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止謝柔嘉,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槐葉?


    怎麽又扯上槐葉了?


    「槐葉是誰?」謝存禮問道。


    雖然不知道槐葉是誰,但從謝柔惠這一句話,大家也猜出大概是什麽事。


    「是這個小蹄子挑唆你們姐妹兩個了?」四老爺謝文榮皺眉問道。


    謝柔惠用手擦淚,泣不成聲。


    「姐姐,她是你送給我的。」謝柔嘉看著她喃喃說道。


    「是,你說喜歡她做的雲英麵,她說她也願意去給你做雲英麵,我難道還會捨不得一個丫頭嗎?」謝柔惠哭道。


    謝柔嘉看著她一刻,忽的伸手捂住臉。


    「江鈴,江鈴。」她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我在這裏。」江鈴大聲說道,疾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江鈴,我不是在做夢,對不對?」謝柔嘉捂著臉哽咽說道。


    「是,二小姐,你不是在做夢。」江鈴說道,搖了搖謝柔嘉的胳膊。


    謝柔嘉放下手,看著謝柔惠。


    「那為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我的姐姐在說什麽呢?」她的眼淚流下來「為什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了?」


    謝大夫人倒覺得自己聽不懂她們姐妹在說什麽。


    「難道你們是為了這一個丫頭起了爭執嗎?」她皺眉問道。


    上次因為一個邵銘清在西府鬧起來,這次又是因為一個丫頭嗎?她這兩個女兒是不是越活越眼皮淺了?說出去都沒人信!


    謝柔惠搖頭。


    「母親,我怎麽會為了一個丫頭跟妹妹起爭執,不就是一個丫頭嘛,別說一個。十個,她隻要要我就給她。」她哭道。


    「這個槐葉是什麽人?」謝存禮再次問道,難掩怒氣。


    「太叔祖,她是我奶媽的女兒,奶媽死了,就剩她一個人,因為怕我見到她思念奶媽病重不愈。她被送出庫房當差。年前剛開始練鼓時嘉嘉才見到的,嘉嘉說可憐她,我才特意把她要迴來。」謝柔惠拭淚說道。「我以為她是要跟著我,卻沒想到,她更想跟著嘉嘉,這也沒什麽。奶媽不在了,她又因為我受了苦。她不喜歡我這裏,喜歡去哪裏,我就送她去哪裏,隻要她高興。」


    謝存禮眉頭緊皺拍桌子。


    「這話說得可笑。她一個下人,娘死了,自己被送走。怎麽還好像你欠她了?」他喝道「什麽叫因為你受了苦?」


    一直沒說話的謝老夫人嗤聲笑了。


    「認錯都認到下人跟前了。你可真是有出息!」她說道。


    謝柔惠的眼淚啪啪的掉下來。


    「祖母,不是的。」她哭道「槐葉說她知道嘉嘉和我的不同,如果不讓她去嘉嘉身邊,就會出大事的。」


    她們的不同?


    屋子裏的視線忍不住落在這姐妹二人身上,此時此刻除了衣裳,二人就連憔悴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哪裏不同?出什麽大事?」謝大夫人問道。


    謝柔惠搖搖頭。


    「我不知道,她沒和我說。」她說道「她說不能說,說了也不好。」


    啪的一聲,謝大夫人拍在桌子上。


    「什麽亂七八糟的!」她喝道「來人,帶槐葉來。」


    ………………………………………….


    屋子裏丫頭們擠著坐著,有的在哭,有的則一臉無所謂。


    「希望她們打的時候換個地方,我上一次被打的地方還沒好利索呢。」一個低聲說道。


    「這次挨打就是輕的呢,說不定會直接被賣了。」有人低聲說道。


    這話讓大家的情緒更加低落,哭的聲音更多了。


    「怎麽就這麽倒黴。」有人說道,轉頭看一旁抱膝坐著不哭也不說話的槐葉「槐葉,你也真倒黴,好好的在大小姐跟前多好,怎麽偏被二小姐看上要來了。」


    槐葉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抱膝顫顫。


    大小姐被二小姐推到了水裏!


