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錦妍和莫含章之間的矛盾,這輩子,怕是再難消除了。

    明明一個有心拉攏,想著暫時給對方些臉麵,好好說話,可真聚在一處,沒說兩句,止不住又在話裏帶了刺,不說紮疼對方,好歹惡心惡心一把對方也是好的。一個心知往事自己有錯,感激對方肯幫自己一把,想要暫時和諧相處,偏卻根本不懂對方心底的怨仇,還拿著小妾的事來說話,雖是無心,卻也把人惡心的夠嗆。

    眼看著場麵又要陷入僵局,下人趕了來,說是秦雪昏過去了,醒來後哭著說要見“莫含章”!

    就要大吵起來的夫妻兩對視一眼,總算克製住了自己,沒在下人跟前發作起來。

    饒是如此,對於要不要去看秦雪,夫妻兩還是僵持住了。

    對於曾經陪伴了自己多年,可以說,比俞錦妍這個正妻更像是他的妻子的女人,莫含章心底還是有感情在的,尤其聽說人之前還昏了過去,莫含章更是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問來報信的下人:“秦姨娘怎麽會昏過去的?可是哪裏不舒服?”

    俞錦妍在一邊聽得冷笑連連,還真是夫妻情深啊?以前真沒看出來,莫含章還是這麽個情聖呢。

    下人眼見得最該關心秦雪的大爺居然無動於衷,反而是最該厭惡秦雪的大太太對此事關切至極,腦子都給弄糊塗了,隻覺莫名其妙得緊,倒不敢怠慢,迴道:“秦姨娘院子的人說,姨娘之前受了寒,身子不好,思慮過重,就給昏過去了。如今哭求著說知道錯了,想見大爺一麵,向大爺大太太請罪,請求寬恕。”

    莫含章聽著心裏難受得緊,秦雪是邊關的姑娘,雖說溫柔順從,但骨子裏還是很有邊關姑娘的韌勁的,身子也向來很好,如今卻急的生了病,還昏過去了。下人都說是哭求,不定秦雪現在哭得怎麽傷心呢!

    眼神往俞錦妍那邊一掃,兩人視線一對,俞錦妍也不等他開口,直接冷笑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會去看她!”對秦雪?她連眼一眼都多餘!

    莫含章看著她的眼神裏登時就帶上了濃濃不滿,俞錦妍自來都這樣,仗著自己的身份,對秦雪是百般挑剔。誰家的女主人做的跟她一樣?身為正方夫人,還容不下個妾?當日沈氏拿著七出之條的嫉妒來發作他是不對,可從另一方麵說,沈氏還未必就錯了!

    當著下人不好多說,莫含章隻沉聲問道:“爺,你要去看看秦姨娘嗎?”

    俞錦妍斷然拒絕,沒給秦雪留半點臉麵:“不去!”

    下人的頭都埋進了胸口,大爺對秦姨娘,居然這麽無情!還是說,秦姨娘已經失寵了?!

    莫含章瞧著她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自己一點錯都沒有似的,懶得在理她,冷笑了一聲:“你不去,那我去!”也不多說,帶著人就走了。

    俞錦妍正求之不得,人一走就叫了下人:“去把二爺給我找來……”

    秦雪躺在床上,臉上慘白一片,淚珠子源源不斷往下落,很快就打濕了被麵,拉著沈氏派來的李嬤嬤的手,哭道:“都是秦雪不懂事,做錯事衝突了太太,一定叫老太太失望了……難得老太太慈悲,還肯原諒我,我,我……”一時又是哽咽淚流。

    李嬤嬤見著她這樣,心裏頗是受用,拍著她的手,連連勸道:“秦姨娘快莫傷心了,你身子不好,可要注意休息,哭多了,小心傷身。老太太最是慈善人,要知道我來看你,反而招的你這般傷心,可不要後悔不該派我來打攪你了?”

    秦雪聽罷,忙忙擦了眼淚,努力擠出抹笑來:“嬤嬤說的是,我不哭,我不哭了。”紅著眼睛又給李嬤嬤賠不是,“都是我一時沒克製住,實在是感動壞了,嬤嬤可別見怪。”往手腕上擼下個翠玉桌子塞進李嬤嬤的手裏,輕聲道,“勞煩嬤嬤來一趟,路上辛苦了,這點小意思,嬤嬤留著迴去喝茶。”

    李嬤嬤瞧那鐲子,翠意濃厚,幹淨通透,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眼睛都有些發直了,嘴角不自覺就往耳後根咧開,口裏隻謙虛幾句:“哎呦姨娘,這怎麽好?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要!”

    要是她手裏沒那麽緊緊攥著那鐲子,或許還能叫人相信幾分。秦雪強壓著心底的心疼,笑道:“嬤嬤常日伺候老太太,也是辛苦了,這點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老太太如此惦記我,我也牽掛著她呢。嬤嬤隻消替我給老太太敬杯茶,代我跟老太太道聲歉,告訴她秦雪不懂規矩,衝撞了大太太,叫她失望,已然知道錯了,日後再不敢了,我這心裏,也就能踏實下來了。”

    這樣順嘴一句的事,李嬤嬤當然不會拒絕。沈氏能派她來看秦雪,對這個姨娘的看顧之意已然昭顯出來,李嬤嬤身為沈氏心腹,焉有不知的,當即痛快答應下來,笑道:“做錯了,能改就好。老太太一直都是這麽說的。要看到秦姨娘現在這般,老太太肯定歡喜!”

