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全場一片安靜。


    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場中那個跌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


    怎麽迴事?


    除了那些關心自己家女孩子能不能被選上的人家,來到現場堅持等候到現在的人們,就是為了等著看謝大小姐的巫舞。


    謝家大小姐的巫舞啊,那是激動人心的巫舞,雖然現在沒有三月三祭祀那般的排場做襯托會讓人震撼失魂落魄,但盡管如此也肯定難得一見。


    沒想到真的是難得一見震撼不已。


    這個謝大小姐竟然在跳舞的途中摔倒了!


    摔倒了,跳著跳著自己摔倒了,隻有剛學跳舞的人才會這樣吧?


    這是迴事?


    這安靜其實隻是一瞬間,最先是謝大夫人站了起來。


    「惠惠!」她大聲喊道,打破了現場的凝滯。


    她旁邊的長者們也都紛紛的站起來,帶翻了桌子,掉落了茶碗。


    「惠惠!」


    「大小姐!」


    台上的人都向謝柔惠湧去,台下的人也紛紛湧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嘈雜聲喊叫聲現場亂作一團。


    站在高台下的謝瑤一臉驚愕,原本因為跳完舞而喘息不平的胸口也停下了起伏,好似停止了唿吸。


    事情太突然,她為謝柔惠跳舞而迷醉的神情還未散去,這陡然的一喜一驚讓她的臉變的僵硬。


    「怎麽會摔了?」耳邊有女孩子脫口而出的喃喃疑問。


    怎麽會摔了?適才跳舞的女孩子們有跟不上節奏的,有亂了舞步的,但是就連最差的也沒有摔倒。


    摔倒了。


    優秀的高高在上的無人可比的謝柔惠竟然摔倒了,是因為什麽?


    沒有人敢冒出哪個念頭,哪個絕對不可能的念頭。


    「是腿傷,惠惠的腿傷是不是犯了!」謝瑤喊道。


    這話讓所有人都鬆口氣。


    對對對,謝柔惠兩個多月前受過傷,腿才好了,一定是舊傷犯了。


    「腿傷犯了,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女孩子們都大聲的喊起來,攪的現場更加混亂。


    …………………………………………………


    香噴噴的菜糰子被端了上來。水英高興的搓搓手,伸手一左一右拿起兩個,剛要左右開弓咬一口,就被江鈴打在手上,奪走了一個。


    「吃那麽多也不怕撐著。」江鈴瞪眼說道,將菜糰子放在一個碗裏,「小姐還沒吃呢。」


    水英撇撇嘴。


    「一會兒端出來。涼了就不好吃了,還不如讓我趁熱吃呢。」她說道,咬了一口手裏的菜糰子,看著向屋內走去的江鈴。


    江鈴剛走到門口,謝柔嘉走了出來。


    「小姐?」江鈴倒嚇了一跳,忙問道。


    謝柔嘉對她笑了笑。


    「要吃飯了吧?」她伸手從江鈴手裏拿過菜糰子,咬了一大口,一麵坐下來看著桌子上,一麵含糊的說道。「怎麽沒有肉?」


    「你不吃飯,她就不給做肉吃。」水英不高興的說道,「肉都放壞了。」


    謝柔嘉哈哈笑了。


    「可不能不給我們水英吃肉。」她說道。伸手摸了摸水英的頭,「水英正長個子呢。」


    水英向後躲。見鬼一般看著她。


    「你不用長個子嗎?」她說道。


    水英十歲,正是長個子的時候,自己現在十二歲,也是長個子的時候。


    謝柔嘉哈哈笑了,三下兩下的咽了口裏的菜糰子,再次大口的咬上去。


    「用,用,來,來。多吃多吃。」她說道,「都吃的飽飽的。都長的壯壯的。」


    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呆了兩天,但現在看著她自己走了出來,且笑著說出這句話,江鈴莫名的鼻頭一酸。


    「好啊。」她說道,「小姐這樣想就對了。」


    不管怎麽樣,小姐能想通,知道吃好喝好,知道好好的對待自己,就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


    「我這就去再加個菜。」


    「我要吃雞。」水英立刻喊道,「我看到你藏起來一隻。」


    江鈴呸了聲笑了。


    謝柔嘉也哈哈笑了。


    沉寂兩日的院落裏重新恢復了熱鬧,站在遠處拔野菜的看山婦人鬆口氣,顧不得挎起籃子急忙忙的向山下而去。


    「好了好了,能出來吃飯,能說能笑就沒事,不用找大夫看了。」


    聽了僕婦的話,謝老太爺笑道。


    一旁坐著的謝老夫人哼了聲。


    「沒缺胳膊斷腿的,找什麽大夫看。」她說道,「本就不用找。」


    謝老太爺笑著點頭應聲是。


    「就是,小孩子們就這樣經不起事,屁大點事都能要死要活的。」他說道,「不就是被趕出家門了嘛,算什麽大事。」


    被趕出家門還不算什麽大事?


