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府是顯宗時候所建造的,那時候不叫做鎮北王府,而是叫做信王府,鎮北王也不是叫鎮北王,而是信王。


    七皇子封信王並沒有在信王府住多久,就奉命領兵駐紮在西南,直到五年後顯宗皇帝駕崩,五皇子繼位為仁宗,西北兵亂,信王調任西北,這一呆又是十年,仁宗駕崩,太子繼位為德皇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感念七皇叔在外辛勞已久,特召迴京,沒想到才入京就發生了金賊南下,信王周寧再次親征,這一去又是五年,獨子陣亡,信王家仇國恨誓守北境,皇帝欽封鎮北王。


    而京城的信王府也從此改變鎮北王府,從改名時距今已經十八年了。


    意思也就是說這個王府至今三十多年了,而這個啞巴老僕比這個王府的存在還要早。


    據說是當初信王開府,顯宗皇帝賜予的內侍,據說天生就是個啞巴,三十多年前進了府之後就沒有離開過,領著內務府的米糧守著王府。


    這次皇帝重開鎮北王府,添置了僕從人手,老啞巴依舊留在其中。


    他怎麽會說話了?


    原來是一直裝啞巴?


    周成貞月下神情變幻,看向老啞巴的視線閃過一絲狠辣。


    啞巴笑了。


    「世子,老奴,是,信王府的,人。」他說道。


    他的話音落,就聽得嘎巴一聲,在暗夜裏格外的響亮。


    周成貞抓著從一旁果盤裏摸過來的脆梨咯吱咯吱的嚼著。


    「嗯,這次換了個說法。」他一邊嚼著一邊含糊說道,「上一次那個叫什麽的,說是鎮北王府的人。」


    說到這裏又帶著幾分高興。


    「你來的正好,我沒錢花了,皇帝這個小氣鬼,說我有錢就胡鬧,不給我錢花了,你給我點錢。」


    啞巴有些失笑。


    「老奴。沒錢。」他說道。


    周成貞將梨皮呸了口吐出來。


    「沒錢來幹什麽!爺爺要惦記親孫子,就空著手啊?」他沒好氣的說道。一麵擺手,「去去,先弄點錢來,再說別的。」


    老啞巴苦笑。


    「老奴,已經,三十年沒有,見過老王爺了。不知道,怎麽見他。」他舌頭僵硬的說道。


    周成貞將梨子啃了一個圈,皺眉看著他。


    「你該不會是來跟我要錢的吧?我爺爺欠你錢,我可不管。」他說道,說著又大咧咧的擺擺手,「不過我可以幫你跟皇帝說一聲,我爺爺是皇帝的皇叔,有什麽事,你們找皇帝更合適。」


    啞巴再次笑了。


    「世子。別鬧。」他說道。


    話音未落,周成貞就將手裏的梨核砸過來。


    「誰他娘的鬧,大半夜你鬧什麽鬼啊!」他跳起來喊道。


    梨核準準的砸在老啞巴的頭上。老啞巴下意識的往後仰頭,有人就從後邊猛地跳上來。一把勒住老啞巴的脖子,將他帶著倒下去。


    老啞巴隻來得及發出咯咯兩聲,頭一歪就不動了。


    周成貞站起來走過去,八斤推開啞巴,跳起來。


    「一點功夫也沒。」八斤說道,「就是個老頭。」


    周成貞看著這啞巴的屍體。


    「我想做什麽,我自己會做,不用別人來教我。」他說道,目光陰寒。聲音淡淡,「不管你是爺爺的人。還是別人的人。」


    他沒有再多看這屍體一眼,轉過身。


    「明天去告訴內務府,把人拉走。」


    八斤應聲是。


    周成貞吐口氣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小心的將跌落在一旁的白紙撿起來。


    「真是敗壞興致。」他說道,迴頭看了眼,「將這屍體從山上扔下去。」


    八斤應聲是還沒轉身,就聽得身後有人笑了。


    「世子爺,真狠啊。」


    周成貞和八斤同時轉過身,難掩驚駭的看著從地上坐起來的屍體。


    老啞巴伸手揉著脖子,臉上有些痛苦。


    「這小子,下手,也狠。」他磕磕巴巴的說道。


    周成貞驚駭褪去,麵色變的凝重。


    「你是鬼嗎?」他問道。


    話一出口,耳邊噗通一聲。


    八斤暈倒在地上。


    這突然的事讓周成貞和老啞巴都有些愕然,氣氛一滯。


    老啞巴就笑了。


    不知道久不出聲,還是天生如此,他笑起來如同咳嗽一般。


    周成貞沒有笑也沒有驚,穩穩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八斤怕鬼,這沒什麽好笑的,也不丟人,人總有害怕的東西。」他說道。


