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的喪禮,在昭陽殿舉行,幾乎所有的京官都來上香。她將葬於皇陵,日後與皇帝劉漸合葬。


    出殯當日,景王和莫離親自扶靈,送葬隊伍直出西門,一直送到城外。


    皇宮裏一片凝重氣息,昭陽殿內,粉兒等人無所適從,即便從前毛樂言也經常不在他們身邊,但是這一次,他們卻知道,毛樂言是不會再迴來了。


    劉漸等過了毛樂言頭七才上朝。而朝中局勢,也是十分緊張的。靜王確實已經起兵,之前假傳消息,說鎮國王爺領兵路經西南,本就是他自己的兵馬,想一路直殺上京城,奪取皇位,不必掠奪城池。他已經偽造了玲瓏玉佩,並且命人在民間造謠,說真命天子在西南。而這個謠言,已經塵囂直上,在民間傳開了。


    所幸此時鎮南王大獲全勝,從邊關取道西南直追靜王的軍隊。但是靜王的軍隊到底是養精蓄銳,而鎮國王爺的兵馬則是兵疲馬瘦,相信即便兩軍對壘,鎮國王爺也未必能討得好處。


    而劉澤中單獨領著一對精銳的兵馬率先進京,他是來接應陳如兒的,京中的局勢他並未完全了解,但是,也從王府侍衛傳書中得知,毛樂言曾經被困王府,遭受陳如兒的錯待,他為此十分震怒,後又得到陳如兒的消息,說靜王府已經被攻破,王府的人開始往西南撤返,其中並未交代過毛樂言的消息,他一時情急,便跟靜王請命,率先入京,和陳如兒等人會合。


    他們日夜趕路,加上精兵體力本來就強於常人,所以,隻用了十五日的時間,便已經來到距離京城二百裏外的團木城。團木城三麵環山,地勢十分險要,城中人多種茶葉,供給周邊的城鎮。


    他們暫且駐兵團木城,並且派出探子,迴京打聽消息。按照腳程,他們應該是早和陳如兒等人相遇,但是,一直到團木城,還沒有遇到陳如兒。劉澤中暗自擔心,不知道陳如兒會否發生了什麽意外。


    這日,劉澤中在團木城中有名的望鄉樓用餐,見到許多腰間帶著佩劍的武林人士上來,他們手臂上都纏著黑紗,似乎是家中白事。他有些詫異,這些人約莫是十幾個,穿著和佩劍都不像是一個門派的,但是為何卻一同纏著黑紗?正當他想命人上前問清楚的時候,那些武林人士開始交談起來了。


    “如今,毛盟主一死,沈副盟主大概就是要上位了,還真便宜了他。”一個彪形大漢歎息道。


    “也不是這麽說的,其實毛盟主雖然是盟主,但是一直沒有過問武林盟的事情,反而是沈副盟主,一直主持著武林盟的事情,如今,也不過是正名而已。”


    “隻是,聽說毛盟主的武功很高,我等無緣見識,真是可惜了。聽說,是靜王府的人先傷了她,不知道靜王府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傷了她呢?”


    劉澤中腦子轟的一聲,炸得他的思緒短暫空白。他還沒出聲命人去問,已經有侍衛起身走到那武林人士的桌子前問道:“請問,你們說的毛盟主,是指毛樂言嗎?”


    方才說話的那人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除了她,還有哪位盟主?”


    侍衛問道:“但是,你們方才說她死了?這不大可能吧?據在下所知,她武功很高強,本事也大,誰能殺死她?”


    那武林人士道:“具體也不知道,聽說是被靜王府的人殺死的,也有人說是太後下毒害死她,因為,她是死在冷宮裏的。”


    侍衛迴去如實稟報了劉澤中,劉澤中手裏握住一隻瓷杯,用力地擲於地上,咬牙切齒地道:“馬上找到夫人,小王要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周圍的食客都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尤其那些武林人士,當場跳起來,警備地看著他。劉澤中一卷黑袍,連飯都不吃,率人迴去。


    他命一部分人去找尋陳如兒的下落,自己則帶著幾名侍衛,喬裝打扮成為富家公子入京。


    一路上,他始終不相信毛樂言真的死了,在他心中,毛樂言是一隻貓,有九條命,死不了的。定是她不知道在耍什麽把戲,他知道,他的鬼把戲最多的。


    迴京之後,他途經靜王府,曾經輝煌的地方已經變成頽桓敗瓦,他有些噓唏,迴西南之前,他其實想跟毛樂言交代清楚,但是,他知道一旦說出他要反劉漸,毛樂言肯定會翻臉,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的笑容,不願意在臨走的時候看到她不高興。所以,他選擇什麽都不說。他站在王府的門口,靜靜地道:“小王是怎麽都不相信你會死的,你一定是躲起來了,你是不是想離開他?小王一定會找到你,不管你躲在哪裏。”


    “王爺,卑職去打聽過,樂妃娘娘確實已經出殯,棺木安放在在皇陵裏。”一名喬裝成小廝的侍衛上前稟報道。


    劉澤中眸光一閃,冷笑一聲道:“她不會死的,說她死了的人,根本不了解她。”


    侍衛遲疑了一下,道:“但是,確實很多人參與送殯。”


    劉澤中陰鬱著臉,冷冷道:“想知道真假,去皇陵看看不就知道了?”


