用,連帶著她們自己還被馬佳氏給訓斥了一頓。


    都說人老成精,馬佳氏一開始就沒打算為舒穆祿氏討什麽公道,畢竟比起已經廢了雲綺,正要參加選秀的雲汐有著無限的可能。別說這事跟她無關,就是這事真是她做的,她也會當沒看見。


    但是聽她們這麽一說,事情似乎還真有內情。


    這樣一想馬佳氏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她隻道舒穆祿氏母女心意難平,卻不知道她們還膽大包天地想算計雲汐,若是從前她定然不會有什麽想法,可是現在她心裏難免會覺得不快,甚至覺得她們是在同自己做對。


    隻是罵她們一頓那是輕的,真要是她們的算盤打成了,馬佳氏生撕了她們的心都有了。現在這樣也好,雲汐能輕而易舉地破了這樣的局,還讓舒穆祿氏母女無話可說,這樣的心計,這樣的手段,不管是入宮還是嫁入宗室,怕是都能占得一席之地。


    想到這裏,馬佳氏反而沒之前那般氣舒穆祿氏母女的算計了。


    從前的雲汐總讓她摸不著頭腦,這心呐一直吊在半空中,現在知道她有能力有手段且還能為雲綺留一絲餘地,馬佳氏高興的同時,心裏也稍稍有安慰。


    她就盼著索綽絡家能像個鐵桶一樣,水潑不進,然後重獲往日榮光。不說成為八姓之首,也不能再掉落尾端,甚至到了被人遺忘的地步。


    從睦元堂裏出來,雲汐看著舒穆祿氏母女臉上的表情,嘴角微揚,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歡喜。


    綠袖看著離開的舒穆祿氏母女,低聲問道:“格格為何不乘勝追擊呢?”


    舒穆祿氏母女離開時的表情難看極了,那一臉屈辱不甘的表情讓人看得著實痛快。


    雲汐搖了搖頭,她沒有繼續打壓舒穆祿氏母女不是因為她忌憚於誰,而是不想自己受牽連。昨夜那一出好戲,看似落幕了,可她卻是劍指巴彥。


    他要前程,要權勢,那她便先將他認為屬於他的人或者物都統統打散,讓他知道他認為愛著他的,其實一直都隻不過是在利用他,而他想要爭取的,費盡心思也不一定能得到。


    但是有些話她不能說的太透了,畢竟現在的她還不能掌握全局,有很多事情能想卻不能做。不然她昨夜動手的時候就不隻是讓巴彥看到那醜陋的一幕,而是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脫身。


    另外,巴彥此人雖然沒有什麽長遠的目光,但是野心夠大,心也夠狠,若是不能一次除掉他,那最好不要動手,否則他會像瘋狗一樣緊咬著對方不放。


    雲汐可不想被他咬住,所以她寧可忍著心中的恨意一步一步的來,也不想再因為這些人而受半點委屈。


    像他們這樣逐漸走向沒落的世家,不缺金銀珠寶,不缺榮華富貴,缺的是底蘊和榮耀。


    迴到上林苑裏,雲綺滿臉的不甘,現在的結果比之她們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被雲汐算計後還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明明被害的人是她,可是到最後為此而受責難的也是她。


    “額娘,怎,怎,怎麽會這樣……”被打擊的良久都迴不了神的雲綺,實在是不能相信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


    舒穆祿氏雖說心中憤恨難當,但是含怒之下依舊選擇平緩自己的心情,清理自己的思緒。這件事雲綺可能看不穿,可結合雲汐的那些話,她也能猜出一個大概,隻可惜她昨夜太過急躁,直接將巧語和巧煙給杖斃了,不然她定要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隻是現在後悔也晚了,再有巴彥的事,此時的舒穆祿氏隻覺得頭疼,不,是渾身都疼。


    “事已至此,現在就算知道事情跟雲汐那丫頭有關又能如何?”舒穆祿氏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此時此刻,麵對自己和女兒被一個小丫頭算計的事實,她真恨不得迴到過去,直接將那丫頭給結果了。


    那丫頭也是個命硬的,昔日百般算計也未能傷她一根汗毛,現在想想,終是她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對方。舒穆祿氏閉了閉眼,深唿了一口氣。


    “可,可是我就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奪去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嗎……”雲綺渾身哆嗦著,明顯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換句話說她根本就輸不起。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舒穆祿氏也無心再去安撫雲綺的情緒了,畢竟這件事不管她們接不接受,都已經擺在這裏了。


    “她奪去的這一切是不是你的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以後該怎麽辦?”舒穆祿氏明顯比雲綺更懂得看清局勢,也更為識實務。


    剛剛還鬧騰的不接受一切的雲綺,此時就像一個瘋子一般,歇斯底裏地叫道:“以後,以後,我還有什麽以後——”


    婚事都訂了,連個反悔的機會都沒有,謀劃的機會更沒有,她還能怎麽辦啊?


    沒有婚禮,沒有嫁妝,一頂小轎直接將她抬進赫舍裏府,就這樣的結果她怎麽接受,恐怕現在的她在其他人眼裏就是一個笑話。


    “額娘,我求你,不要讓我這麽草率地被嫁出去,我求你……”癱坐在地的雲綺此時才開始意識到不管自己鬧與不鬧,都已經改變不了她被放棄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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