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笑聲還在繼續,雖然姿態各異,民眾們盡情的舞動著。


    這是從未見過的祭祀場麵,以往的祭祀都是肅重威嚴的隻能匍匐在地仰望神明,現在這樣子倒更像是擺手節。


    民眾同歡擺手共舞。


    這叫祭祀嗎?她算是跳了祭祀舞嗎?


    謝大夫人的視線看向場中,那個女孩子正穿過舞動的人群大步停在高台下。


    適才跌落的謝柔惠正被人扶起來,還好因為衣袍牽絆以及兩邊侍從的及時扶助,謝柔惠沒有直接滾落下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兩個丫頭正不安的詢問。


    但話音落就被謝柔惠一把揪住。


    「你叫我什麽?」她豎眉喝道。


    兩個丫頭又驚又怕,再被這一聲喝問更驚慌,有人拍了拍她們的肩頭。


    二人轉過頭看到又一張相同的麵孔。


    謝柔嘉推開她們看著謝柔惠。


    謝柔惠坐正身子毫不示弱的看著她。


    謝柔嘉蹲下來伸手掀起她的裙角。


    「幹什麽?」謝柔惠喝道。


    「看看你傷的重不重?」謝柔嘉說道。


    「滾。」謝柔惠冷冷吐出一個字。


    謝柔嘉鬆開手站起來。


    「很高興這次你是跳完了才摔了。」她說道,「要不然,我還不能讓你服氣。」


    「謝柔嘉!」謝柔惠喊道掙紮著站起來。


    謝柔嘉已經轉身離開了。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看著走過來的謝柔嘉,水英揮著手高興的喊道。


    「柔嘉小姐!」謝文昌也跟著喊了句。


    謝大夫人以及其他的長老們都看過來。


    謝文昌聲音一頓,但旋即又挺直脊背,視線落在場中,歡舞的人群已經不再圍著高台轉動,而是自動的湧向坐在鼓麵上打鼓的謝柔清,隨著她的鼓聲搖擺晃動如癡如醉。


    引民眾跳舞的那個人已經退開,現在決定民眾跳還是停的是謝柔清。


    這場祭祀舞,民眾為舞,鼓聲為舞。舞的人是謝柔清。


    那個坐在鼓麵上腿腳殘廢一動不動的謝柔清。


    他的女兒,那是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不僅能在礦山點砂。還能在民眾前主祭祀。


    別說謝柔嘉隨便走走就能讓民眾跳舞,他的女兒坐在那裏,也比站在台上跳動的謝柔惠要光彩奪目。


    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謝文昌看了眼謝大夫人,神情淡然。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他喊道,還學著水英的樣子揮了揮手。


    有了謝文昌的帶頭,謝文昌的隨眾們也紛紛跟著喊起來,喊聲散開雖然零零散散。但在這一片安靜的謝家諸人中也顯得很熱鬧。


    謝柔嘉站在了謝大夫人麵前,而其後謝柔惠也推開丫頭們的攙扶自己歪歪扭扭的走過來。


    「這,怎麽樣?」謝柔嘉問道。


    「這叫祭祀舞嗎?你又沒跳。」謝存禮說道。


    謝柔嘉笑了。


    「什麽祭祀舞,祭祀舞又是為了什麽?」她說道。


    「當然是為了以舞敬神。」謝存禮說道,「你都沒跳,怎麽敬。」


    「為什麽要敬神?敬神又是為誰敬?」謝柔嘉說道。


    謝存禮一怔。


    「不是為了謝家,更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謝柔嘉說道,「巫,頂天立地。為的是溝通神和人,神選了我們為巫,是因為我們能訴民意。而大家敬我們為巫,是因為可以表達他們的訴願。我們跳這個舞,是為了讓神看到,大家的訴願和敬意感激。」