    老啞巴收了笑。


    「那世子爺怕什麽?」他好奇的問道。


    說話比先前流暢很多。


    「我還沒找到我怕什麽。」周成貞說道,眼前浮現一個女孩子憤怒又恨恨瞪著他的樣子。


    怕一個小姑娘?


    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


    老啞巴點點頭,並不看周成貞,自己撐著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世子爺,別怕,我不是鬼,這小子殺不死我,也不是他沒本事。」他接著說道,「而是我能假死。」


    周成貞哦了聲。


    「我說呢,這世上哪有死而復生的。」他說道。


    「這世上沒有死而能復生,所以人人都不想死,都想求長生。」老啞巴說道。


    周成貞扯了扯嘴角翻個白眼。


    「做夢當神仙……。」他說道,話音未落,人猛地向老啞巴撲去,手裏明晃晃的一閃,顯然是拿出一把匕首。


    老啞巴噗通就跪下來。


    「世子爺,您千萬不能迴鎮北王府。」他說道,「您就好好的呆在京城等著,總有一天,老王爺會迴來的。」


    周成貞的手裏的匕首已經頂在他的胸口。


    「把這句話告訴世子爺,老奴死也就無憾了。」老啞巴說道。


    皇帝是不讓他迴鎮北王府的,這一點周成貞很清楚,但祖父也不讓他迴去?


    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


    逢年過節鎮北王府都會送禮來,祖父也會捎話來,無非就是恭順守禮之類的。


    的確是從來沒說過讓他迴去的話。


    還有。老王爺,會迴來。是什麽意思?


    周成貞手裏的匕首用力一頂,月光下可以看到老啞巴的衣襟上有血滲出來。


    「你不是說三十年沒有見過老王爺了?」他笑道,一麵帶著幾分好奇,看著滲出的血跡,嗅了嗅,「很新鮮,是活血。不知道心是不是活的?」


    聲音裏帶著好奇,似乎立刻就要挖出來看一看。


    「世子爺,這句話是三十年前老王爺交代我的。」老啞巴帶著幾分感嘆說道,「當初老奴要跟著他走,他就是這樣說,後來世子爺來京城了,老奴很少出門,但也知道長了這麽大,老王爺從來沒有說過。也沒讓人說過讓世子爺走的話,可見,老王爺定然是要迴來的。」


    「迴來幹什麽?一把老骨頭了。善始善終的死在外邊多好。」周成貞笑道。


    沒有見過父親沒有見過母親,唯一在世的祖父更是隻聞名未曾經見麵。對周成貞來說,這些親人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連樣子都沒見過,頑劣如他這般更不會有什麽對長輩的恭敬。


    「迴來當皇帝啊,老王爺本來就是要當皇帝的,隻不過,被人搶了去。」老啞巴看著周成貞。


    噗嗤一聲,周成貞的匕首入肉。


    老啞巴頭一歪倒了下去。


    …………………………………………………..


