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央央完全不敢離開她的座位方圓1米的位置,因為廖組長在遠處的那間帶玻璃門的部門主任辦公室裏。


    昨天的新聞反饋數據剛剛交上去,廖組長現在沒空理她,但她不敢就這麽堂而皇之甩著膀子地出現在他麵前。


    因為現在她的微博、同事群、各大新聞門戶網站、甚至連新聞頻道用作背景的封麵,隻要有這個案件報道的,無論視頻還是文章,一律都用了……各個角度,各個調色提亮ps加持過後,顧霆深流鼻血的照片。


    他們電視台選的那張照片因為是她拍的,角度最好,而且顧霆深本人也在看鏡頭,很快在官微上,就被轉發了不知道多少次,點讚的、評論的、更是不計其數,讓負責官微的同事,也忙的不行。


    她現在可不敢看任何一條評論,還稍稍有點怕有人人肉她……要是人肉她她怎麽辦,出名了以後在電視台成為現場報道的記者了,會不會別人一看就要換台啊,換台收視率就低了,低了她就要被廖組長罵了……


    正當胡思亂想著,組長突然從那個玻璃門裏出來了,陸央央猛地如蛟龍下潛一般趴在了辦公桌上,企圖借助擋板來躲避身高不足的廖組長如炬的目光。


    誰知廖組長的聲音越過了多少繁忙的辦公桌,電話鈴,訂書機,打印機,人聲,直接的傳到了陸央央的耳朵裏。


    對,她沒聽錯,他是吼的。


    “陸央央!!!你給我過來!!!“


    陸央央的臉還貼在剛剛掛上的、寫著自己名字的、嶄新辦公桌上,她還沒按照自己的喜好貼東西,放小擺件呢,看來就要跟這桌子說拜拜了。


    灰頭土臉的起身,向組長那裏走去,一步步之沉重,在廖組長殺人般的眼神中,似乎如灌了鉛一樣挪動著。


    廖組長看著此時終於挪步到他麵前的陸央央,氣得圓臉都笑方了,一邊拽著她,一邊往電梯間衝去。


    “你說說你!做的什麽好事!剛才部門主任好不容易因為咱今天數據好,想誇誇我,你猜誰打電話來了!台長!台長要見我們!說是顧霆深來了!“


    廖組長臉本來就圓,這麽一氣更是像氣球一樣,又紅又鼓,感覺陸央央如果戳他一下,真的要爆炸了一樣。


    “啊……他來幹什麽?”


    陸央央這才從對廖組長氣球臉的走神中恢複,瞬間堂皇了一下,她已經因為這事胡思亂想半天了,哪裏想到正主居然大駕光臨了?!


    “我怎麽知道他來幹什麽!台長沒說我好意思問嘛?!你趕緊祈禱上帝真神佛祖外星人你媽保佑你吧!他顧霆深要是告我們,迴頭我都吃不了兜著走,你也別想打包帶迴去吃!”


    陸央央的眼角隨著電梯到達樓層的“叮”的一聲,猛地跳了一下,不會吧……顧霆深不會要告她人身攻擊吧……


    組長一邊碎碎念,一邊帶著她往台長那邊的辦公室走去。


    “誒呦,真是壞了,這次他就算不告我們,估計來也沒什麽好事,本來就不愛言語,以後那邊的案件就更別想衝我們台的記者說一句話了,估計看著咱台的話筒就有心理陰影。我的飯碗啊,哎呀!我的飯碗啊!”


    廖組長越說聲音越小,終於到了台長辦公室的門前。他側臉狠狠地瞪了陸央央一眼,示意她小心說話,警告她別再出差錯。


    陸央央已經被自己嚇的夠嗆了,此刻被廖組長這突然有了一米八的氣勢一瞪,更是像雨中淋到了的小貓一樣,往後縮了縮。


    敲門,裏麵台長的聲音傳了出來。


    “進來吧。”


    組長輕輕轉開門,陸央央緊緊跟在他後邊走了進去,頭都不敢抬一下,但畢竟是自己做錯的事,還是要承擔,看沒人說話了,於是像前一跨步,抬起了臉,看著此刻站起來禮貌地剛剛向組長問候完,繼而眸光正落在她身上的顧霆深。


    還不待台長組長開口,陸央央趕忙又上前一大步,直接杵在了顧霆深麵前不遠處,仰起頭看著他,臉上表情之悲痛嚴肅,語氣之沉痛愧疚,懇切地道歉:


    “顧先生,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


    她話還未說完,廖組長卻像心下一橫一樣,也上前一步,胖臉上的肉顫了顫,抬頭看著顧霆深真情地說道:


    “不不不!不能怪我的組員,她臂力哪裏夠扔那麽遠啊!是我踹了她一腳,她才……”


    陸央央心下一暖,知道組長雖然是嘴上念叨她多,但還是護著她的,畢竟實習期那麽久了,也是有感情了的。


    但她不能讓愛這個飯碗如命的組長替她承擔錯誤,話筒是她扔的,照片也是她拍的,於是深唿吸口氣,再上前一步,連忙打斷組長道:


    “不不不!是我是我!是我甩出去的!你別看我瘦,我大學四年每迴都從宿舍一樓扛水桶去五樓,臂力練出來了的!他不踹我我也扔的過去的……”


