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殉國,似乎是公孫翃最好的歸宿,也是他逃離此地最好的掩飾。

    蘇亞男,不,是金珞藜迴到王室寢宮,看著那個虔誠的跪在地上向著上天懺悔的男子,心中翻騰著說不清的憐惜,那一刻,她真地想要保護他,用盡她全部的力氣來保護他。

    金珞藜蹲下身子,憐愛地抱著他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前。

    “你愛我嗎?翃!”

    “是!”

    “你後悔嗎?翃!我也許是不祥之身,為什麽我一出現就會傾了你的城,亡了你的國?”

    沉默。很久,公孫鴻的聲音才響起:

    “傾國傾城,不是你一個女人能做到的?是孤無能守不住祖宗留下來的基業。”

    “你不恨我?”

    “為什麽要恨你?”

    “翃,你要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無論我日後做過什麽事,對得起你也好,對不起你也好,你都不許恨我!”

    “我公孫翃永遠不會恨金珞藜!無論金珞藜做過什麽事,永遠不會恨她。”

    “好罷!你要記得!”

    公孫翃的身體軟綿綿堆下,癱軟在珞藜大紅婚服的懷抱裏,珞藜輕輕撫摸著他俊美的臉龐,神情淡定。

    門外,邰霖誠聽出異動,闖進門來,見著此景大驚道:“姑娘你?”

    金珞藜從容地拔出公孫翃腰際佩戴的寶劍來到殿外,殿外平放著幾具士兵的屍體,金珞藜對準其中一個士兵的臉部猛力地揮砍下去,那個士兵的麵部立刻變得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周圍的士兵臉上立刻顯出憤懣之意,這些倒下的士兵無不是他們生死之交的兄弟,見到珞藜如此糟踐死者,人人不平。連邰霖誠也看不下去,道:“姑娘這是為何?”

    珞藜冷冷地道:“我並不是故意褻瀆死者,還不快剝下他的衣衫給大王換上,難道你背著穿成這模樣的大王能逃出去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邰霖誠不由得打心底佩服起眼前這個女子。大家在珞藜的指揮下把公孫鴻的服飾與死去的士兵交換,又按照珞藜的指示把士兵的屍體抬到大王的龍榻上。

    殿外連天的喊殺聲傳來,邰霖誠聞之色變道:“姑娘快走!”

    他顧不上男女之嫌,抱起昏迷的公孫鴻,一手緊緊拽著珞藜的小手,來到衣櫃前,拉開衣櫃的大門。隻見他在衣櫃內壁的頂上摸索了一陣子,珞藜猜想這王室之中必定藏有通往外界的密道以作逃生之用。果然,隨著“紮紮“的聲響,衣櫃的內壁露出一個大洞。

    “大王就拜托姑娘了!”邰霖誠誠懇地囑咐。“不要迴頭,一直往前走,這是大王的令牌,到了出口處自然有人接應。”

    “邰大哥,你不可以死!”珞藜說,其實不需要問也不需要解說,邰霖誠留在此地,隻有一條路:以死報國。

    邰霖誠心頭一熱,生死關頭的交情與平日相比,自然沒有任何花哨和虛偽,他知道這女子那時是發自肺腑之言。

    這一生,有這句話,就足夠了。

    刀山火海,義無反顧。

    “邰大哥,你不能死,翃也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們誰都不要死,要活著。隻有活著才可以報仇,還可以去愛,去被愛。”

    “你帶他走!”

    邰霖誠覺得自己空負了一生的力氣,空負了大陳國“第一勇士”的名頭,虧了他“力能舉起千斤鼎,單手拉開九百弓”的神武,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甩不開那女子纖細的手指。

    “一定要活著見我!”

    這是約定,也是誓言。

    我答應你!

    邰霖誠默默的在心底說著,眼睜睜的看著暗門的巨石緩緩滑落將他與那張笑顏如花的臉龐隔開。

    這一刻,就叫做別離。

    許多年以後,白了須發的邰霖誠才徹底明白,巨石落下的那一刻,甬道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擠滿了他的心頭酸酸澀澀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亡國破城的清晨,穿行在充斥著血腥味的廊道中,朝陽輝紅的光芒映在那張盈盈的笑臉上,眉若遠山勾人魂,眸似春水默含情。

    “姑娘真乃天人也!”

    “是麽?邰大哥,你有沒有聽人說,紅顏禍水?”

    “……”

    “還有一句:紅顏能敵百萬兵!”

    紅顏能敵百萬兵!

    這句話珞藜聽說過,沒見過。她可沒有邰霖誠那麽多得傷感傷情。她開動了全部的腦力,總算想出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至於在那個王統領麵前也全憑發揮,火燒證據也是摸到燈台時才臨時起意。到目前為止,一切還算順利,王統領憑著手裏的金質王冠似乎已經認定陳王自裁的事實。現在,翃,你們安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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