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梟立在那枝頭,看著這熟悉的山穀,內心生出絲絲明悟。


    難怪那幾日他尋找這山穀的時候,隻找到了相似的山穀,卻並未找到這棵怪樹的位置。原來這怪樹所處的地方是穀界,而非淵界。


    難怪那日穆青迴道觀時,兜了不少圈子,想必正和惡來在那河邊亂跳時一樣。


    若是不兜這圈子,隻是一味直飛,並不能越過界碑,正如他之前在淵界找這山穀一樣,雖然找到了類似的山穀,但並未兜圈子,因而依然不得要領,停在淵界。


    正想著,那溫泉池子裏的怪樹突然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它身下張開一口,對著楊梟所在的枯枝,困惑道:“誰在那?”


    哦?


    楊梟感到些許不安,上次他來這兒的時候,那樹根本沒覺察到他,說明融道訣對他是有用的。


    可是如果現在他再使用融道訣的話,很可能又會引來「非法」。


    “青兒,青兒是你嗎?”那樹又問道,聲音竟然有些哀傷。


    青兒?是穆青嗎?穆青不是說這玩意是她生的嗎?這是什麽鬼叫法。


    (這年頭仙人不好混啊,哈哈哈哈~)神念中,太九幸災樂禍的哈哈笑。


    見一直無人應答,那樹發出悲傷痛苦的呻吟聲:“青兒,為師,為師好冷啊…”


    楊梟心裏激起驚濤駭浪,為師?這家夥,這棵樹是陰元子??


    駭然過後,楊梟逐漸迴過味來。


    陰元子沒死,這麽說來,他才是那禦煞真正的主人,而穆青同樣也是他的仆人,他的弟子,那令牌,多半也是這陰元子的寶貝。


    正是因為如此,穆青才會時不時的來喂這家夥,隻是,那穆青怕是對這位師尊也沒安好心,居然在他師尊三千大壽時來了首反詞。可謂禍心極深。


    一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在楊梟腦中串在了一起。讓楊梟更清晰的洞悉了此地的迷霧。


    “青兒,可是來給為師送爐鼎來了…?”那小樹又問了一遍。


    爐鼎二字無疑更加深了楊梟的判斷。


    重生…天庭…?


    原來如此,管你為什麽沒死,沒死就好。想必你這正經天庭裏的仙人,總歸是合法的吧,真是天助我也。


    計劃產生了變化,楊梟放下了出神的念頭,轉而再次念誦起融道訣:“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絲獨獨。”


    太九大驚,道:“你瘋了?”


    迷你楊梟一躍而起,落在那棵小樹的枝頭,口中融道訣念誦不綴。一邊念誦著融道訣,還一邊往那樹洞裏擠。


    那樹頓時有些迷茫,它全然沒有注意到腦門上棲息的那隻迷你小鳥,依然看著楊梟剛剛站立的那顆歪脖子樹,發出困惑的聲音:“誒…青兒沒了…是本道的錯覺嗎…?”


    楊梟處在古井無波的狀態下,腦袋不停的轉動。


    氣流如往常一樣,唿唿的從他體內流過,他也漸漸的感覺到這些氣流中一些不同往常的東西,在這融道訣產生的氣流中,莫名多出來很多近似於絲線一般的東西。


    那絲線無形無質,但很顯然和平常的氣流有些差別,就像身處一處河流中,有人在河流上麵傾倒了一盒顏料,顏料順著水往下流淌一般。他甚至,連那顏料的顏色,都能覺察出來。


    紅,黃,藍。


    在那無形絲線拉扯的盡頭,天空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那黑點就像被人丟棄的垃圾一般,自由落地著向著誦念融道訣的楊梟墜落而來。


    “非———法———”


    伴隨著如同浪潮一般的滾滾之音。


    啪!


    一個焦黑男自由落地旋轉著,從天而降,又在一秒之內停止的自由落地的狀態,四仰八叉的躺在離地不到六尺高的地方,有如飄在水裏的屍體。


    “梟兄….你瘋了…..非法……非法這家夥就是在找你!還不撤了口訣,快快離去!”太九在神念中大聲提醒。


    但楊梟這迴並沒有撤銷法術,現在是晚上,他可以逃,但更重要的,倘若他的驗證沒有錯,那麽非法必定不能殺死這棵樹。


    他一動不動,隻把融道訣念得飛快,蜷縮在那樹枝的凹陷處,不發出一點聲音和樹枝完全融為一體。


    “非法!”


    “非法?”


    “非非法??”


    非法三張臉發出困惑而焦急的聲音,它猛得將自己拋起,隨後從高處向小樹疾馳俯衝而來。


    唰!


    它懸停在了距離楊梟和小樹不到一尺的距離,三隻腦袋瘋狂的轉動,死死的盯著這棵樹。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絲獨獨。”


    “形如槁木,身如枯骨,神如死灰,意絲獨獨。”


    楊梟窩在樹幹上,不停的誦念著融道訣,在融道訣的作用中和這棵樹全然融為一體。


    小樹張開口,發出恐懼的啜泣聲:“這…這…這是何故啊…青玄…我…我已散功…我已重修…為何還要這般對我…為何還不肯放了我…”


    他的啜泣無人迴答,迴應他的是三麵人令人心悸的低語。


    “非法…?”


    “非法?”


    “非非法??”


    很顯然,這棵樹同時處在(非法/非非法)的疊加狀態,它既是非法,又是非非法,令「非法」感到困惑,感到焦躁,感到抓狂。


    “非法!”


    “非法!”


    “非非法!!


    非法再次高高拋起,消失的無影無蹤。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它又從天邊疾馳而歸,再次懸停在小樹上空不到兩尺的距離,腦袋瘋狂旋轉。


    “非法!”


    “非法!”


    “非非法!!”


    它似乎在恫嚇,在咆哮,在理清這棵樹的成分。


    但楊梟不管,這會兒他已經逐漸摸出了些路子。


    若是非法能夠動手,那麽早該動手了,它並未動手,則證明了他心中所想並未出錯。


    融道決依然發揮著作用,讓他和周遭事物完全融為一體,而這「非法」並不能全然的逃掉融道訣的影響,它隻是因為炁的流動判斷出自己的“非法”,就像當日那童子能嗅到它身上的“道韻”,隻是因為這非法並沒有心,隻是像一個程序一般運作,這才能一直通過炁的流動鎖定他。


    非法越是恫嚇,楊梟的心就越大了,當下隻把那融道訣念的飛快。


    可楊梟不怕,那小樹這會兒已經被非法給嚇得神智不清了。


    他整個枝頭委頓下來,垂在池邊尖叫咆哮道:“穆青!穆青!你死哪兒去!穆青,你若再不出來,休怪為師將你奪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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