    咣當一聲,八斤睜開眼跳起來。入目明亮,他的那句有鬼就咽了迴去。精神恢復如常。


    這是周成貞的耳房,兩個小廝正在叮叮咣咣的煮茶。


    「八斤哥睡過頭了。」他們打趣道。


    八斤想到昨晚的事,忙有些緊張的衝出去。


    周成貞盤腿坐在屋子裏看書,神情認真。


    一旁服侍的丫頭們則麵紅耳赤,看都不敢看周成貞一眼。


    「世子爺。」八斤訕訕喊道。


    「起來了。」周成貞說道,「飯已經擺好了,大爺用飯吧。」


    當護衛的最後還要主子護,真是夠丟人。


    八斤訕訕摸著頭。


    「有世子爺在,什麽事都不用擔心。」他討好的說了句,湊過去看著周成貞手裏拿著的春宮圖,「世子爺,戚遠候十二公子得了一本唐大家的春宮,小的給你弄來?」


    聽到這主僕二人的對話,屋子裏的丫頭們忙都退了出去。


    「世子爺,那老東西處置好了?」八斤這才壓低聲音問道。


    「還留著等你處置?」周成貞沒好氣的說道。


    八斤這才鬆口氣。


    「就知道有世子爺在,什麽事都不用擔心。」他再次恭維道,施禮告退,剛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就有一張老臉出現在眼前。


    看到他,老臉擠出一絲笑,發出嘎嘎兩聲。


    八斤第一次差點白天也暈倒。


    那老啞巴已經跪下來沖周成貞叩頭烏拉烏拉的發出聲音。


    「老啞巴謝過世子爺。」一個丫頭在一旁解釋,「昨晚喝多酒摔傷在花園裏,多謝世子爺請了大夫,僥倖保住一命。」


    八斤這才看到這老啞巴頭上包著傷布,他不再說話神情恢復如常,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周成貞和老啞巴。


    「多謝世子爺手下留情,偏了一分,老奴僥倖活命。」老啞巴抬頭說道,又苦笑,「隻是,還望世子爺別再耍弄老奴,老奴從始皇鼎裏得到的丹藥,隻能讓老奴三次避死,老奴小心翼翼的躲了三十年沒用上,結果一晚上就在世子爺手裏用去了兩次,下一次,老奴真的就活不過來了。」


    始皇鼎?


    周成貞放下手裏的書,目光爍爍的看向老啞巴。


    「你也知道始皇鼎。」他問道,「你到底什麽人?」


    「何止知道,當初始皇鼎就是老奴的師父抱著來進獻顯宗皇帝的。」老啞巴說道,「但半路上被人搶了,隻留下一丸丹藥,顯宗皇帝當時吃了,就白髮變黑,可惜不足三丸不能長生,顯宗皇帝命七皇子信王和九皇子安定王追查始皇鼎下落,但始終找不到,最後顯宗皇帝病重不治而亡,而七皇子離京在外被太後和皇後趁機推舉五皇子登基為帝……。」


    周成貞挑眉。


    「我對這些陳穀子爛麻子的事不感興趣。」他打斷他,「我就想知道你好好當了幾十年的啞巴為什麽開口說話了?」


    「因為謝家出了大巫,始皇鼎就能找到了。」老啞巴神情激動的說道。


    周成貞嗤聲笑了。


    「大巫?我看你也挺大的,都能殺不死了,你都找不到,謝家為什麽能找到?」他說道,一麵沖他擺手,「行了我對你們這些神神道道的不感興趣,你去跟皇帝說吧,說不定還能賞你一個大官做。」


    說到這裏又哈了聲。


    「對啊,肯定啊,你比那牛鼻子玄真子厲害多了,走走,去見皇帝,讓皇帝把玄真子趕走,你來當國師。」


    他說著站起來,果然抬腳邁步。


    「世子爺,您別鬧了,老奴是想當國師,但隻想當鎮北王的國師。」老啞巴說道 「世子爺,沒有多少時間了,當初師父算過的,鎮北王的壽元還有八年就要到了,在這之前一定要找到始皇鼎,有了始皇鼎,王爺就能脫困西北,拿迴屬於他得一切。」


    周成貞站住腳,神情變幻莫測。


    「這關我什麽事,他想找,就找去啊。」他說道。


    「世子爺,老王爺被困寸步難行,現在世子爺您已經長大,而且頭腦手段了得,這件事隻能你來辦了。」老啞巴叩頭,「世子,您一心該去的不是鎮北,而是巴蜀,去巴蜀,從謝家那位能畫符的小姐手中拿到始皇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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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部的愛恨情仇線真難鋪啊啊,大家看的無趣可以攢文。


    忘了說,明天更新推遲到傍晚(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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