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全清和樸硝的母親趕來醫院後,連翹和石尤風才告辭離開,嚴市長氣憤兒子做出這種傻事覺得丟臉至極,堅決不願意來醫院。坐在車上連翹不停用手指掐自己的印堂,把那裏掐得又紅又腫,石尤風忍不住拉開了她的手,將她緊鎖的眉頭撫得舒展開。


    “尤風,你覺得失戀就自殺,那是因為癡情嗎?”


    “樸硝是真的喜歡良子。”石尤風小心翼翼地瞅著她。


    “他是因為懦弱,不敢麵對失去,在我看來這種人根本就不癡情,而且還很沒用。沒有強大的內心,怎麽支撐得起偉大的愛情。”


    “連翹,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也許在樸硝的心裏,良子是他的生命。”


    保時捷抵達了翠水灣的石決明別墅的門前,連翹心中不斷咀嚼著石尤風的那句話,良子是樸硝的生命。石尤風擔憂的眼神在看她,連翹和良子都有些小性子,很容易兩個人就打起來。


    “尤風,我去找良子,你在車上等我。”


    連翹推開車門走下來,通向門前有幾級的台階,她走上去時身形不知怎的忽地一晃,嚇得坐在車中的石尤風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有驚無險,連翹迴過頭朝石尤風笑笑,便迅速走到了門前。此時大門些微敞開一道手指粗細的縫,從這縫隙可以窺見屋中奢華的一角,同時連翹也瞧見一個女人正背對著她,兩腿跪在地麵用一塊抹布擦拭著地板。


    大約是蹲在地上,短小的上衣便扯了上去露出了雪白的腰部,女人擦得十分認真,並且用力,地麵潔淨得映出了她的倒影。


    連翹正要敲門,這時擦地的女人恰好也往門前看過來,連翹下意識地也瞧著她。女人戴著一隻藍色的口罩,雙手戴著橡膠手套,纖細的腰肢還圍著一條棉麻格子布的圍裙。


    她看見連翹後圓溜溜的眼睛立即瞪了連翹一眼,然後立即走到門前打開門,道:“你站在這裏幹嘛。”


    這十分不友好的語氣讓本來半信半疑的連翹確認她就是良子。“你,你怎麽在擦地?”連翹訥訥的,她疏於家務,雖然家境一般,但是父母集中全部的心血灌注在她的身上,她也是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後來大學畢業後雖然租了房,也隻隨便收拾一下。現在忽然看到良子那麽耐心地做家務,反而覺得很驚奇。


    良子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家務能體現一個女人的能力,誰像你什麽都不會做,家務活讓自己男人做。”說完她扭著柔軟的腰肢走迴屋中。


    連翹紅了臉,確實與石尤風結婚後,所有的家務全被石尤風承擔了,偶爾她要幫忙時石尤風反而不允許。“我,我今天來是找你……”她趕緊跟在良子後麵。


    不等她說完良子就搶過話,道:“來看我幹活是吧?看我沒人疼,在這裏當傭人是吧。”良子一頓夾槍帶棒。


    按照以往連翹估計早就生氣了,她略定了定神,道:“樸硝在醫院自殺了。”


    頓時良子露在口罩外麵的臉就煞白得像一張紙,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暈動,霎那間良子就掉轉過身體,道:“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麽?我現在是石決明的女朋友,我愛的是石決明。”


    “我希望你去醫院看他,給他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憑什麽?他自己不想活,和我有什麽關係?”良子咬著牙吐出一句話。


    連翹被良子無情的話激怒了,氣得正要拂袖而去,但瞬間想起此來的目的隻得忍氣吞聲,道:“樸硝是為了你自殺。如果你心裏還有他,希望你能去看他。”


    “這麽說你是來求我去看那個傻瓜,既然你有求於我,是不是該做出一些誠意讓我看看,不然就讓那個傻瓜死了算了。”良子仍是咬著牙,每個字眼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


    連翹愣了愣,驀地她的一條腿屈了起來跪在了地上,然後另一條腿也慢慢地放下來。良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她下意識地迴過頭,頓時眼中的瞳仁猛地收縮,不敢置信地身體迅速往後退,忽然她伸出雙手捂住臉向樓梯上跑去,而這瞬間連翹分明瞧見她的眼瞼下掛著清亮的淚水。


    良子的哭聲在樓梯上傳了出來,嗚咽的聲音哽在喉嚨裏一節節地壓榨出來,等她轉過了樓梯連翹的耳畔似乎還迴蕩著她的哭聲。


    連翹驚呆了,良子為什麽哭了?


    這時石尤風從門外進來扶起了猶跪在地上發愣的連翹,連翹仍是不解,迷惑地望著石尤風。“她為什麽哭了?我說錯了什麽嗎?”


