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來,東平郡王就看到這個小姑娘眼圈紅了。


    他知道這些小姑娘們最愛多想,尤其是十四五歲的時候,見風看雨花落鳥鳴都能勾起無數心事,更別提對人的敏感,誰多看一眼笑一笑,都能在她們心裏變幻出無數的意思。


    不過同時那些小姑娘們在他眼前都竭力的掩飾著自己心中萬千念頭,雖然她們的掩飾在他看來可笑的很,但既然她們願意掩飾,他也沒必要揭穿。


    怎麽想都是他人的事,他一向是個尊重每個人意願的人。


    但現在這個小姑娘卻肆意在他麵前表露自己的歡喜委屈和感激。


    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被人信任過善待過一般。


    不過,也許的確如此。


    謝家二小姐,謝家大小姐的雙胞胎妹妹。


    東平郡王想到那些傳言。


    對她來說也許善待信任是極其難得和珍貴的。


    這種珍貴,東平郡王覺得有些不忍。


    「因為問一問就知道了,這種事沒必要說謊。」他坐正了身子說道。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並不能說就是自己對她多好。


    他主動開口說了自己的意思,免得這小姑娘想太多,雖然有些殘忍,但他覺得相比於欺騙,直白這種殘忍反而要好一些。


    謝柔嘉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有些訕訕。


    她跟他本來就不熟,前兩次已經得他相助,此時自己這樣,就好像非要賴他是對自己多好,自己叫他一聲叔叔,周成貞也叫他叔叔,人家才是正經的侄子,就好像兩個孩子打架,對方家長說了一句自家的孩子不好,誇了你一句。你就當真了。


    有些傻。


    更傻的是人家家長還幹脆又說了你想多了。


    這小姑娘又想多了。


    東平郡王撫了撫自己的手。


    「二小姐,坐。」他說道。


    謝柔嘉哦了聲坐下來,沒有絲毫的遲疑。


    沒有調頭跑了就好。不過要是調頭跑了也不錯。


    東平郡王為自己的念頭笑了笑,因為這個小姑娘,他也想得太多了些。


    「你是怎麽知道石原的?」他問道。


    謝柔嘉猛的一驚,差點又站起來。


    對啊。她忘了還有這個問題。


    東平郡王不問的時候,她覺得很感激,卻忘了他要是問,自己該怎麽取信他。


    東平郡王心裏嘆口氣。


    「是你聽別人說的嗎?」他主動問道。


    對對對。


    謝柔嘉忙點頭。


    「我聽我五叔說的,他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她說道。


    這樣的解釋合理又令人信服了吧?


    這樣的解釋合理。但她的神情實在是暴露了一切。


    還有.....


    「謝五爺果然還到過這麽遠的地方。我還沒去過,改日當與他相談見聞。」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頓時繃緊了身子。


    五叔有沒有去過她其實也不知道。


    他才信了自己,等一打聽卻是自己在騙他,這是多麽可笑又令人難過的事。


    東平郡王心裏再次嘆口氣。


    「二小姐,其實我說的並不是要問你怎麽知道的石原。」他正色說道,「你怎麽知道石原,對這件事以及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要知道的隻是石原是不是能夠通往鎮北王府,這個我隻要打聽一下就清楚了。」


    謝柔嘉抬起頭看著他。


    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在說謊。但是他也告訴自己,他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說謊。


    「那你不覺得我這個人不可信嗎?」她忍不住問道。


    東平郡王笑了笑。


    「可是這跟這件事沒有關係。」他說道。


    沒關係嗎?


    謝柔嘉瞪眼。


    「可是我連怎麽知道石原都騙你,我說周成貞要去石原要迴鎮北王府,你為什麽會相信?」她問道。


    東平郡王笑了。


    「不,二小姐,你想多了。」他說道,「周成貞的事,我不是信你。」


    哎?那是什麽?


    謝柔嘉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


    「我是不信周成貞。」東平郡王耐心的說道,看著麵前一臉茫然的小姑娘,他指了指麵前的茶。「喝茶。」


    謝柔嘉哦了聲,伸手端起茶杯。


    她倒是不客氣。


    東平郡王莞爾。


    她本來就不客氣,要不然也不會就這樣一頭撞進來。


    「周成貞是鎮北王世子,這個你知道吧?」他說道。


    謝柔嘉點點頭。


    「他從生下來就生活在京城,一直沒有迴過鎮北王府。」東平郡王接著說道,說到這裏停頓下,「雖然他從來沒說過,但他的確很想迴鎮北王府。」


    他很想迴鎮北王府?


