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下人給她道賀,恭喜她喜得貴子的時候,秦雪那張明明恨到極致,卻不得不強裝沒事,還要擠出笑容的樣子,俞錦妍心底,別提多暢快了。

    “對了,這樣的喜事,總不能隻在這樣隨隨便便就算完了,來人啊,給我去廟裏再捐上幾百斤燈油,再贈米施藥三天!”俞錦妍大手一揮,大笑道,“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莫含章要當爹了!”

    看起來,完全就是喜得貴子,歡喜得過了頭的樣子。

    不過旁人也能理解,莫含章如今可是已經26的人了,才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可不是要欣喜若狂了!

    隻有秦雪,麵上笑得歡暢,心底,卻早被滿滿黃連苦水填滿了。

    她今年便要滿20了,自打她三年前起跟了莫含章,她做夢都想要有個孩子。跟她同個歲數的女子,這個年紀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就隻有她,每次每次,莫含章再她房裏過夜之後,都要給她一碗避子湯,整整三年啊,從無例外——就因為俞錦妍。

    礙著俞家權勢,莫家,絕對不能讓一個妾室生在俞錦妍之前,庶長子,絕對不能發生。

    秦雪看著歡欣雀躍的“莫含章”,心底直發酸,要不是俞家壓著,自己早就能給他生下兒子了,想必那時候,他肯定也會像現在一樣的高興吧!秦雪苦笑著想著。

    等下人都離開後,秦雪拉著俞錦妍,嬌聲細語道:“爺,太太都有了身孕,那我,那我……您曾經說,我不能在太太之前有孕,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喝藥了?”

    俞錦妍聽到這話,整個身子都僵住了,眼睛猛然死死盯住了秦雪,其中的淩厲不滿,嚇得秦雪臉都白了,哆嗦著叫道:“爺、爺?”

    俞錦妍這會兒卻沒心思再敷衍她了,怒然道:“你在我身邊都多少時間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到現在不還不知道嗎?你現在身份,你是不是都忘了!”

    秦雪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臉上刷白一片,哽咽著哭道:“爺?”

    俞錦妍正自發怒,見著她這模樣,越發來氣,高聲叫了人來:“把秦姨娘給我帶迴去,沒我的話,不準她隨便亂走。”

    這就是要禁她足了。秦雪這下真有些慌了,她梗在莫含章身邊這麽久,還從沒見他這樣生氣過。“爺,爺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你原諒我這次吧。”

    對此,俞錦妍隻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喝令著下人:“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人給我帶下去?!”

    下人開頭還當她隻是說說,想到平日秦姨娘也算得寵,哪敢真對她動手啊,現在被這麽一喝,也顧不得許多了,彎身苦著臉對秦雪道:“秦姨娘,您看……”

    秦雪淚眼汪汪看了俞錦妍,俞錦妍隻作不見,眉頭鎖的反而越發深了。秦雪再忍不住,捂著嘴跑開了去。轉身的那一刻,俞錦妍還能看到有淚珠從她眼角滾落——倒是可憐!俞錦妍淡淡的想著,見那些下人還傻愣在那裏,冷哼道:“你們幹什麽吃的,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送秦姨娘迴去,告訴所有人,沒我發話之前,不準她出院子半步!”

    下人都被她這番疾言厲色嚇住了,連連應了聲是,快步追了上去。

    俞錦妍厭惡地看了秦雪消失的方向,轉身朝著反方向走開了去。真是晦氣,一整天,遇見的都是她不待見的!

    然後沒多久,更遭她不待見的也來了。

    沈氏到得大書房的時候,俞錦妍正半躺在榻上想事,她如今的遭遇實在離奇,發生的時間也太快,俞錦妍這會兒還沒完全調整過來呢。聽下人通報說沈氏來了,俞錦妍直恨不能把那桌子上的杯杯盞盞全打了才好,她心情已經夠糟糕的了,這女人幹什麽還要來給她添堵?

    偏這會兒俞錦妍頂的是莫含章的殼子,莫含章是出了名的孝子,母親親自來了,便是再忙,他也一定會放下事去招唿母親的。俞錦妍恨恨起身,為了以後,為了不被人發現不對,少不得,她還得過去把人敷衍好了。

    這會兒的沈氏比七年後可要年輕多了,歲月的流逝,便是用再名貴的補品滋養,也是遮掩不住它在臉上劃過的痕跡,如今的沈氏,臉上皮膚還沒有那麽鬆弛,膚色也白亮許多。隻是大概兒子還沒有給她掙出個一品夫人的誥命,她的身板還不夠挺直,所以此刻的她,比起多年後,少了幾分威嚴嚴肅,倒是多了幾分慈愛。

    當然,也可能她對著媳婦跟對著兒子是完全不同的嘴臉,對俞錦妍冷漠生疏,對莫含章時,就是這樣溫柔慈愛。

    沈氏一進門,就看著俞錦妍笑道:“章兒啊,我這麽來,沒打攪到你吧?”