    侍衛嚇了一跳,道:“皇陵?怕是不容易進去吧。”


    劉澤中冷然一笑,“入皇陵,豈能難倒小王?昔日修建皇陵的時候,先祖特意修建了一條秘密通道,通過那條秘密通道,可直通皇陵。”


    “那,小王爺知道通道在哪裏麽?”侍衛雙眸發光,急忙問道。


    劉澤中不言語,隻背著手走著,幾名侍衛尾隨而上,離開了靜王府。


    深夜,月色如水,靜靜地流瀉在人世間。深夜的風,如同刀子一般刮著人的臉,寒夜裏寂靜無聲,連蟲兒都睡著了。劉澤中一身黑衣,身後跟著幾名侍衛,從城外的深山處尋找密道。密道在十分隱秘的地方,他雖然知道,但是卻從未來過。


    在山中兜兜轉轉,約莫有一個時辰,才找到密道的入口,彼時,月亮已經隱藏在雲層裏,天地暗黑一片,隻有颼颼的風刮過樹梢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密道通往皇陵,先祖就葬在皇陵中央,而毛樂言的棺木,隻是停放在外邊,劉漸的意思是等他死後,再把他和毛樂言同棺而葬。當劉澤中站在一副嶄新的楠木棺木前的時候,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伸手觸摸棺木上的花紋,用很深很深的力度去印著自己的指印。


    “小王爺,要打開嗎?”侍衛見他站在棺木前,沉默不語,便上前問道。


    劉澤中不語,臉色有些嚇人,良久,他才緩緩道:“小心點,不許弄壞了棺木。”


    侍衛領命,上前撬開棺木上的銅釘,沉重的楠木棺材蓋緩緩地移開,劉澤中有片刻的心慌意亂,但是,最終還是穩定了情緒,定睛細看躺在棺木裏的女子。


    毛樂言已經下葬超過半個月,但是屍身依舊沒有腐爛,這個得歸功於楠木棺材的防腐功能。女子身穿紅色的嫁衣,皮膚上了胭脂,白裏透紅,睫毛長長,眼底下有一排扇子形狀的陰影,嘴唇依舊飽滿而紅潤,仿佛,她隻是沉睡了一般。


    劉澤中伸手扶住棺木,眼前一片漆黑,他緩緩伸手,觸摸她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發出絕望的喘息,胸口有些東西不斷粉碎,喃喃地道:“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倒不如陪你去了吧。”


    侍衛聞言,甚是驚詫,都知道劉澤中喜歡毛樂言,但是沒想到竟然愛到如此刻骨銘心。


    劉澤中癡癡地看著毛樂言的遺容,臉上有一絲近似絕望的悲苦,“也好,你在這裏等我我,等我為你報仇,我便來陪你。我說過,要你做我的皇後,你這身嫁衣,就是為我準備的。小言,我會來迎娶你,你等著我。”


    侍衛聽得膽戰心驚,因為聽說毛樂言很可能是死在靜王府的,若是夫人殺死毛樂言,小王爺說要為毛樂言報仇,是不是意味著小王爺會殺死夫人?


    隻是,誰都不敢問這個問題,在劉澤中心中,此刻已經管不了其他許多,隻知道不管是誰殺死他最心愛的女子,他都一定要他償命。


    他劉澤中從來都不是君子,也不是個重情義的男子,就算是陳如兒,他也不會念在昔日的情分上饒恕了她。他和劉漸不一樣的是,劉漸宅心仁厚,有太多太多的顧慮和苦衷。而他,腹黑狠毒,他就像是沙漠裏的響尾蛇,隻要誰對他有威脅,或者曾經得罪過他,他都會抵死纏繞不休。


    他親自覆蓋好棺木,他本想帶她走,但是,不是現在這個時候。他讓她在皇陵裏等候,等他最終成為皇帝,以後,和毛樂言合葬的,不會是劉漸,而是他。


    生不能同床,死了,他也要和她同穴。


    “小王爺,如今,該怎麽做?”侍衛上前問道。


    劉澤中眸光閃過嗜血的光芒,冷峻地道:“找到夫人,小王要知道一切的來龍去脈。”


    說罷,他伸手撫摸著棺木,後毅然轉身離去。


    而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棺木前忽然出現一個人影,他悄然打開棺木,抱走棺木裏的毛樂言,然後消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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