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聽到這個消息,黑心先是一怔,隨即感到體內魔血不受控製,不由自主地虛晃了下,險些自烈火背上摔落下去。閻流光眼明手快地撈住她下墜的身子,急忙看向那名探子:“消息可確切?”


    那探子垂首道:“上神率軍對陣時為敵軍一記穿雲箭所傷,一時不察墜下虛空之境,魔軍趁機揮軍直上,已大半過境,仙界岌岌可危,天帝一再派人催促我冥界援軍,怕是消息無誤了。”


    閻流光感覺到懷中之人的身子正不受控製地發抖,此時也顧不上其它,迴頭大聲道:“冥軍聽令,速速趕往虛空之境,接應仙界大軍,不得有誤!”


    一時間,冥界大軍猶如展翅雄鷹,直飛雲霄,浩浩蕩蕩地湧了上去。黑心眼睜睜看著黑壓壓一群人從身旁掠過,自己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動彈不得,急得直掉淚珠子。閻流光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看不得她哭,這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快把他的心也震碎,忙安慰道:“你別急著哭,昭華上神又不是酒囊飯袋,哪有那麽容易出事?說不定是以訛傳訛的假消息,就算真掉下了虛空之境,也未必是死。”


    她聞言張皇地抬起頭,隔著霧蒙蒙的水光看著他,“君使可曾聽說過有誰掉下虛空之境能上的來的?”


    “這......”他瞅了瞅她,斟酌道,“興許有也不一定。”


    黑心一瞅他的表情更是心如死灰,掙紮著要從烈火背上跳下來,他急忙製住她,“你體內魔氣已亂,現在不宜亂動。最好是留在此處,要是著急就在這等著我,我替你去瞧瞧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黑心搖頭,“不行,我得親自去。”


    閻流光知道這個時候勸不了她,隻能歎息一聲,隨即使喚烈火啟程。


    烈火不愧是神獸,不過須臾的工夫便可遙遙望見虛空之境上的兩端懸崖。隻是此刻的崖頂上不再同走前那般風平浪靜,本勢均力敵的兩方竟成了一麵倒的形勢,魔軍占據的崖頂上幾乎消失了大半人馬,全飛到了仙界的地盤上,一時間戰鼓雷鳴天昏地暗,不過粗粗掃過一眼,便可知仙界大軍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不過離開小半晌的工夫,明明是一派大好的形勢怎麽就成了眼前這般慘淡的局麵?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閻流光見到此狀也不由心驚,雖覺得有些奇怪,還是立刻下令揮軍直上。本已疲於奔命的眾仙將一看援軍已到,都不由鬆了口氣,士氣頓時提升不少。黑心趁亂從烈火背上跳下,趁著閻流光不注意一溜煙混進了混亂交戰的人堆裏,一把抓住一個眼熟的就拉了過來,張嘴就問:“昭華上神呢?”


    被她拉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副將北翁將軍。正殺紅了眼之際,猛地被人一拽,險些揮出一刀,隻聽著聲音有些耳熟才生生止住揮刀之勢,一瞅是她恨不得破口大罵,但一聽她提及上神的名字又於心不忍了。大老粗的漢子也不由得紅了眼眶,壓著嗓子道:“尊上......掉下虛空之境了。”


    竟然.......是真的?


    黑心腳下不穩,幸虧北翁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摔落。短兵交接的聲音在耳邊此起彼伏,她茫然地睜大著眼睛,總覺得不可置信。北翁一邊要防著魔軍偷襲,一邊還要順手護著尚在發呆的黑心,心想自己這是倒了什麽大黴了。正應付狼狽時,又聽這個女人問道:“我走前明明還形勢大好,怎麽他會忽然受人偷襲?其中生了什麽變故嗎?”


    北翁一刀砍落一個魔軍的頭顱,鮮血揚揚灑了有三丈遠,他猛地擦了一把濺在眼瞼旁的血,這才有工夫思慮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彼時形勢的確大好,石心鏡一事雖還十分棘手,但魔軍到底不敢明目張膽再衝過來,隻偶爾放幾支冷箭小小偷襲一番,誰都沒把這些小伎倆放在眼裏。眾守將也隻是一門心思地抱團聚在一塊商量對策,想著先騙蒼玨把石心鏡亮出來再做打算,唯獨昭華上神立於崖頂最前端,不聲不響盯著崖底,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不管他在想什麽,眾人也都沒在擔心,隻覺得以尊上的腦子,想出來的計謀必定舉世無雙,好過他們這些臭皮匠討論個數百年。故而偶爾瞥一眼也便沒有在意了。誰成想這變故便在這一息瞬間,一支已被眾人當做是家常便飯的冷箭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刺中了上神的左肩,隻覺眼前一花,尊上竟就勢翻身墜入崖底,穿過虛空之境中厚重的濃霧,再也不見蹤影。


    莫說黑心了,就連他們幾個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那麽幾支不痛不癢的破箭,連法力稍遜的他們都能輕易躲開,怎麽就刺中了上神?就算真刺中了,也頂多算個小傷,怎麽就會腳下沒站穩掉了下去呢?