    秦雪拉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外頭一陣喧囂,秦雪心頭一跳,口中的聲音更高了幾分,“我以後,一定牢記本分,恪守規矩,再

    不敢對太太不敬了……”

    話音未落,外頭下人喊了一聲“大太太”,門簾掀起,莫含章一身青色長裙就走了進來。

    秦雪心頭一跳,眼神往莫含章身後一掃,卻沒看見她最想見的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嘴裏發苦,一顆心直直便往深淵裏跌落下去。

    大爺,你竟這麽狠心,連我昏過去了,都不肯來看我了嗎?你真厭惡了我了嗎?再看眼莫含章,心底的黑暗再也遮不住。

    又是這女人!肯定是這女人!一定是她在大爺跟前挑撥離間,說自己的壞話了!要不然,大爺肯定不會這麽對她的!俞錦妍,俞錦妍!你敢這般待我?!我秦雪跟你勢不兩立!

    掙紮著爬起來,秦雪對著莫含章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秦雪見過太太!太太萬安。”

    莫含章見得她跪在地上,清麗的臉上慘白一片,不見半點血色,黑亮的杏眸紅腫著還帶著幾分水光,半垂著眼眸戰戰兢兢的,都不敢抬頭看他,一時既怒她當日不守規矩對自己無禮,一時想起兩人多年夫妻情分,又是不忍心。勉強板著張臉喝問道:“秦姨娘,禁足這麽許久,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秦雪哭著跪地磕頭:“太太明鑒,小的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了。小的從邊境偏僻處來,沒規沒矩慣了,也不知道官家為妾的規矩,一時鬼迷心竅,對太太不敬……如今有嬤嬤規勸,小的知道錯了,以後一定謹守本分,再不敢了!”

    莫含章瞧著她這樣哭泣的樣子,一顆心徹底軟了,隻是為了叫秦雪徹底記住此番教訓,少不得又叮囑一番:“你這番話,可要記到心裏去,以後要是敢再犯,那可就不是禁足這般簡單了!”

    秦雪哀哀哭泣:“小的謹記太太的話,以後再不敢犯了。”

    莫含章這才叫了她起來,問她身子如何了:“下人說你昏過去了,可請大夫來看了?”

    秦雪眼底劃過一絲惡意,低著頭嬌柔道:“謝太太關心,先頭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隻說是得了風寒還未痊愈,這才昏過去的,沒甚大礙。”隻等著莫含章發作,問是誰請的大夫,她就順勢把李嬤嬤推出來,然後再說是沈氏對她的關心……最好他當場變色,給李嬤嬤臉色看,迴頭李嬤嬤跟沈氏挑撥幾句,婆媳關係更差,那就最好不過了。

    誰知莫含章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隻點點頭,道:“既然大夫這麽說了,那你且好生休養著,需要什麽藥,叫丫頭去庫房拿,府裏藥房藥材挺齊全的,你要進補什麽,也隻管開口,

    畢竟身體重要!”

    秦雪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咬緊了牙根,真不愧是“俞錦妍”,大戶人家出來的女人,果然心機夠深的,明明恨得她要死,居然還能說出這般冠冕堂皇,好像很關心她一樣的話來,真真虛偽!

    “謝太太恩典!我這隻是小毛病,大夫說,兩貼藥下去,就沒事了。”秦雪重重給莫含章磕了個頭,“太太對小的這般寬厚,小的以前不懂事,還頂撞您,對您無禮,實在不該,這裏,小的給太太認錯賠不是了!”頭重重往頭上碰去,發出悶悶的聲響來。

    莫含章趕緊上前拉起了人,抬頭就見她的額頭都磕得紅腫了,心底那絲芥蒂這才徹底消散開去,告訴自己,如今的秦雪畢竟年青,不比七年後已經學會了許多,現在她年輕不懂事,又才來京城,不懂規矩也是正常,自己當日那般發落她,也是過了,好好兩個丫頭都被賣了,她得嚇成什麽樣啊?哪一天的事,說起來,做的做過的還是他自己的親娘呢,秦雪的事不過就是被當做了個借口而已,自己何苦這般記恨她?

    “你且起來,安心休養著,禁足的事也不用提了,隻管先保重自己就好。”莫含章柔聲勸了秦雪幾句,想到俞錦妍,又給解釋了幾句,“大爺衙門的事太多,抽不開身,就不來了,我來之前還囑咐我好好照顧好你。你就放下心來,把身子快點養好了。”生怕秦雪誤會“莫含章”對她不好,心裏牽掛,反而對病情不利。

    隻是他這片好意,秦雪注定是領會不到了。正相反,從他口裏聽到“大爺”兩個字,隻叫秦雪妒火中燒,隻恨不能將眼前這人生吞活剝了趕下正房的位置,好自己取而代之才好,更沒把他話裏的善意當迴事。揉揉低下頭,秦雪表現的善解人意:“正事重要,大爺事務繁忙,合該先打理正事,這點,小的明白的!”

    莫含章聽得越發滿意起來,女人就該這般善解人意才對,體貼細意,知道分寸,懂得進退,像俞錦妍那樣,你說一句她能頂十句的,女戒都白讀了!

    隻是對秦雪滿意至極的莫含章怕是至死都想不到,他今兒來看秦雪的一番舉動,卻叫他眼底的這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徹底下定決心,跟他勢不兩立。

    差點死去的那一刻,莫含章才知道,看著如花一般嬌嫩的女子,未必真就如表麵那般鮮妍明媚,嬌柔可愛,那掩飾在美麗外表下的,可能是黑如墨汁的毒辣。而喧囂明媚偶爾或許會刺到眼睛的日光,有時候可能會灼熱得叫人不舒服,但其澄淨通透,卻不帶半點黑暗,美麗地叫人心折。

    到了那時候,莫含章才知道,往日的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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