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茗江市某酒吧。


    賀立峰麵前的桌子上歪七倒八地一溜兒都是空酒瓶。


    他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倒在沙發上,但懷裏仍然抱著瓶喝了一半的酒不放。


    夏彎彎坐在一旁陪著他,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聽他嘴裏一聲一聲喊著喬衿的名字。


    她很佩服自己,賀立峰這麽胡鬧,她竟然還在這陪著他一坐就是四個多小時。


    兩人算是青梅竹馬,而且又曾是未婚夫妻,賀立峰長相上佳,她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說沒動過心,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當初賀家人沒有找上門的話,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然後一起經營餃子店,說不定都有了孩子,生活雖平淡但未必不幸福。


    不過在賀家人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賀立峰肯定會跟他們走。


    因為以前背著簡父簡母的時候他就跟自己抱怨過沒有機會出去闖一闖,要一輩子都困在這個小地方。


    看他醉的不醒人事,夏彎彎走過來在他麵前蹲了下來,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


    「衿兒……」


    他打了個酒嗝,陡地抓住了她的手握著不放。


    夏彎彎眼中一黯,隨即空著的那一隻手將酒瓶從他懷裏抽了出來,然後將他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夏彎彎在老家的時候做慣了力氣活,但這會兒肩上壓了個大男人多少還是有些吃力。


    將賀立峰扶出酒吧之後,夏彎彎站在路口攔了輛計程車,費了好大勁才將人扶了進去。


    「師傅,去最近的快捷酒店。」


    當初和賀立峰徹底攤牌之後,夏彎彎想過要不就迴小鎮上還過迴以前的生活,可後來因緣巧合之下她讀了速成班,還考了會計證,她知道,自己有機會成為賀立峰曾經喜歡的那種女人。


    可喬衿的出現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除了一個城市戶口和念了大學之外,喬衿和當初的她其實並沒有多少區別。


    為什麽賀立峰就愛上了她呢?


    她不知道公司裏大老闆的妹妹黎晚為什麽要幫她,但她想試一試。


    既然都一樣,為什麽喬衿可以,她就不行?


    沉思之際,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家快捷酒店門口。


    夏彎彎將錢付給司機之後,扶著賀立峰下車進了酒店。


    她在黎晚身邊的那段時間,她曾有意無意地和她說過——


    但凡還有一點責任心的男人,隻要碰過了女人,隻要那女人在他心裏哪怕有一點點地位,那麽女人隻要爭取,未必不能笑到最後。


    將賀立峰放到床上之後,夏彎彎伸出去想要解他扣子的手有些抖,她在心裏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強迫性地按住了那一隻的手腕,將它一點點往賀立峰的方向壓。


    「衿兒……」賀立峰突然睜開了眼睛。


    夏彎彎嚇了一跳,手跟觸了電似的縮了迴去。


    賀立峰睜著雙眼和她四目相對,夏彎彎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片刻,他嘴裏小聲嘟囔了句:「你不是她……」


    然後就側了個身抱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夏彎彎鬆了口氣,主動這件事,是要一鼓作氣的,再而衰,三而竭。


    她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夏彎彎進了衛浴室,打開水龍頭,雙手捧了好幾掬冷水潑在臉上,大腦這才一點點清醒了過來。


    重新迴了房間,坐在床邊幫賀立峰拉好了被子。


    傍晚的時候趁著得空之際,她給江槿西打過電話,知道喬衿這一出國要離開整整三年。


    其實之前她是有點兩人徹底分開的,可這會兒喬衿真的走了,看著賀立峰這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又難受得厲害。


    長情不如久伴,三年,應該足夠忘掉一個人了吧?


    夏彎彎坐了一會兒,開門走了出去,進了隔壁的一間客房。


    次日一早,顧家。


    顧湛出門上班之前特意對江槿西叮囑道:「今晚有個活動我要去一下,晚上不迴來吃飯了,而且估計會迴來得晚一點。」


    江槿西踮起腳尖幫他整理衣領:「是工作應酬嗎?」


    顧湛道:「算是吧!上頭退下來的一個高層李老的孫子今天結婚,晚上擺了酒宴,平時也算是點頭之交,去走個過場。人家雖然家裏人都不在政治場上混了,但人脈總還在那,該到的人情還是得到的。」


    江槿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這提前報備是怕我臨時查崗嗎?」


    顧湛聳肩:「不是怕你擔心嗎?你放心,我不喝酒,就算喝的話最多也就是一杯意思一下。」


    江槿西道:「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孩子都生了,還怕你被別人拐跑了啊?再說了,你要是被拐跑了那我就帶著湯圓他們迴娘家,一個都不給你留!」