    水裏!


    屋門就在這時砰的被推開了,屋子裏的丫頭們嚇的往一起縮了縮。


    「槐葉!」為首的婆子神情陰沉的掃過室內「出來!」


    槐葉抬起頭麵色煞白。


    ……………………………………………


    「嘉嘉!」


    謝文俊伸手拉過謝柔嘉。


    「坐下來,我看看你的腿。」


    謝柔嘉被拉著坐下來,她的視線依舊看著謝柔惠。


    「……這傷的不輕啊。」謝文俊皺眉說道。


    「是碰到湖石劃破的。」江鈴說道,伸手比劃一下「口子這麽長呢。」


    聽到這話,屋子裏眾人的視線便看了過來。


    「那都是她自找的!」謝存禮氣道「惠惠把腿都摔斷了,都是她害的!」


    「二叔祖,沒摔斷,沒摔斷。」謝文興糾正說道。


    「怎麽?沒摔斷就沒事了?」謝存禮豎眉沖他吼道「那是惠兒的腿!是惠兒的腿!碰都不能碰一下的!」


    謝文興嘆口氣不說話了,走到謝柔嘉這邊。


    「吃藥了嗎?」他低聲問道。


    「吃了。」江鈴點點頭。


    謝文興看著謝柔嘉,見她就呆呆的看著謝柔惠,他再次嘆口氣。


    「嘉嘉,這次你做的的確是太過分了。」他說道「不管怎麽樣,你不也能推你姐姐落水啊,那是會沒命的啊,你怎麽能這樣呢?」


    謝柔嘉的眼淚流出來,她用力的閉了閉眼,把眼淚都擠出來,再繼續看著謝柔惠。


    「嘉嘉,你們當時是為這個丫頭吵起來的嗎?」謝文俊問道。


    謝柔嘉轉頭看向他。


    這是自昨日事情發生以來,第一個這樣問她的人。


    丫頭們說了,西府的人說了,姐姐說了,他們都說了。沒想到,有人還記得她還沒說。


    「老五,你什麽意思啊。」謝存禮豎耳聽到了,立刻皺眉說道「惠惠難道會冤枉她嗎?」


    謝文俊笑了搖頭。


    「二叔祖,不是這個意思,畢竟出事的是兩個人。兩個人都要說一說。對她們也好。」他說道。


    「那你說,那你說。」謝存禮指著謝柔嘉喝道。


    謝柔嘉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謝柔惠。


    「我不說。」她說道。「我隻想聽姐姐說。」


    這個人瘋了嗎?


    可是瘋了不是該大喊大叫大吵大鬧嗎?


    為什麽她就是隻盯著自己,什麽都不說?翻來覆去的就是讓自己說,讓自己說!


    謝柔惠握緊了手裏的帕子。


    她一點也不想再看到這雙眼了!她恨死這雙盯著她的眼了!她也恨透這句話了!


    「你不說!」她掙紮著站起來,伸手指著外邊。「那就讓槐葉說!」


    門外槐葉被推進來跪下,渾身顫顫。


    謝大夫人伸手拉住謝柔惠。


    「你坐好。你什麽都不用說了。」她說道,撫著謝柔惠的肩背安撫,再看向謝柔嘉「你也不用說了。」


    她說罷站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槐葉。


    「槐葉,你跟二小姐說了什麽?」她問道。


    跟二小姐說了什麽?


    槐葉有些愕然的抬起頭。


    不是大小姐嗎?


    「沒,沒說什麽啊。」她怔怔搖頭。


    謝大夫人看著她。


    「那。二小姐有什麽不同?」她問道。


    槐葉腦子轟的一聲,她終於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了。


    大小姐突然信了她的話。不再追問她,還把她送到了二小姐這裏。


    二小姐把大小姐推落水了。


    這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當謝大夫人突然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陡然串聯起來了。


    看著這丫頭瞬時慘白驚恐的神情,屋子裏的人心裏立刻明白這丫頭一定有事。


    「說!」謝存禮喝道。


    槐葉心跳如同擂鼓。


    「二小姐的眼,二小姐的眼裏長了紅痣,是奴婢剛發現的。」她顫聲說道。


    紅痣?