    屋子裏的僕婦丫頭瞪眼看著謝老太爺。


    這好像的確是大事哈。


    謝老太爺咳了一聲。


    「總之這世上有什麽事過不去啊,想開就行了,想不開,那就自己折磨自己了。」他忙又接著說道。


    這世上有什麽事過不去?


    謝老夫人一陣恍惚。


    可是有些事偏偏如影隨形,在夜裏噩夢驚醒戳你的心口,在白日裏冷不丁的刺痛你的眼,躲不開忘不掉甩不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沒好氣的喝道,「把你趕出家門,你試試!」


    「你看你看,好好的,你怎麽又想不開了。」謝老太爺說道。


    這話讓謝老夫人更為惱火。


    「滾滾滾。」她喝道,「離我遠點。」


    僕婦丫頭們忙低著頭退出去,謝老太爺不急不惱的踢上鞋往外走。


    「哎,你想不開可以,但咱不能不吃不喝啊。」他又想到什麽迴頭說道,「年紀大了,可不能跟小孩子比。」


    謝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碗砸過去,謝老太爺縮迴頭拉上門,茶碗砸在門上碎裂滾落一地。


    此時的謝柔嘉已經吃完飯,帶著水英江鈴來到了水潭邊。


    嘩啦一聲響。水英從水裏冒出來。


    「魚簍在水裏呢。」她高興的說道,舉起魚簍。「還有好多魚!」


    日光下魚簍裏擠著四五條魚正在撲騰,盪起一串水花。


    也就是說,他後來沒有再來偷魚。


    謝柔嘉看著魚簍。


    那天他真是來還魚簍的嗎?


    「快拿過來拿過來。」江鈴招手說道。


    「兩條就夠了。」水英說道,嘩啦將魚簍裏的幾條魚放入水中。


    「哎呀,多留一條啊!你吃的又多!」


    潭水邊響起江鈴的責怪聲,水英的爭執聲,與嘩嘩的水聲相應和。


    謝柔嘉看著兩個女孩子說笑著。日光下鮮亮而又生動。


    「江鈴。」她喊了聲。


    江鈴應聲看過來,對她笑。


    「小姐?」她說道,「你說是不是,最少要留三條魚。」


    「兩天就夠了。」上了岸正穿衣裳的水英不示弱的搶著說道。


    謝柔嘉笑了。


    「江鈴。」她又說道。


    江鈴再次噯了聲,將魚扔給水英。


    「串起來。」她說道,「你晚上隻能吃魚頭。」


    說這話走向謝柔嘉。


    「小姐你……」她說道,剛張口,就被謝柔嘉一把抱住,她的話就被撞了迴去。


    謝柔嘉緊緊的抱住她。眼淚在她肩頭滴落。


    「小姐?怎麽了?」江鈴嚇了一跳忙要掙開。


    謝柔嘉搖搖頭。


    「沒事,我就想看看你抱抱你。」她哽咽說道。


    這還叫沒事?


    她就知道小姐一定有事。


    江鈴憂心忡忡。


    「小姐,你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拍著謝柔嘉的背。


    比她小五歲的女孩子倚在她的肩頭。這樣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孩子。


    也的確是個孩子,才十二歲啊,就被父母姐姐家人厭棄,就被趕出家門,就被禁錮這大山裏。


    江鈴覺得鼻子酸眼發澀。


    謝柔嘉卻鬆開了她站直身子。


    「江鈴,這次我們都要活的好好的。」她含淚說道。


    江鈴也含淚點點頭。


    「是,小姐,我們一定活的好好的。」她說道。


    謝柔嘉點點頭。


    「那你答應我。」她說道,「這次一定要找個人嫁了。」


    江鈴愕然。她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謝柔嘉會說出這句話。


    嫁人?


    讓她嫁人?