    謝柔嘉很驚訝。


    那一世王府的人都說周成貞不想迴來,隻是因為他在京城闖了大禍被趕迴來,周成貞迴來後脾氣暴躁,整日吵鬧要迴京城。


    怎麽現在東平郡王說他竟然是想迴鎮北王府的?


    東平郡王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很讓人驚訝,尤其是京城熟悉周成貞的人。


    周成貞可從來沒有一絲一毫露出自己想迴鎮北王府的意思。


    但這個小姑娘可不是京城的人,為什麽也這麽驚訝?她也是對周成貞很熟悉的人嗎?


    不過這跟眼下的事無關。


    東興郡王收斂思緒。


    「他以前也偷偷的跑過,被我抓住了。」他說道,「但我知道他並沒有放棄,所以今日你一說石原能通往鎮北王府,我就心裏起疑了。」


    原來是這樣。


    謝柔嘉鬆口氣身子鬆懈。


    所以他才說隻需要知道石原能不能通往鎮北王府,也說自己不信周成貞,所以第一時間把他押下去。


    看來自己真是想多了。


    不過,這樣也好,將來就算是誤會了周成貞,也不全是她的過錯。


    看著這小姑娘的神情,東平郡王鬆口氣。


    哄孩子的確不好做。


    「你做的很不錯,出門在外寧願多想一分,也不能疏忽一刻。」他說道,「有些小事往往能鑄成大錯。而有些錯也是無可挽迴的。」


    這一點謝柔嘉頗有感觸,她點點頭喝了完了手裏的茶,溫潤的茶水讓她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


    「殿下是怎麽找到我們的?」她問道。


    東平郡王笑了笑。很自然的取過茶壺給她斟茶。


    「你們的確走了岔路,岔路岔的很巧妙,而我也和你一樣,是個喜歡多想一些的人。」他說道。


    他和我一樣。


    謝柔嘉訕訕笑了。


    她怎麽能和他一樣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別哄我。」她說道。


    東平郡王失笑。


    她還能看出來自己是在哄她。


    「我那次抓住逃跑的周成貞後,和他有個約定。」他說道,「我答應他如果他聽話不再私逃,我就會在合適的時候送他迴鎮北王府,堂堂正正的迴去,而不是逃迴去。」


    這就是適才他和周成貞說的約定就此作罷的前因。


    謝柔嘉端起茶杯喝了口。


    周成貞為什麽想要迴鎮北?還有為什麽他不能迴?而是要私逃去?


    念頭閃過。東平郡王卻沒有談及。


    「這個約定我沒有騙他。」他隻是接著說道。「隻是我的確不信他,當看到幾次都很巧妙避開該走的路,我就知道有問題了,所以我也避開了你們按理該走的路,還好及時找到你們的蹤跡了。」


    總是走錯路果然有問題,都怪自己當時沒察覺,最後還親自傻乎乎的帶路自己將自己送上這條船。


    她怎麽就真的信了周成貞呢?


    被他害死一次,還能繼續被他騙。


    被害死被騙都是自己活該。


    謝柔嘉低著頭似乎想要把自己埋在茶杯裏。


    「不過,多想是多想。可以警惕,但也不能就此作出結論。」東平郡王的聲音接著響起,「至於是不是,還要詳查才能確定,如果冤枉了他,我會跟他道歉。」


    這樣嗎?


