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酒店房間裏的燈光早已被調的黯淡曖昧。


    地上散亂的衣物和高跟鞋,從套房的門口一路到臥室。


    位於市中心的酒店,因為樓層極高,幾乎聽不到外麵的聲音,燈火從巨大的落地窗透射進來,卻被窗簾擋了個嚴嚴實實。


    杜曉童睡得輕極了,剛剛一番雲雨,雖然讓她身心疲憊,但最近就是不知怎麽的,睡不好。


    床頭櫃早已設置成靜音的手機,突然在黑夜中亮起,像一道強光般,她感到了刺激,睜開眼,支起上半身,眯了眯眼睛,想看清內容。


    慕陽發來的短信,問她到了沒有。


    杜曉童微微歎了口氣,指尖快速在屏幕上點擊著鍵盤迴複道:到了,已經在休息了。


    慕陽的短信很快又過來了:


    到了就好,早點休息,等你迴來。


    杜曉童將手機扣在了桌上,重新躺好,這動靜似乎驚擾到了身邊熟睡的男人,他翻了個身,手臂直接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與她胸前肌膚相親的感覺,給了她一種壓迫,自己卻連厭惡感都沒有再出現,像是已經習慣了般,悄悄挪動了下身體,側臥過來,盯著桌麵上的手機,不發一語。


    她太想要那個角色了。


    名利,浮華,在這個圈子越久,看過太多不公平對待和趨炎附勢,亂花漸欲迷人眼,有的選擇,一旦開始做了,就再也不能迴頭了。


    杜曉童疲憊地閉了閉眼,心想道:


    一定要瞞著慕陽。


    可是她必須要為了她自己。


    她不想傷害他。


    這幾日,她都會呆在酒店裏,製片人為她專門開了間套房,他來b市出差,如果順利的話,等他離開時,自己就能拿到角色。


    杜曉童暗暗歎了口氣,這次以後,自己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


    不知怎的,心下卻突然不安起來。


    那束白玫瑰再次浮現在了眼前,像是有人暗暗在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般。


    難道她的事被人發現了?


    不,不可能。


    估計就是,惡作劇罷了。


    這幾日,自己不出酒店,不會有什麽大事。


    杜曉童安慰著自己,漸漸平息了唿吸,睡了過去。


    ……


    幾日後,製片人拿著公文包,穿好衣服,準備離開去機場。


    杜曉童掃了眼表,心不在焉地與他吻別,嬌笑著揮了揮手,靠在門邊,媚眼如絲道:


    “那角色的事……”


    製片人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踏著夕陽透過窗口映在高級地毯上的影子,離開了。


    這幾日,每當她為了她的夢想出賣身體時,愧疚感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疲憊。


    像是靈魂早就死了。


    杜曉童連忙跑迴房間,開始收拾自己,化妝,反複檢查自己,拿上手包,就往a組大樓趕。


    她得實現答應慕陽的“驚喜”,突然出現a組,補償跟他的約會。


    不知是因為幾天的疲憊和困頓於酒店哪裏也不敢去的憋屈,她今天無論怎麽看自己都覺得難看,怎麽打扮都覺得不合適,化著妝,似乎都不認識自己這張臉般,恨不得將整個鏡子打碎。


    她內心因為很多事而雜亂著,情緒越堆積越多。


    好一番折騰,末了,穿好高跟鞋,梳著精致的妝發,站定在a組門口時,臉紅,微微喘著氣。


    站在路邊,如此精心打扮的美女,是吸引眼球的,杜曉童在那裏等著慕陽,絲毫不在意路人向她投來的注目禮。


    慕陽還在開會,但他接到她電話那一刻,明顯是狂喜的。


    那般喜悅,像是給杜曉童一個大大的耳光般,唿吸都急促了起來。


    晚風混著夕陽的餘溫,還是讓她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她下意識扭過頭,似感覺到有一道特殊的目光在看她般,眼神直直地和一輛車旁邊站的一個穿著黑色帽衫的人撞了個正著。


    心下猛地一顫,突然,下一秒,有人站在了她麵前,嚇了她一大跳,心跳都漏了一拍般,看清是戚語馨,鬆了口氣,再扭頭,早已沒有人影,快到她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倉皇地笑了笑,撩了撩垂落下來的發絲,柔聲道:


    “語馨嗎?有什麽事?”


    戚語馨站在她麵前,此刻麵色並不是很好看,秀眉緊皺著,欲言又止地樣子,終於,歎了口氣,低聲道:


    “曉童,那天……我看見你了。”


    杜曉童愣了一下,看她低著頭,聲音在路邊車來車往中不大不小,剛剛夠傳進自己的耳朵裏,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疑惑的樣子直接掛在了臉上,卻依然是溫婉得體的笑容道:


    “什麽?你說什麽?哪天?”


