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頭莫含章狠狠發落了一番藍翠,勒令以後不得再在背後妄議主子,不得再說沈氏舒月朝等人的不是,可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又哪是一朝一夕可以改過來的?

    沈氏舒月朝到底為難沒為難她們厚院這些人,這些丫頭都是親身經曆過的,對人防備心重著呢,更不要說,這些丫頭明著不敢反抗俞錦妍的命令,心底卻都認為她是顧忌肚子來的孩子,也是給莫含章麵子才約束她們的。所以晚上赴宴前,幾個丫頭試探著給莫含章準備了一身貴重耀眼的妝扮,本還擔心莫含章會拒絕,誰知道這位對這些根本一竅不通啊,壓根沒拒絕不說,連多的一句話都沒有。

    這些丫頭登時就放了心,太太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不要跟老夫人二太太為難,背後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是以莫含章一身紅妝走入正廳時,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那一身珠翠,大紅衣衫,落入沈氏舒月朝眼底,是何等刺目。

    偏莫含章還要上趕著過去,親親熱熱站在沈氏邊上,一口一個“母親”叫得歡,沈氏舒月朝別管多不樂意,麵上還得笑嗬嗬地喊著“老大媳婦”“嫂子”——心裏別提有多慪氣了!

    可莫含章不知道啊,看她們熱情招唿自己,還道人是真心喜歡他,暗下對俞錦妍身邊的丫頭更加不滿:還敢說什麽老夫人二太太對她不好?瞧瞧母親弟妹如今的樣子,那是對她不好的樣子嗎?

    沈氏招唿著莫含章趕緊坐:“你這才有身子,可得千萬注意,一個多月的身子,是最要當心的時候!”

    莫含章也不推辭,自己找了位子坐下來,就在沈氏的左下首。舒月朝還站在沈氏身邊伺候,見莫含章這般老實不客氣,心下暗道,果然隻是做做麵子情,看剛才進門來那麽熱情曲意,還道她開竅了呢,現在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可不就是自己這個大嫂了。迴頭再看沈氏,果然在她眼底看到了幾分不滿。舒月朝便笑著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疊點心送到沈氏跟前:“母親,這是我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荷花糕,您嚐嚐味道可還好?”

    對比起莫含章這種完全不知道奉承婆婆的媳婦,舒月朝的一番舉動可要貼心的多,沈氏從善如流地從碟子裏撚起一塊糕點時,還特意看了莫含章一眼,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人家根本沒察覺到什麽不對,發覺她的眼神,還迴了個笑容給她,叫沈氏胸口,好不堵得慌!

    趙嬤嬤藍枝幾個還道莫含章是故意的呢,誰也沒說話。

    其實真不是莫含章故意冷落沈氏

    ,而是他根本沒做過媳婦,哪知道當人媳婦還要事事奉承著婆婆,萬事以婆婆為先?當日他做兒子的時候,哪次見了沈氏不是問安後就隻管安坐著陪著說話就好,何時曾端茶遞水,細意奉承?積習難改,這不,如今做了媳婦,還擺著人親生兒子時的做派,沈氏要高興,那就怪了!

    舒月朝又把糕點送到莫含章跟前,笑著道:“我看外頭池子裏荷花開得正好,若是用來做糕點也是雅事,便叫廚房做了些來,比不得嫂子院子裏的廚娘好手藝,嫂子別嫌棄,也嚐一口?”

    沈氏聽在耳朵裏,越發不痛快。俞錦妍陪嫁豐厚,出嫁時晉陽侯府除了給她配了丫頭婆子陪房小廝,甚至還給送了一個車夫,一個廚娘,一個花匠……那麽多人,全圍著個俞錦妍伺候,排場大的,把她這個婆婆比的倒像是鄉下村婦般。

    莫含章還是很給舒月朝麵子的,拿起一塊嚐了嚐,味道有點甜,他並不喜好甜食,勉強吃完了,就再不肯拿第二塊了。

    舒月朝捂著嘴笑:“嫂子是不合胃口?也是,嫂子吃慣了好東西的,哪看得上這些個粗糙東西。”

    藍枝可不能讓俞錦妍頂上這麽個罪名,忙忙站出來笑道:“二太太誤會了,我們太太哪是不喜歡吃啊,實在是之前用了好些點心,這會兒可不就吃不下了?前頭太太的日常飲食就變了個樣,我們這些下人還道怎麽迴事呢,大夫來了才知道,是有了身子,這不,午覺起來就說餓了,用了好些點心——大廚房裏的廚娘,可是外頭重金聘迴來做慣了席麵的好手,我們院子裏的李廚娘,也就那點幾道菜拿得出手,哪能跟大廚房裏的比?”

    莫含章也覺得不該叫舒月朝誤會了,順著說下去道:“是啊,弟妹,你別誤會,我不是不喜歡吃,就是前頭吃的有點多!”

    別管相不相信,人家既然給出了這個借口,難道還能糾纏著非要說你不是吃多了,而是看不起我廚房裏做的東西?沒到撕破臉的時候,這種下人麵子的話,就不能輕易說出口。

    反正舒月朝看起來是挺接受這種說法的,對著幾人笑得很真心:“嫂子如今有了身子,自然就不比以前,人啊,也容易餓得慌。”又說起自己,“當初我懷著铖哥兒的時候,也是這樣,總覺得吃不夠,一會兒就餓得慌。嫂子你啊這會兒可不能餓著,想吃什麽,隻管告訴我,但凡我能弄得到的,一定給你送過去。”

    莫含章便道了聲謝,沈氏也看著她,很是和藹道:“你弟妹是過來人,有經驗,你聽她的,準沒錯。”又說自

    己這裏有上等燕窩,要莫含章拿迴去,“我知道你不缺這些,就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盼著老大有孩子都盼了十幾年了,如今啊,可算是盼到了!”