    然而無論怎麽百思不得其解,上神掉下去已是不爭的事實。


    主帥下落不明,帶來的負影響幾乎是鋪天蓋地的。先是軍心不穩成了一盤散沙,隨即是魔軍揮軍直搗腹地,一路金鼓鳴天、攻城略池,直到此刻冥界援軍趕到。


    黑心聽了他的描述,一聲不吭轉身就跑。北翁有心想勸她趕快離開,可她跑得太快,又有接踵而至的魔軍偷襲,他一時也顧不上她,隻能隨她去了。


    而此刻的黑心不是去別處,正是直奔虛空之境的崖邊。她總覺得這裏頭必有蹊蹺。誠如北翁所言,連普通武將都可以躲避的穿雲箭他怎會躲不開?何況他有可以在虛空之境上空停留且折返的能力,又怎麽會因區區箭傷便大意墜落?


    她不信。不信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此時的崖端已不似方才守衛森嚴難以接近,如今被魔軍攻破,哪裏還有人會阻擋她。隻偶爾有幾個不長眼的魔軍想要偷襲,都被她的鎖魂鏈給揮飛了。一路風馳電掣的趕過去,直到真正停在崖邊,低頭望向被濃霧環繞而深不可見底的崖下,才無端生出一絲悲涼。


    那個曾手把手教她仙術,亦曾待她如珠如寶的那個人.....真的不見了?


    左腳微微跨前一步,還想再探出身子看個究竟,卻不妨右臂猛地被身後一股力道向後一拽,一個聲音氣急敗壞鑽進耳朵:“你瘋了?!再怎麽著也不能殉情啊!”


    她愣了愣,迴頭看是閻流光,怔怔道:“我不相信他會死。”


    閻流光微蹙眉頭,盡力用最平和的語氣告訴她,“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隻是虛空之境的崖底究竟是什麽誰也不知道,因為——從未有人活著迴來過。”


    “沒有.......例外嗎?”


    閻流光張了張嘴,剛想說沒有,可腦中忽然電光火石般閃過一件陳年舊事,表情露出些許遲疑。黑心一看有戲,忙道:“有例外是不是?”


    他看她一臉希冀的表情不忍潑冷水,隻道:“我依稀記得在我父君的書房裏看過一本雜史上記載過,約莫是萬年前,有位老仙君喝醉了酒,失足掉入虛空之境,眾仙本以為他再也迴不來了,卻不料在三天後又見他爬了上來。”因擔心她希望太大屆時又過於失望,便又補充了幾句,“隻是那是我小時候看過的書,印象不大深刻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記錯了。何況你也知道,我父君這個人不大靠譜,看的書多是雜記野史之類的,裏頭記載的說不定是某位仙君吃飽了撐著杜撰出來的。”


    黑心聽了先是欣喜,隨後又漸露失望,“難不成真要跳下去看看究竟麽。”


    閻流光唬了一跳,忙伸手拽住她,急道:“你可別做傻事,就算真要跳也是我跳。”


    “你別!”黑心紅著眼吸了下鼻子,“已經掉下去一個了,你要是再下去,我也不用活了。”


    這話她下意識地就說出了口,也不覺得有哪裏不妥。倒是閻流光一怔,唇角不自覺的揚起,雖說這個時候自顧開心的確不大厚道,可心裏卻掩不住高興。正欲開口說什麽,忽聞一聲異響,緊接著便有一柄鋒利的短矛倏地自前方迎麵飛來,來勢之淩厲,隻來得及摟住黑心就勢一滾將將避開,還未來得及喘息,第二把短矛業已飛至,閻流光暗罵一聲迅速起身,掌間一翻幻出冷泉劍,朝著短矛飛來的方向劃出一道耀目的劍氣,瞬間將來勢斬斷,逼得短矛在半空中震動不前。


    “遠遠瞧著有些像,沒想到果然是你!”


    短矛停止顫動,調轉方向又倏地飛迴主人手中。他們同時抬頭望去,黑色鬥篷的帽簷下是一張露著一絲壞笑的臉,眼中閃著精光,像是發現獵物般又興奮又嗜血。竟是魔界四大護法之一——浮霄。


    隻見他轉動手中的短矛,輕笑道:“萬仞峰一別,流光君使別來無恙啊?”


    閻流光見是他,新仇加舊恨一道湧上心頭,不由冷笑:“當初在魔界本君使不出法力,隻能任你們宰割,如今換了地方,你信不信我打的連你媽都不認識。”


    浮霄也不生氣,隻道:“君使何必生氣,眼前的局勢你也看見了,我魔軍乘勝追擊,仙界早已大勢已去,你們冥界何不趁此機會同我魔界合作自立為王,豈不比受天帝那老東西掣肘強上許多。”


    閻流光挑眉,“你們也配?”


    浮霄不以為意,轉而看向他身旁的黑心,輕輕一笑:“難怪君使不樂意,原來有個仙界的小相好。隻是既然是美人,何不取下麵紗,這麽遮著未免孤芳自賞可惜了。”


    黑心一直未開口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他,直到此時方淡淡道:“是麽?我隻怕取下麵紗嚇到了你。”


    “怎會?隻要是美人,在下都格外憐香惜玉。”浮霄微彎唇角,露出一絲邪笑,“你瞧這仙界已沒什麽待下去的必要了,不如跟著本護法,定讓你比神仙還快活。”


    黑心笑了一聲,道:“那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言畢,她一把扯下麵紗,露出一個極是明豔的笑容,“許久不見了,浮霄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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