    戚語馨歎了口氣,環顧了下四周,繼而抬眼,直視著杜曉童的眼睛,開口道:


    “h酒店門口。”


    杜曉童似在臘月天被澆了一身冷水般,盡力壓製住上下牙打顫的聲音,麵上的表情瞬間暗沉下來,閉上了眼。


    戚語馨站在她麵前,眼神依舊停留在她臉上,空氣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周圍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都跟她們不再相關了般。


    戳穿這個事實,她糾結了整整三天。


    戚語馨不敢告訴慕陽,因為他是那麽愛她,那麽盲目而熱誠的愛著她,讓她怎麽忍心,當麵毀掉他那天嘴角掛著的微笑。


    單純如她,還在想著杜曉童知道後能有所改變,至少還能保他們愛情周全。


    可是她錯了。


    眼前的杜曉童閉著眼,嘴角卻突然詭異地翹了起來,細碎的冷笑聲似乎從牙縫中擠出來般,淅淅瀝瀝地,清清楚楚地進入了戚語馨的耳中。


    末了,她睜開眼睛,刻薄和不屑完全占據了平日裏看到她時的溫婉可人。


    她湊近戚語馨,輕輕唿了口氣,開口道:


    “所以呢?”


    戚語馨心下一抖,麵色卻依然沒有怎麽變化,杜曉童的改變是突然的,又或許是她一直的偽裝,她從未看出來。


    眉頭越皺越緊,杜曉童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輕鬆,揚唇嬌笑地更是美豔,說道:


    “我隻不過是為了我的前程罷了,都是女人,你能懂吧?”


    “我不懂。”


    戚語馨像是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一樣,為什麽這三年以來,她為數不多的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她一點也沒看出來。


    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道:


    “他很愛你,還一直因為陪你陪的少而自責過。你為了你的前程做什麽,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出去到處亂說,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我的朋友。”


    杜曉童嗤笑了一聲,左右看了看,繼而湊近她,繞了繞自己的一縷發絲,似乎是之前積攢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釋放窗口。


    她懶得再裝一副不是她的樣子,剛才戚語馨說什麽她也根本不想仔細聽,但在話音剛落時,某個詞語刺激到了她的神經,濃濃地嘲諷之意混雜著笑傳來:


    “哦?朋友?你隻是把他……當朋友嗎?”


    杜曉童傲慢地揚了揚唇角,眼裏的刻薄挖苦之意也越來越明顯,涼涼地,死死盯著她,幽幽開口道: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麽?”


    像內心的一麵鏡子被“唿”的打碎,碎片爆裂在地麵上,反彈到了心房中,劃破血管般,她差點無法唿吸。


    這件事上,戚語馨是無力辯駁或為自己開脫的。


    她放不下他,雖然沒有做過任何毀壞他們感情的舉措,但是她覺得自己這份愛本身就是……錯誤的。


    即使她愛他比她早。


    也是……不可以的。


    杜曉童看戚語馨咬緊下唇,不發一語的樣子,知道自己說對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有打算放過她,依舊步步緊逼道:


    “你覺得,我會在乎你和慕陽說不說這件事?他愛我愛得多深,你感覺不到,看不到麽?你喜歡他又如何,他會選擇不信我,而相信你?”


    幾乎是將戚語馨逼得倒退了幾步,眯了眯眼,冷笑道:


    “尤其是,如果他知道了你一直……你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話音剛落,隻聽身後不遠處傳來:


    “曉童,語馨?你們在幹什麽?”


    慕陽匆匆從樓上趕下來,看見遠處戚語馨和杜曉童似乎正在談論什麽,站在原地,疑惑道。


    聽到這個聲音,戚語馨瞬間覺得眼淚要奪眶而出,全線崩盤般,她已經盡力讓自己堅強,麵對了幾乎換了副麵孔的杜曉童。


    但在聽到慕陽聲音的那一刻,就再也繃不住了。


    杜曉童趕忙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幅溫婉可人的樣子,笑著撫了撫耳邊的發絲,揮手嗔怪道:


    “我們在聊天呢,你怎麽才來呀?等你好半天啦。”


    慕陽向這邊走來,看到戚語馨似乎好像低著頭,看不清臉,出言笑道:


    “語馨你怎麽了?不舒服麽?”


    戚語馨慌忙擺了擺手,迅速用另一隻手把眼淚抹掉,轉過臉,背對著他們,盡力提著麵部肌肉,笑著說道:


    “沒有,我先走了,還約了央央吃飯呢!”


    說完,迅速離開,低著頭,風吹過麵龐,眼淚卻一直在往下掉。


    “她好像,不太高興?”


    慕陽皺了皺眉,看著戚語馨離去的背影,開口道。


    杜曉童上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搖了搖,嬌嗔道:


    “這麽久你沒見我啦,還有心思關心其他人!你到底有沒有想我呀!”


    慕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把攬住她的纖腰,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寵溺地笑道:


    “好好好,我錯了,走走走,今晚那家餐廳聽說可火爆了。”


    ……


    跟陸央央約好吃飯的地方,離警隊大樓並不遠,這麽短的距離,她根本無法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怎麽那麽懦弱,他一句話,就丟盔棄甲。


    走到餐廳外,陸央央隔著大玻璃窗就在高興地朝她揮手示意,陽光燦爛地笑著。


    這笑容卻在看到戚語馨走近她後,紅紅的眼圈和臉上的淚痕,漸漸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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