    江槿西沖他挑挑眉,顧湛笑著捏了下她的鼻子:「好了,我要去公司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趁著開學前還有最後兩個月的悠閑時光好好享受一下。」


    江槿西送他出門:「開車小心點。」


    白天有幾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在教堂裏舉辦的婚禮顧湛沒趕上,隻在傍晚的時候去了一趟酒店。


    侍應生將他引進了大堂,李老一看到他,便招唿著他過來:「來來來,這是阿湛吧?」


    顧湛點頭,將禮物和紅包交給了邊上站著的李家人。


    「李爺爺好!」顧湛彬彬有禮地頷首。


    李老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顯然對顧湛很滿意:「都好久沒看到你了,平時公司裏的事情很忙吧?」


    顧湛有條不紊地答道:「還行。就是現在成了家,要多照顧一些家庭。」


    李老一臉贊同地道:「你這話說得對!還是顧老會教孫子,你們幾個以後可都得跟著阿湛多學學,沒事就約著一起出來打打高爾夫什麽的,反正現在年輕人聯絡感情的方式不是多得很嗎?」


    李老教育起了邊上圍著的其他幾個孫子,他退下來之後,除了家裏老大還在這邊軍區,其他人要麽走上了鑽研學術的路,要麽就開始經商了。


    在茗江市打拚,以後少不得要讓顧家照應一點。


    李老雙眼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麽,趕緊把邊上坐著的人介紹給顧湛:「這是京都的賀首長!」


    賀秉天和李老的大兒子以前是戰友,這次過來,除了自己必辦的事情,參加婚宴連帶拜訪老友都是順便的。


    顧湛朝他看了過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顧湛雙眼緊了下,卻很快笑著頷首打了個招唿:「賀首長好!」


    賀秉天,賀家長子,江北賀家繼老爺子之後最驚采絕艷的人物。甚至不少人都在說,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如果說茗江市是四大豪門百花齊放,那麽江北市因為出了個賀秉天現在就是賀家一枝獨秀。其他的政治世家,比如說阮家、黎家都要略遜一籌。


    顧湛在沒見到這個人之前對他的大名已經是如雷貫耳,現在見了之後也不得不打心底覺得有些佩服。


    有些人,即便一句話不說,氣場就足以令人折服。


    在顧湛打量他的同時,賀秉天也不動聲色地將他上下觀察了一遍。


    雖然現在不能確定槿西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但即便不是,也算得上是侄女,他少不了要關心幾分。


    他年紀也不小了,但隻有賀北城一個養子,江槿西在他心裏和女兒無異。


    片刻,他將打量的目光移了開去,起身道:「你不用跟我客氣,就按照西西的輩分,叫我……叫我賀伯父就行了!」


    顧湛怎麽覺著這麽不爽呢?


    賀秉天怎麽這麽自來熟?西西是他叫的麽?


    又不是關係特別近!


    他對賀秉天有一股莫名的敵意,總覺得對方看著他的眼神也特別不善。


    李老不由奇怪道:「你們這是認識?」


    賀秉天道:「之前老三走丟的那個兒子多虧阿湛媳婦兒幫忙才能順利找迴來,老爺子就認了她做幹孫女兒!」


    顧湛麵上又是抽搐了一下,不是說賀秉天一向高冷嗎?


    這就叫他阿湛了?


    賀老爺子這個正經的幹爺爺熟得都沒這麽快……。


    李老若有所思地撫著鬍子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了,敢情你們還是一家人啊!這可真是巧了啊!一會兒開宴之後之後你們倆還能好好聊聊,難得秉天特意抽空迴來一趟。」


    賀秉天朝顧湛看了眼,這聊天當然是得好好聊一下的,要不是偶然從李老口中知道顧湛今天晚上要過來,白天參加完教堂裏的那場婚禮時他就先迴去了。


    由於賀秉天的要求,顧湛就坐在他邊上。


    酒宴上,新郎新娘到這一桌敬過酒之後。


    賀秉天放下酒杯,狀似不經意般問了顧湛一句:「聽說你和西西的婚禮還沒辦?這孩子都要滿周歲了,打算什麽時候辦?」


    賀秉天猶如家中親近長輩一樣,問的嚴肅鄭重而又理直氣壯。


    其實關於婚禮這個問題顧湛和江槿西討論過好幾次了,一開始是因為還沒找到真正的父母,然後認迴南家之後又是生孩子、準備考試,事情一串連著一串的。本來他是想著就在這個五月份補辦一次,。但西西說剛好六一是孩子的周歲宴,再加上婚禮的話一起操勞又累又耽誤事,事情就這麽擱置下來了。


    顧湛道:「其實,我是打算悄悄準備了,不然她又要用上學做藉口幹脆就不補辦了。明年情人節的時候辦,等時間快到的時候再告訴她,給她一個驚喜。」


    說完後,顧湛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自己為什麽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實話實說的迴答他的問題?