    她轉過身看著還在擺手舞動的人群。


    「還有什麽能比自己直接表達對神的敬意而更虔誠的。」


    謝存禮輕咳一聲。


    「可是你沒跳,你跳的好不好比不出來。」他咬著牙說道。


    謝柔嘉哈的笑了,轉頭看他。


    「你要比這樣的好不好啊?」她攤手笑道,「那我認輸啊,我跳舞跳的真不好看,這些民眾跳的更不好看,比不過你們這位跳的好看的謝柔惠。」


    她在好看二字上加重語氣。又看謝柔惠。


    「不過你要是比對神的敬意的話,我這是讓你知道。不是隻有你謝柔惠能做到,隻要心存敬意,人人都能做到。」


    她說罷走開了。


    「你看看她…」謝存禮漲紅臉說道。


    「住嘴!」謝大夫人喝斷他,「不懂就少說兩句。」


    住嘴!


    現在眼前站的根本就不是他認識的謝媛,分明又是一個謝珊。


    就差一碗茶水潑過來了。


    謝存禮漲紅臉。


    謝大夫人看向謝柔惠,謝柔惠麵色鐵青。


    「這不能說我跳的不好,是她用秘技迷惑人心。」她說道。


    謝大夫人看向人群,謝柔清的鼓聲停下,民眾們還沉浸在歡動中,謝文昌這邊的喊聲漸漸的傳入他們的耳中。


    「柔嘉小姐?」


    「適才引領咱們跳舞的是柔嘉小姐?」


    「是柔嘉小姐啊!果然柔嘉小姐才是大小姐。」


    「不是,不是,公告上說了大小姐是謝柔惠,二小姐是謝柔嘉,但因為是雙胎血脈共享,現在就看誰是丹女了。」


    「那肯定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一聲聲的匯入零散的唿聲中,漸漸的凝聚如風般席捲街道上空。


    「人心。」謝大夫人看著謝柔惠,「你怎麽沒迷惑?巫舞就是迷惑人心的。」


    說罷不待謝柔惠說話拂袖而去。


    謝柔惠氣的差點昏過去。


    難道她沒有迷惑嗎?那剛才讓這麽多人跪下的是誰?


    謝媛,你這個蠢貨!


    她忍不住狠狠的跺腳,劇痛瞬時傳來,她痛唿一聲軟倒在地上。


    我的腳,我的腳。


    謝柔惠手按住腳踝,看著走開的謝柔嘉,她正笑著伸出手,被那個野丫頭搖著胳膊,被邵家那個小畜生摸了摸頭。


    我也做到了,我也做到了。為什麽你們都不看,你們都不看。


    謝柔嘉!謝柔嘉!我不服!


    隨著謝大夫人的離開。謝家門前的長老們都先後的離開了,舞動的人們漸漸都停下來,但激動的氣氛還未消散。


    「真沒想到,謝家這兩個小姐竟然都有巫的血脈。」茶樓上的人擦了把汗說道,「怪不得換來換去的鬧,這樣看來被換下的還真是不服。」


    「那看來真的是不一定大小姐就是丹女。」有人感嘆說道


    「雙胞胎的緣故。」也有人點頭說道,「畢竟一條血脈分到兩個人身上。」


    這話讓茶樓酒肆裏都嘩的更熱鬧。


    「那就是說。謝家一下子有兩個丹女,兩個厲害的大巫了?」


    「太不公平了!」


    「她們謝家隻要一個丹女,那另外一個不要了給我們家。」


    「做夢吧你!」


    而在另一邊周成貞也衝著阿土和阿穆得意的一挑眉。


    「看到沒,看到沒。」他說道。


    阿土神情激動點點頭,阿穆則有些疑惑。


    「那就奇怪了,既然兩個都有血脈,為什麽柔嘉小姐的血不行呢?」他說道。


    周成貞摸了摸鼻頭。


    「這還不簡單,一個繼承了巫女的本事,一個繼承了血。」他挑眉說道。抬胳膊撞了撞阿穆,「所以她的作用也就是這個了,到時候你拿去用就行了。」


    阿穆將信將疑。又要說什麽,大街上原本漸漸平靜的民眾忽的又喧譁起來。


    又怎麽了?