    屋子裏的人都看向謝柔嘉。


    「右眼,右眼裏。」槐葉接著說道「一小塊。」


    謝文俊不由湊近幾分,江鈴也認真端詳謝柔嘉。


    「真的有!」她喊道「小姐的眼裏真的有。」


    謝文俊和謝文興也看到了,點點頭。


    「阿媛,你來看。」謝文興說道,帶著幾分驚訝又不安「真的有一塊。」


    又轉頭繼續問謝柔嘉。


    「以前有嗎?疼不疼?」


    謝柔嘉搖搖頭。


    她的眼裏有紅痣?她怎麽不知道,現在不知道,在那個夢裏活了一輩子也不知道啊。


    謝大夫人沒有走過來,甚至沒有多看謝柔嘉一眼。


    「然後呢?」她看著槐葉繼續問道。


    槐葉俯身在地。


    「奴婢也是剛發現的…」她又抬起頭飛快的看了眼謝柔惠「大小姐也知道的….」


    大小姐也知道?


    大家的視線又轉向謝柔惠,難掩幾分驚訝。


    「我知道,我隻知道你說有不同,你又沒說是哪裏不同。」謝柔惠說道,也是一臉驚訝。


    槐葉搖頭。


    「大小姐,大小姐,我那天不是和您說了嗎?」她急急說道。


    「是啊,你那晚和我說了,說二小姐不同,你要去她那裏,我問你有什麽不同,你說不能說,說了不好,說以後我就會知道了。」謝柔惠說道,驚訝的又要站起來,又是氣又是急「槐葉,你,你怎麽說慌呢?」


    槐葉看著她眼淚流下來。


    「大小姐……」她喊道。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她一直不明白大小姐為什麽會突然相信了她的話,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那時候並不是她逃過一劫,而是劫還沒到。


    「惠惠你坐下,我現在要問的,不是槐葉你跟大小姐說沒說,說了什麽,我現在要問你。」謝大夫人說道,看著槐葉,神情淡淡「誰跟你說了二小姐的不同。」


    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這個問題。


    槐葉閉上了眼俯身在地。


    「大夫人,是奴婢自己發現的,剛剛發現的,沒人和奴婢說。」她說道。


    聲音裏帶著絕望。


    謝大夫人笑了。


    「槐葉你這話,也就能哄哄小孩子吧。」她長吐一口氣,看著槐葉笑容散去「來人,用刑。」


    用刑!


    丫頭們反了錯事,會被處罰,但那隻是罰,罰是為了懲戒,而用刑則是為了逼問,那可不僅僅是打幾板子。


    槐葉閉上眼咬住了下唇,哭著抬起頭。


    「夫人,我說。」她哭道「我說,是我娘,是我告訴我的。」


    我娘?


    「她娘是誰?」謝存禮忍不住問旁邊的人。


    謝大夫人已經開口給了他〖答〗案。


    「袁媽媽啊。」她說道,看著槐葉,神情沉沉「她和你說了什麽?」


    「夫人。」槐葉叩頭,再抬起頭帶著決然「我娘說,當初接生的時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裏有紅痣。」


    此言一出,一直閉目養神的謝老夫人猛地睜開眼,謝文興謝文俊謝文榮也驚訝的站了起來。


    「惠兒眼裏有紅痣?那怎麽了?」謝存禮猶自嘀咕「有紅痣也是大小姐,大小姐….」


    他的話到此戛然而止。


    當初接生的時候,大小姐眼裏有紅痣…….


    「二小姐的眼,二小姐的眼裏長了紅痣…」


    這個丫頭適才的話在他的耳邊滾滾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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