    此刻她和組長連珠炮一樣的懺悔因為沒有任何迴應,紛紛停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瞄著,認真瞧了瞧顧霆深的臉,一瞬間走了神。


    他真的是……很好看。


    眉眼之間的俊朗,他那股子對旁事寡淡和漠然的勁兒壓都壓不住,反倒更增色幾分,讓人不禁多瞧幾眼都不覺得夠。


    瞳色和發色都是協調的深棕得發黑的顏色,更令人難以從他本就清冷淡然的神情和眼神中窺探出他的任何情緒。


    “難不成,對這個道歉的熱情程度還不是很滿意?”陸央央心下暗暗想道。


    剛才飛走的神思也從他的臉上迴到了自己的道歉中,偏頭迅速瞥了組長一眼,見組長也很快給了她迴複,這個眼神她懂,“讓她快上”的意思,幾次采訪現場都用了,好在有默契了。


    陸央央心再一橫豁出去了,準備抬手揉一下他的鼻梁,以示自己道歉之心有多麽真切,自己有多麽愧疚,多麽希望獲得他的原諒。


    誰知因為她比顧霆深矮了一個頭還多,而且又有點距離,她道歉的心又太焦急太懇切,本想上前的那一步速度稍微快了點。


    這還不算什麽,可能是慣性,可能是她沒管好她的手勁,加上步速之快,她呈現出了稍稍跳起來的姿態。


    這也都是小事,但接下來“啪”的一聲,徹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組長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台長,都驚訝地從看戲的辦公桌真皮座椅上像臀部上安了彈簧一般,彈站了起來。


    陸央央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此刻她幾乎已經落地在了距離顧霆深不到15cm的距離處。


    是的,剛剛她像跳遠加跳高一樣,不僅速度快,而且準確度之高的,把本來好心好意揉揉鼻梁的動作,升個小小小小的級。


    她當著台長的麵,打了他一巴掌。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陸央央不敢抬頭看顧霆深臉上的神情,用手假裝尷尬地摸了摸額頭,順便餘光看了眼組長。


    組長好像快昏過去了一樣,見陸央央這時還敢看他,眼中兇光一閃,陸央央嚇了一跳,趕忙把頭偏了過來,哪成想偏過了,正正撞進了顧霆深的目光裏。


    他似乎也是沒想到自己會挨這麽一巴掌,一時間也站在那裏,不發一語。


    手抬起,用手背碰了下自己臉頰和鼻梁再次受傷的地方,稍稍有點燙,啟唇似乎要說什麽了。


    陸央央看他這個動作,趕忙低下了頭,躲避目光,準備聆聽責罵和教誨,誰知聽起來顧霆深卻不是像生氣那般的語氣,雖然語調平淡,卻能聽出言語中含了一絲旁意。


    “看起來,陸小姐的臂力……確實驚人。”


    這語氣中不帶有七分嘲諷也帶了五分,混雜著他本就低沉的聲音,連常年奔赴“前線“的廖組長一時都啞然了。


    不是啞然他說的話,而是啞然於,這是他第一次聽他講了除了無可奉告之外的,整整13個字。


    陸央央也是沒想到顧霆深開口就是和他那漠然臉極其不符的一句嘲諷,在媒體麵前如此惜字如金,看起來也隻是表麵現象而已啊。但她隻能吃啞巴虧,頭往下又沉了幾分,糯糯地一句:


    “對不起啊……我是想幫你揉揉……以示愧疚之心,結果……沒刹住車……”


    廖組長好不容易找迴來的魂也迴到了軀體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台長一眼,又看著眼前這位,還是出聲幫陸央央道:


    “那個啥……她啊,是好意,就是下手沒輕沒重,您看這孩子腦子不好使,能不能就高抬貴手別告我們了?”


    “告你們?誰說他是來告你們的。”


    一旁的台長終於從看戲,震驚,表麵恢複平靜,心下依然震驚的狀態中開口了。


    廖組長和陸央央猛地抬頭,看著台長,隻見他從辦公桌後邊走了出來,隨手拿起一張蓋著紅戳戳的文件,一邊衝廖組長抖了抖,一邊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霆深是專程來看我,順便送剛剛批下來的文件來的!你們部門申請的法製案件的紀錄片拍攝,公安廳已經蓋章簽字批準了,不是你負責嗎?我就想叫你上來跟霆深見個麵,畢竟以後要長期合作了。”


    台長看著目瞪口呆的廖組長,複而看著同樣目瞪口呆的陸央央說道:


    “紀錄片這個畢竟是個大工程,又是公安廳好不容易直批下來給我們台的,你們部門主任說你拍了個不錯的照片,圈了你的名字作為名單之一,就想叫你上來也見見人,沒想到……”


    台長頓了頓,看著屏幕剛才傳上來打開的照片,那張顧霆深流著鼻血眼神深邃瞧著鏡頭的照片原來是眼前這個小丫頭拍的,總算是明白了眼前的一通淵源。


    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心下也有點擔心起來,故作鎮定地拍了拍顧霆深的肩膀,笑著說道:


    “霆深啊,我跟你父親也是老相識了,看在我的麵子上,這事可別影響到這次紀錄片的拍攝啊!”


    顧霆深禮貌地俯首示意般的點了點頭,聲音依舊沉緩道:


    “您多慮了。”


    頓了頓,複而眸光流轉看向此刻頭還低著的陸央央,補上了一句:


    “合作,會非常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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