    “你沒說錯,我們迴去。”石尤風扶著她往門外走去。


    連翹走了兩步便停住腳,道:“那良子會去看樸硝嗎?”


    “她會去的。”石尤風笑了起來。


    連翹坐到了車裏,石尤風體貼地為她係好安全帶,剛才他對連翹又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其實連他都沒想到,嫉惡如仇性格剛烈的連翹為了樸硝會向一直厭惡的良子下跪。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雖然還要去黃村,但連翹仍是不放心地去了一趟醫院,這個時候樸硝已經從手術室中出來。樸硝的母親守在病房前,王全清在安慰她,不過樸硝沒有生命危險,主要是連翹發現得及時,但比較麻煩的是樸硝的手腕割得很深,損傷了肌肉和神經組織,如果要想完全恢複手腕原有的功能需要一段時間。


    迴到家中連翹靠床休息,石尤風忙著收拾衣物,兩人直到天黑才出發去黃村。


    “是不是要先收拾了屋子才能住人啊?那裏很久沒住人了。”


    “不要擔心,桂花姐每天都會去幫我們收拾屋子,所以裏麵很幹淨。”


    “桂花姐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呢。”連翹嘟著豐潤的唇不解,何止桂花姐對石尤風好,石尤風也對桂花姐出奇的好,她記得上迴桂花姐就像是對自己的丈夫一樣的口吻要石尤風幫她做事。


    “她把我當成親人呀。”


    連翹終於承認自己絕對不適合做審訊工作,完全是套不出想要的話來,因此她也不再追問石尤風和桂花姐令人難解的關係。


    通往郊區鄉村的公路在夜裏十分安靜,偶爾有幾聲蛙鳴,遠遠的幾點燈火宛若夜幕中的寒星。石尤風脫下身上的衣衫搭在了連翹的身上,在車開出沒多久她就疲倦地睡著了。


    半個小時後保時捷駛入了黃村,石尤風放慢車速,進入村子不多遠一條老黃狗便從樹後竄了出來,仰起頭便叫了一聲,這時石尤風搖下車窗玻璃向那條老黃狗伸出食指在唇邊噓了一聲,那狗也許認出他,也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車外親熱地搖著尾巴,然後便一直跟在保時捷後麵。


    保時捷在石尤風的老屋前停下來,他先去開了門,將屋裏的燈按開,這才返迴車前抱起熟睡的連翹進入屋中,而那條老黃狗始終搖頭晃腦地尾隨在他身後,用自己的狗頭蹭著石尤風的小腿。


    連翹睡得很熟,今天奔波了一天,她一直都沒醒過來。


    清晨幾隻勤勞的花喜鵲在樹杈上做窩,其中有隻小喜鵲大概太調皮,飛到窗台上用它尖細的嘴啄玻璃,一聲一聲地,就好像有人在敲門。


    連翹被驚醒了。


    那隻小喜鵲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珠看她,連翹也瞪著幽深的眼眸看過去,一人一鳥彼此凝視。忽然連翹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門背後放著一大袋的粟米,連翹隨手抓了一把走到窗前。那小喜鵲看見她走近也不躲開,繼續用尖細的嘴啄玻璃。


    連翹推開窗子,將手中的粟米倒在窗台上,那隻小喜鵲先是歪著頭看她,然後搖搖擺擺地放開兩隻小腳丫向那堆粟米奔過去,它啄食著粟米,吃上一粒便會抬頭看連翹,很快做窩的其他幾隻喜鵲也都飛來啄食。


    窗外的太陽升得老高,半個臥室都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麵。連翹走到外麵的堂屋,屋裏靜靜的,似乎沒有人,她打量著屋子,這裏比幾個月前要新一些,牆麵重新抹了白石灰,因此看起來非常光亮。另外,連翹也發覺,臥室的老家具似乎重新換過了。


    這個時候從廚房的方向傳來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看樣子石尤風在裏麵,連翹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可是廚房裏並沒有人,灶上架著一隻大砂鍋,白色的煙霧不斷從鍋蓋四周的縫隙中繚繞起,整個廚房都充滿了肉香味。


    肚子裏叫了兩響,連翹揭開了鍋蓋,裏麵燉著魚片粥,魚片煮得又白又軟,清清的粥汁上飄著幾點油星,顏色特別的好看。連翹忍不住想要夾起一片魚片嚐嚐,便在這時連翹打了一個冷顫,心頭浮現出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她下意識地向窗外看過去,窗外是一片黃瓜菜地,搭著架子,手指粗的藤蔓在架子上攀延,將整片菜地變成了數道綠色的屏障,但依稀有一角藍色的東西在屏障中透了出來。


    連翹想也沒想,手中的一雙筷子向窗外擲過去,霎時筷子穿透了黃瓜架,那片藍色瞬間消失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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