    賀秉天是誰呀?


    南城安這個正牌父親問起婚禮的事情都沒有這麽咄咄逼人過,賀秉天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他的正牌嶽父呢!


    不過,他看著顯年輕,五十歲左右的人,看著倒像是年輕了十幾歲的樣子,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女婿和嶽丈隻怕走出去都沒人信。


    顧湛道:「賀首長貴人事忙,平時沒事就多迴江北看看老爺子。」


    言外之意,他和西西的事就不需要他老人家多操心了。


    賀秉天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隻自顧自地又問了起來:「聽說你家三胞胎的周歲宴是下個周六?」


    顧湛心想,您這「聽說」聽得可真不少,就快把他們家一日三餐吃了什麽都給弄清了。


    他勉強扯扯唇,道:「是啊!到時候您也應該迴京都了吧?聽說那邊忙得很,您一年到頭也就能迴來一次。」


    顧湛本來也就是敷衍著隨便說說而已,誰知賀秉天竟難得地笑了笑:「倒是巧了!我剛好下周五到周日有工作要到茗江市來視察。」


    說完了,就維持著嘴角上揚的弧度看著顧湛。


    來視察就來視察唄,和他說這些幹嘛?難道還要他到時候去機場迎接他大駕光臨?


    見顧湛一臉奇怪地看著他,賀秉天咳了咳,恢復了嚴肅臉又補充了一句:「這次視察的任務並不是很重,我時間很空餘。」


    頓了頓,加重語氣著重說了下一句:「剛好周六那天有空。」


    噗——


    顧湛心想,還好他沒喝酒也沒喝水,不然準得沒了形象一口噴出來。


    所以,高高在上、冷艷高貴的賀首長這是在紆尊降貴、轉著圈子想讓自己開口邀請他參加湯圓他們的周歲宴?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顧湛就是再不會做人也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聽懂,他笑得比有些難看:「那到時候不知道我家那三個小糰子有沒有榮幸能讓您大駕光臨來參加他們的周歲宴?」


    這人真是的,想來就直說唄!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非讓自己開口邀請他)


    難道,這樣比較有麵子?


    賀秉天狀似想了一會兒,這才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嗯,好,到時候我一定去!」


    顧湛點點頭,


    賀秉天似乎是看到新人結婚,一時間心裏有些觸動——


    當初還不知道南思彤是假的之前,他就想過,以後不管她找什麽樣的男朋友,他一定要暗中給她把把關。


    南思彤胡鬧的那段時間,很多事情都是他暗中善後的。


    隻不過覺得她破壞人家婚姻的做法不對,才沒有出手幫她。


    可沒想到江槿西才是真的,而且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嫁出去了,在她的身份還沒恢復之前。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可這種感覺——


    就好像是自己家裏的大白菜被……


    被人摘走了一樣,他連嗬護的機會都沒有!


    觸景傷情之下,賀秉天接連喝了好幾杯酒,酒勁上頭,他對顧湛道:「你一定要好好對西西,不然我第一個不繞過你!」


    顧湛覺得這個賀秉天簡直是奇怪至極,他當然會好好對西西了!


    可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想起昨天的事情,顧湛問道:「賀首長,昨天你是不是遇到我媳婦兒了,還想著送她一程?」


    賀秉天好看的薄唇翹了翹,麵色依然嚴肅:「她挺聰明的,是個不錯的姑娘。」


    顧湛撇了撇嘴,他沒記錯的話,賀秉天應該從來都沒見過西西吧?


    他怎麽會認得她?


    而且,今晚的賀秉天簡直是太奇怪了!


    他從別人口裏聽到的,以及平時在電視媒介上了解到的賀秉天絕不是這麽一個人。


    他威嚴厚重,而且不苟言笑,甚至一些熟悉他的人私底下還給他起了個「賀冰山」的外號,說他那張冷臉就跟萬年不化的雪山一樣,從來都不會笑,看一眼能直接把人給凍死。


    可今天這樣,怎麽看怎麽不像啊?


    難道賀秉天有雙重性格,人前人後還不一樣?


    顧湛百思不得其解,開口想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不自覺地,他腦海裏又浮現了之前無意中發現許昕和南城安竟然不同床的事情。


    一個可怕的想法陡然從他心裏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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