    俞錦妍倒是想直接迴一句是呢,可要是莫含章,肯定不會這麽做的。為了避免言行太過不同被人懷疑,俞錦妍勉強打起精神,壓製住心底的厭惡,笑道:“母親說哪裏話,你來我這裏,怎麽會是打攪呢?”一邊請她在上首落座,一邊跟著陪同她一塊兒來的舒月朝點頭示意,“弟妹也來了。”

    舒月朝行了個半禮

    :“大伯安。”

    這樣的場合,舒月朝自然是沒有說話的分的,等到一禮完畢,她就又站迴了沈氏旁邊,隻靜靜聽著兩人的對話,輕易不開一句口。

    俞錦妍卻知道,別看她現在衣服斯斯文文溫柔秀美的樣子,這才是真正咬人的狗不會叫,心歹毒著呢,平日沒少奉承沈氏,說自己的不好。

    沈氏也沒跟俞錦妍兜圈子,等到兩人見完禮,便焦急問道:“我怎麽聽說你給你那孩子捐香油贈米施藥的?你這孩子,做事怎麽也不跟我先商量一下,孩子頭三個月都不穩,你這麽大張旗鼓的,也不怕驚了送子娘娘!誰家不是小心謹慎,等過了頭三個月再說的,現在那孩子才一個多月呢,你就急成這樣,鬧得滿城皆知的!你、你叫我說你什麽才好?!”

    俞錦妍心裏不高興,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小孩子頭三個月不穩,沈氏這是暗示,孩子現在月份淺,隨時可能會沒了嗎?她還是做人祖母的,這話也能隨便說?“瞧母親你說的,那可是我兒子,能有什麽不穩?到時候,一定順順利利降生,我都這麽大歲數的人了,第一個孩子,自然是要好好慶賀的,怎麽能隨便?!”

    自打莫含章這次迴來,似乎是為了彌補多年不在沈氏身邊的缺憾,對她一直是言聽計從,這還是他頭一次駁沈氏的麵子呢,沈氏登時就有些不高興了:“你這麽大歲數才有孩子,你還怪我啊?我早說了,你在軍營裏,隨時都可能……我讓你早點讓秦姨娘給你延綿子嗣,生下個一兒半女,你非不同意,說是一定要你媳婦先生……結果拖來拖去,拖了五年。現在才有孩子,那不還是你自己造的!”

    見俞錦妍不說話,沈氏才又變換了個口氣,說道:“老大啊,我這也是為你,為孩子著想。孩子要賤養,才能活的康健。你瞧你二弟家的铖兒,當日不也是站穩了三個月我才叫人對外公布的喜訊?就是這樣,也隻是府裏慶賀了一下,你現在倒好,才一個多月呢,府裏不說,還把消息傳遍京城了!你也不怕這裏孩子的福分!”

    俞錦妍實在不耐煩聽她這番囉嗦,說來說去,還不是不樂意大肆慶賀她的兒子的到來?她要肯就怪了!

    “母親,二弟家的孩子跟我的孩子怎麽一樣?”於金陽隻當沒看見舒月朝那瞬間變了的臉色,“不說我這麽大年紀才有的第一個孩子,這孩子他娘,可是晉陽侯府胞妹。就他的身份,我要不表態出來,晉陽侯府會怎麽想?我不好好對外宣揚宣揚,誰知道我們莫府的嫡長孫,就要出世了?”

    嫡長孫兩字一出口,舒月朝臉上的笑容,就再掛不住了。

    俞錦妍看在眼底,痛快在心底。不舒服了吧?該!

    這麽多年莫家隻有莫铖一個孫輩,舒月朝自認她兒子就是府裏的嫡長孫了,也不想想,她家可是二房,嫡長孫,自然是長房嫡子!

    俞錦妍瞧著沈氏和舒月朝,她們想隨隨便便就打發了自己兒子即將到來的喜訊?這次有她在,她們休想!

    當年懷上莫鉉那年也是如現在一般,北疆難得有暫時的平靜,朝廷裁撤大軍,封賞功臣,大哥心疼自己新婚後不久就夫妻分離,便苦心將莫含章調迴京城,還一力幫著他鎮住軍中那些別有心思的人,最終讓他的功勞沒有旁落,一舉獲封從四品步軍校尉。

    那時候滿莫府張燈結彩,不多久,自己又傳來喜訊,真真是雙喜臨門。

    按說,有這樣的巧合,自己的這一胎,該是受盡矚目,人人關切才對。

    偏莫家格外與旁人家不一樣,長子終於有嗣,莫含章還算有些高興,她朝夕相處過了五年的人,上至沈氏莫飛景,下至出嫁的莫流采,嫁進門的舒月朝,一個個的,都是不高興的。

    那時候她娘家強盛,還沒看清楚這些人的嘴臉呢,隻覺得沈氏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似乎不怎麽熱情,雖然見了她很熱情的說說笑笑,也會給她送東西,讓廚房給做補品,可對比起當日舒月朝懷孕時候的滿心歡喜,那恨不能把她捧到天上去,走路都怕一不小心哪裏碰到的小心翼翼,看上去,更顯得客套而生疏。

    小姑莫流采幾次來看她,眼見著晉陽侯府那邊源源不斷送過來的各色補品,請的有名的助產嬤嬤,一大群人圍著俞錦妍轉,實在眼紅,心裏記恨,幹脆後麵就不肯來了。背後還跟沈氏抱怨,說她這個孕婦當得,忒金貴!

    就連莫含章這個當父親的,也在母親沈氏的“孩子剛懷上,大肆慶賀怕傷了福澤”的勸說下,秦雪那帶著憂鬱的傷心下,隻是簡簡單單家人齊聚吃了頓飯來慶祝這個喜訊,旁的,就再沒有什麽了。

    俞錦妍當日雖然不大高興,卻想著日後還多的是機會給孩子慶賀,更沒有看清楚莫家上下的那副嘴臉,也就把這事給放下了。如今再重來,當年的遺憾,她卻是要一點一點都給補迴來!

    她的孩子,這次,要在世人矚目下,風風光光來到這個世界上!誰、都別想踩下他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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