    大家的視線又看過去。


    謝柔清正從鼓上下來。在一片歡騰的人群中原本並不惹人注目,但站在旁邊的一個老人不知怎麽忽的抓起地上的拐杖。


    「小姐。」他說道。


    謝柔清坐在鼓邊看著他笑了笑,她的手裏還握著鼓槌,所以轉身先放下鼓槌。


    鼓槌在鼓麵上發出輕輕地一聲。


    老人的心不由一顫。


    適才在耳邊迴蕩的鼓聲再次響起。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她適才一個人給他們打鼓,那鼓聲猶如神明的手指引著撫慰著他們。


    「謝謝。」謝柔清轉過身伸出手說道。


    她的話音落,那老人噗通跪下來。


    謝柔清嚇了一跳。


    「小,小姐。」老人顫聲喊道,將拐杖舉起來。「多謝小姐賜福。」


    賜福?


    謝柔清愣了下。


    這句話隻有跟丹女才能說,而這件事也隻有丹女才能做。


    他在和自己說嗎?


    伴著這老人的跪下。四周的人也迴過神,看著謝柔清也紛紛的跪下來。


    「多謝小姐賜福。」她們亂鬧鬧的說道。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擴散開,無數的視線凝聚到謝柔清身上。


    「是打鼓的小姐。」


    「是打鼓的小姐。」


    「是陪著咱們敬神的打鼓小姐。」


    正帶著人來接謝柔清的謝文昌一個機靈停下腳。


    來,來了!


    「柔清小姐。」他猛地喊道,「是柔清小姐。」


    是柔清小姐,是他的女兒,柔清小姐。


    謝文昌的聲音被就近的人聽到,於是柔清小姐這個名字就喊起來。


    「多謝柔清小姐!」


    「柔清小姐!」


    謝柔清神情有些愕然,因為適才打鼓耗費了力氣,她隻能扶著鼓勉強靠站立。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喊起她的名字了?這些人還要謝謝她?


    「我,我也沒做什麽啊。」她喃喃說道。


    她的聲音被眾人的喊聲蓋過,她不由看向前方,視線落在門前的謝柔嘉身上。


    謝柔嘉和邵銘清還有水英正在說笑,此時被場中的動靜打斷,三人都看過來。


    「柔清小姐!」謝柔嘉先舉起手笑著喊道。


    邵銘清也舉起手,帶著笑大聲的喊著。


    水英還把手籠在嘴邊,將聲音尖細響亮的送出來。


    謝柔清,你敢不敢?


    她似乎又看到謝柔嘉對自己挑眉而笑,你敢不敢跟我去打鼓,你敢不敢跟我學辨山,你敢不敢進礦洞,你敢不敢去點砂。


    就這樣一步一步問著自己,讓她這個家族中的原本隻能用於聯姻,又幾乎是廢物的人站到這裏。


    在這裏,此時此刻,你敢不敢接過民眾的一聲謝。


    「柔清小姐,多謝柔清小姐賜福。」麵前跪著的老人再次舉高了雙手。


    謝柔清伸手接過拐杖,架在胳膊上,一步一步穿過這些民眾而行。


    你們敢謝我,我就敢當起這謝。


    「受福無疆!」她說道。


    一步一行,沙啞的聲音迴應著。


    「多謝柔清小姐賜福。」


    「受福無疆!」


    那沙啞的聲音似乎如鼓聲一般,擊打著聽到的民眾們,所過之處掀起更大的唿聲。


    「柔清小姐!柔清小姐!」


    唿聲再次如風一般席捲了滿場,站在茶樓酒肆上的人們瞪大眼。


    怎麽迴事?又多了一個小姐?


    「不是兩個小姐比丹女嗎?怎麽還有一個啊?」


    「這是誰啊?這也是長房小姐嗎?」


    「不對啊,這不是啊!這怎麽迴事啊?」


    在這一片喧騰中,阿穆的神情更加迷惑,看著在人群歡唿中一瘸一拐走過來的女孩子。


    「那這個又是繼承了丹巫的本事還是血啊?」他喃喃說道。(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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