    莫含章今年二十六,卻到如今才有第一個孩子,已然是非常晚了。想莫飛景,今年才二十一,孩子已經三歲半了。說來要不是莫俞兩家指腹為婚,莫含章要等著俞錦妍長大,也不至於的到現在才有孩子。沈氏還在抹著眼淚道:“老大在戰場的時候,我那是天天吃不下睡不著,生怕他……戰場無情,要我說,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就好,何必非要拿命去拚那什麽富貴?他膝下又沒個孩子……”一會兒又擦了淚,振作起來,“總算現在好了,老大立了功升了官,你也有了身孕,我這心啊,也就可以放下來了!”

    莫含章頗是感動沈氏對自己的這份心,不由低聲動情喊道:“叫母親擔心了!”果然,還是親娘最關心他。

    趙嬤嬤藍枝幾個站在她身後,卻是齊齊變了顏色。

    老夫人對著自家太太說這些話幹什麽?盼孫子盼了十幾年?天天吃不下睡不著?哈,難道是她們晉陽侯府非要你莫家等著的嗎?當日莫父宿疾纏身,莫家家業凋敝,是誰巴巴的非要晉陽侯府履行當年莫老爺子和俞家老爺子定下來的婚約,非要晉陽侯府大小姐下嫁到莫家的?要不是莫家自己堅持當年婚約,還一直不給莫含章娶親,拖到了莫含章二十一歲,俞家再不把姑娘嫁過來便是不義,難道她家太太那般尊貴的貴女,還非要嫁到莫家來吃苦受罪不成?!

    如今占了便宜還賣乖,對著自家太太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說法,實在可恨!

    沈氏莫含章幾個又說了幾句話,下人來說酒菜已經備好了,大爺請眾人入席,沈氏幾個便都起身去飯廳,一進門,眾人就察覺不對,偌大的飯廳,竟就隻擺了一桌,俞錦妍和莫飛景站在門口,笑看著眾人。

    沈氏才指了指那桌酒菜,俞錦妍便上來行了個禮,說道:“母親別見怪,是兒子囑咐,不必分桌而食,咱們家就這麽點人,要再分開坐,那還像什麽宴?橫豎一家人,也不是沒見過,就不必講究那麽多,屏風也叫兒子給撤了。”

    沈氏當然不會駁自己兒子的臉,尤其這孩子還是一家之主,大家吃穿住行都靠著他呢,當即跟著點點頭,道:“是了,今兒這麽好的日子,要再分開坐,就太冷清了。”說著又是歎氣,“咱們家,到底是人丁少了,不夠熱鬧啊!”

    舒月朝便上前挽著她笑道:“母親可別這麽說,咱們家啊,以後會

    越來越熱鬧的,很快,大嫂就要給您添個孫子,過幾年,就能滿地跑了。”

    沈氏果然被哄得眉開眼笑,拍著她的手道:“什麽時候,你也給铖哥兒添個弟弟妹妹?”

    舒月朝臉上緋紅,低著頭羞道:“母親,您說什麽呢。”

    倒是莫飛景,臉上樂開了花:“母親你放心,我不會叫你失望的。”說的舒月朝臉都不敢抬了,眾人俱都是一陣大笑。

    等到眾人落座,又出現了個新問題,沈氏吃飯時,舒月朝向來是要站著先伺候她的,平日也就罷了,俞錦妍少不得跟著給她夾幾筷子意思意思,可今天,莫含章半點不通其中門道,刷一下就落了座,就顯得站在沈氏身邊給她加菜的舒月朝格外顯眼起來。

    哪怕莫含章自己不在乎這個,多少也覺得,自己幹的,好像不大合適——事實上,豈止不合適,沈氏莫飛景舒月朝幾個心裏都在想著,俞錦妍這是仗著肚子裏的孩子,擺架子呢。就是藍枝趙嬤嬤幾個,也在想著,這是太太不高興沈氏前頭那番冷嘲熱諷的話,故意給她沒臉呢。

    在座的,怕也就隻有俞錦妍最了解,莫含章那是千真萬確被冤枉的,人家哪可能給沈氏沒臉啊,把心掏給人家都來不及呢。偏她半句不解釋,還很貼心的對舒月朝道:“弟妹快別站著了,今兒好日子,你也鬆快鬆快,這些個布菜的事,交給下人就好。”等到舒月朝落了座,還迴頭低聲問莫含章,“今兒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聲音雖小,可大家靠著坐著,哪有聽不到的?莫含章被眾人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偏還不能揭穿俞錦妍,隻能低聲道:“沒什麽,就是腦子暈乎乎的,一不小心,倒是鬧了笑話。”

    俞錦妍看他這般束手束腳的模樣,別提多開心了,大笑道:“一點小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身子不舒服也是常事。”

    飯菜上來的時候,還親自動手給莫含章添了碗湯:“不舒服就先喝碗湯,潤潤喉也好。”……

    沈氏看著自己兒子對俞錦妍這般殷勤體貼,捏著筷子的手不自覺用力,骨節都開始泛起了白色:難道自己兒子,真對俞錦妍動了心了?

    不行,這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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