    「那,那我也會跟他道歉。」謝柔嘉忙抬起頭說道。


    東平郡王看著她笑著點點頭。


    「對,做對了不怕,做錯了也不怕。」他說道。


    他的笑溫和而真切,讓人不由跟著笑起來。


    謝柔嘉覺得心神終於被撫平安穩了。


    「殿下。我們現在去和他們會合嗎?」她問道。


    「路途耽擱了很多,會合的話我們要往迴走一段,而他們也要等,所以我們直接往京城去,在到京城的時候再會合,你覺得可以嗎?」東平郡王說道。


    他的詢問並沒有敷衍,而是真的再問她的意見。


    謝柔嘉覺得如果自己說不可以,東平郡王就真的會改變現在的計劃按她說的來。


    她有什麽計劃,她自己差點把自己送去鎮北王府。


    「可以可以。」她連連點頭,「殿下安排就好。」


    東平郡王含笑沒有再說話,拿起了幾案上的書。


    其實端茶更好,隻不過茶杯此時在這小姑娘手裏。


    不知道這小姑娘能明白這送客的意思不。


    謝柔嘉當然明白了,將茶杯放下起身施禮。


    「多謝殿下。」她說道。


    他們日夜兼程趕路,而尋找他們的東平郡王也必然更辛苦。


    自己闖進來跟他說這麽多話,而且還喝了他的茶。


    謝柔嘉也看到幾案上隻有自己適才用的一個茶杯,不由訕訕。


    「殿下您歇息吧。」她說道,轉身忙跑出去。


    有人正站在門口,猝不及防差點被撞倒,謝柔嘉匆匆施禮抱歉疾步走開了。


    文士看著跑開的小姑娘搖了搖頭,邁步進了船艙。


    「殿下,二小姐來說什麽?」他問道。


    二小姐來說什麽?


    東平郡王想了想。


    「她沒說什麽。」他說道。


    沒說什麽?


    那這麽久都是誰說?


    文士不解。


    東平郡王也笑了。


    「都是我說。」他說道。


    文士更為好奇。


    「殿下說了什麽?」他問道。


    其實他也沒說什麽,就是哄孩子。


    原本他隻說那句覺得她沒說謊的理由的話之後,就什麽也不用說了。


    但他怎麽就鬼使神差的將這句話認真的闡述詳解,直到那小姑娘心滿意足開開心心呢?


    「我也沒說什麽。」他笑道,放下書站起來,岔開話題,「周成貞送走了嗎?」


    「已經送走了,世子爺沒有再鬧。」文士說道,「這艘船上的人也問過了,並無問題,正在追查他的兩個護衛。」


    東平郡王點點頭。


    「告訴謝家的人,不用再等我們,在京城會合。」他說道。


    文士應聲是,看著東平郡王向外走去,他的眼一眯。


    「殿下。」他喊了聲。


    東平郡王嗯了聲看他。


    文士伸手指著他的衣袍。


    「殿下,您的衣袍皺了。」他說道。


    東平郡王微微低頭,看到自己的腰間的衣袍被抓起一片褶皺。


    那小姑娘適才一直緊緊的抓著他這裏,果然就跟貓一樣。


    當初那隻貓抓壞了他不少衣裳。


    東平郡王笑了笑收迴視線抬腳邁步。


    「殿下?」文士忙問道,「不換一件嗎?」


    「為什麽換?」東平郡王問道。


    為什麽?這還用問嗎?


    「不好看啊。」文士說道。


    「衣裳不好看還是人不好看?」東平郡王說道。


    文士看著東平郡王,眼前的男子就是瞎子也不會覺得不好看。


    「當然是衣裳。」他笑道。


    「那還換什麽。」東平郡王說道,抬腳走了出去。


    文士啞然失笑,搖搖頭跟了出去。


    ………………………………………….


    水流嘩嘩,在船邊翻滾退後。


    謝柔惠疾步走過來,看著放下文書的謝文興。


    「殿下找到他們了?」她急急問道。


    「是啊。」謝文興欣慰的說道,又沖謝柔惠壓低聲音,「平安無事,世子爺也平安。」


    謝文興最關心的就是周成貞有沒有被謝柔嘉打傷,現在得知無事,便再無牽掛。


    「殿下帶著他們啟程,讓我們到京城再會合。」謝文興說道,抬腳走開,對著管事們吩咐,「加速,加速進京。」


    他們是不是平安無事,她才不關心,她關心的是東平郡王不僅僅是見到謝柔嘉,而且還要和她共處。


    他會不會問她?而她會不會承認?


    承認?


    如果妹妹要搶奪姐姐的對別人的恩,那她這個一心關懷嗬護妹妹的姐姐一定不會反對,就讓給她好了。


    謝柔惠站在原地,握緊了雙手。


    **************************************************************


    二更在晚上十一點後。(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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