    「江鈴。你今年已經十七了。」謝柔嘉說道,伸手撫著江鈴的臉。


    柔滑的還帶著青澀的臉,雖然已經開始為自己擔憂不安熬心費神,但幸好還不太久。


    這張臉還沒有因為為自己熬十年日夜不眠,沒有陪自己跋涉鎮北苦寒地而憔悴蒼老。


    十年啊。


    「江鈴。」她說道,「家裏像你這般年紀的丫頭,都該準備嫁人了,我希望你能找一個你喜歡的人,成自己的家,生自己的孩子,我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你也好好的過你自己的生活。」


    江鈴笑了。


    「好啊。」她沒有半點囉嗦和遲疑重重的點頭,「我聽小姐的,找個喜歡的人嫁了,不讓小姐擔心我成老姑娘沒人要。」


    對,不要再成老姑娘。


    謝柔嘉點點頭,伸手再次抱住她。


    「你們幹什麽呢?」邵銘清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謝柔嘉轉過頭見他一臉驚訝。


    「要你管。」她說道,擦了擦淚鬆開了江鈴,「走了。」


    說著話越過邵銘清大步而去。


    「幹嘛呢?大白天的。」邵銘清說道,看看謝柔嘉又看江鈴。


    「她讓江鈴找個人嫁了。」水英在一旁大聲說道,將手裏的魚串好拎起來。


    邵銘清噗嗤一聲笑了,瞪眼看江鈴。


    「你家小姐沒事吧?」他說道。


    江鈴擦了擦眼,看著走在前邊的謝柔嘉。


    「正要問你呢。」她低聲問道,「表少爺,你那日在山上和我家小姐一起,後來她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


    邵銘清哦了聲。


    「沒事。」他說道,「她遇到她丈夫了。」


    江鈴一個趔趄差點滑倒。


    丈夫?


    她見鬼一般看著邵銘清。


    「表少爺!你別胡說!」她喊道。


    她家小姐才十二歲呢!


    「我可沒胡說。」邵銘清說道,「是你家小姐胡說呢。」


    什麽跟什麽啊。


    江鈴瞪著他,邵銘清不再理會她抬腳邁步。


    「怎麽就跟嫁人啊丈夫啊扛上了,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麽。」他搖頭說道,「不像話!不像話!」


    謝柔嘉已經走到了山路上,忽聽到身後有馬蹄聲以及一聲唿哨,她轉過頭,看到邵銘清騎在馬上。


    「聽說你想你丈夫兩天沒吃飯。」邵銘清笑道,「還有力氣出門啊?」


    謝柔嘉瞪眼看著他。


    「不止有力氣出門,還有力氣揍你。」她說道,伸手就去抓他的韁繩。


    邵銘清一夾馬腹越過了她。


    「你還追的上我嗎?」他哈哈笑道。


    這小子,上次跑不過她了,這一次是故意騎馬來挑釁了吧?


    謝柔嘉又好氣又好笑,看著邵銘清騎著的高頭大馬,站在自己麵前高大的像個怪物一般。


    高大又怎麽樣,怪物可怕又怎麽樣,她不怕。


    「追不追的上,試試才知道。」她說道,抬腳就追過來。


    邵銘清哈的一聲,催馬而行。


    馬蹄得得疾響在山林裏,疾馳的馬兒後有一個女孩子大步的奔跑。


    馬兒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裏,但女孩子的腳步依舊,越過崎嶇山石,穿過草木枯枝,似乎永遠都不會停下。


    ……………………………………………..


    謝大夫人的屋子裏站滿了人,一個個神情不安,焦急擔憂的看向室內。


    謝柔惠的哭聲從內室傳來。


    「母親母親,我沒跳好。」她哭道拉著謝大夫人的手。


    謝大夫人撫著她的肩頭。


    「沒有沒有,你跳的好好的,你跳的很好。」她說道。


    沒有,她根本就沒有跳好,她看到她們在笑她了,她一定是哪裏跳錯了,跳的可笑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她明明應該跳的很好的。


    謝柔惠死死的咬住嘴。


    是因為她的腿傷嗎?是因為跌入湖水撞傷的腿嗎?她的腿是不是好不了了?她跳不了舞了?她是不是跳不了舞了?


    「母親,母親我的腿。」她哭喊道,「我的腿怎麽了?」


    謝大夫人一麵攬著她安撫,一麵豎眉看向大夫們。


    「你們快點看,惠惠的腿到底怎麽了!」她喝道。


    大夫們一頭汗,麵色惶惶。


    怎麽又腿傷了?


    哪裏來的傷啊?


    這可怎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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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應該在傍晚,如果我手頭工作完成的順利的話。(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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