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父親的關愛,海瀾身邊唯獨瞿嵐一人終日守候。無獨有偶他也老得不敢認。雖不至於一夜白頭,也是生了許多華發。眼窩深陷眼底腥紅的血絲盤根錯節。往日英氣勃發的樣子已看不見一絲痕跡。像個瓷娃娃一樣他至始至終將海瀾緊緊摟在懷裏。一遍一遍地重複:“海瀾~不要這樣~不要~求求你~”竟也是像一個遍體鱗傷的人苟延殘喘的哀號。


    海心死了,瞿嵐的傷心與憔悴卻僅次於她的姐姐,是她們的親生父親尤不能比的。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和海瀾海心姐妹才是一家人呢。是什麽時候瞿嵐和海心如此近了?康樂樂不禁納悶。


    “是,於大姐未免殘忍,但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兩人說話的功夫,瞻仰遺容的隊伍已經行徑到最後。“正因為如此,這場原本早該結束的葬禮,你還能趕得上。此時已經化作一縷輕煙隨風而去的人,你還能見得到。看在你大爺的狗屎運份上,就讓你先去送她吧!”田園示意康樂樂把揣在懷裏裹滿了塑料袋的小提琴給他。“你的寶貝我先替你收著。要是讓海心沾了雨水,怕大姐一會兒又要心疼!”


    “3q~”康樂樂謝過田園的提點把小提琴交給他。這時候海瀾的神經勢必猶如滿弓的弦,他自然不想再雪上加霜去刺激她。於是臨去祭奠的時候,又狠狠抹了把他那已是霸氣漏盡的爆炸頭,確認不會滴水才上去。


    這一路他風急火燎馬不停蹄,甚至不惜血濺減卡內基,從舉世矚目的小提琴王子一夕跌落雲端淪為大眾笑柄,也要執意見她最後一麵的人,說來奇怪,卻不曾有一分一秒為她的死感到一絲一毫的傷悲。


    死者已矣,見與不見,與生者還是死者而言,都毫無意義。就算他們從小認識,亦終不過兩個獨生獨活獨死的個體,她的死至多不過提前了這各不相幹的結局罷了。往日不可追,而他又是個極理智隻追今朝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得知她死訊時冷漠地譏諷她白癡了。但終究他還是來了。從紐約到上海,跨越半個地球。將一個眾星捧月的加冕儀式和唾手可得的似錦前程棄之不顧。從走下加冕的舞台到走上葬禮的祭壇,這一路雙腳像上足了發條一樣,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義無反顧,有一千一萬個不解,卻沒有一分一秒的停滯不前。


    康樂樂一步一步走向海心的棺槨,一路行來始終諱莫如深的問題,直到這一刻,和海心久別重逢,已然生死兩端的時候,方才驚起一絲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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